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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霓為衣兮風為馬(三) 文 / 三月暮雪

    第一百三十六章霓為衣兮風為馬(三)

    穿針仰著頭,風停沙息,正午的陽光正照眼,而比陽光更耀目的,是那雙因驚喜而明亮的眼眸。

    眾人齊聲參拜,跪滿一地。只餘他們兩兩相看,恍若隔世一般。

    「王爺,臣妾做錯事,該受罰……」她為他歷盡千辛萬苦,此際相見,卻又千言萬語,哽在喉頭。

    「別說。」他的指頭按在她的唇片上,目光灼熱的看定她,語氣低沉淡定,「我也有錯,咱倆扯平了。」

    他握著她的手,掌心溫暖而有力。她似癡了般,任由他攜立於赤烈馬前,他輕輕一帶,便將她拽上了馬背,自己飛身坐在她的後面。

    「娘娘小心孩子!」老婦忍不住叫喚,又輕聲嘀咕,「年輕人哪,就不知道輕重。」

    肖彥一時窒息,想問又不敢問的,小心地審視著她的神色。

    「針兒,咱們……」

    穿針羞窘得垂下眼簾,她依著他的耳際輕聲說了幾句,笑意已忍不住浮上唇邊。

    肖彥瞪了她半晌,終於他仰天大嘯,嘯聲若龍吟,眼眶中卻湧出水霧。他深深地攬緊她,朝著腳下俯拜的人群揮動袍袖,而語氣又是極驕傲的:「誅滅暴柬,正是應天順時!我朝上下齊心,天下一鼓可定!」

    人們歡聲如雷,震耳欲聾:「晉王神明天邊,千歲!千千歲!」

    肖彥和穿針並肩共騎,一同接受萬眾景仰。歡呼聲遠遠傳開,在遼闊的田野上迴盪不息。

    碧空澄澈,一輪明月照得大地朦朦朧朧。這一夜的晉王營帳,燭光一直亮到東方發白。殢雲尤雨,有萬般千種,相憐相惜。低幃暱枕,輕輕細訴相思,直到太陽升起在蒼茫山巒時,起程的牛角號響徹了遼闊的田野。

    三日過後,肖彥的兵馬朝南開進三四百里,與夜秋睿的主力軍遙遙相對,翻過幾座大山便是柬國境內。

    肖彥決定暫時駐紮在山麓一帶,但見遍野旌旗營帳層層疊疊,縱是大鳥插翅也難飛過。

    穿針站在晉王營帳外,她本想暫住老婦家安心養胎,靜等肖彥凱旋。如今自己的晉王妃子身份已暴露,不允多加滯留,何況肖彥希望她伴其身側,而她要的也是與他比翼雙飛,要的是建功立業,覆滅她所深恨的柬國王朝。

    放眼遠望,四十里的山麓景色如畫,逶迤綿延。老天如此眷顧她,得到了全部想得到的,他的愛,他的諒解……她想她應該快樂,理應滿足。

    只是,每次想起曾經犯下的過錯,她常常不得釋懷。

    螺號嗚嗚吹起,旌旗急劇地左右擺動,須臾之間,遼闊的軍營裡號角連綿,大羅聲聲,四野兵馬向中央地帶飛速聚攏又飛速散開。這樣的陣勢,穿針已習慣。

    肖彥從帳內出來,凝視她的背影片刻,上前在後面環住她的腰:「我的煌煌大軍如何?」

    穿針仰頭輕靠在他身上,低歎道:「王爺橫刀躍馬,臣妾卻只能作為看客。」

    他扳過她的身子,輕輕撫住她的腹部:「你在我身邊,便是最大的激勵。何況,咱們是三個人。」他明澈的眼眸,像蘸滿了星星的顏色,臉上卻是毫無掩飾的深情。

    穿針身子輕飄飄的,慵懶地依偎在他胸前。阮將軍正提著長矛過來,看到他們相親相愛的樣子,哈哈笑道:「王爺和珉妃娘娘真是一對絕配!」

    穿針害羞,慌忙離開了肖彥的懷抱。肖彥笑了笑,抓住她的手不放,朝著阮將軍正言道:「此次攻柬,將軍操練如何?」

    阮將軍雄心氣焰高漲:「臣聽王爺的,打到柬國去!目標近在眼前,將士們士氣正旺,終日一片吶喊之聲!」

    正在此時,遠處煙塵大起,一支騎兵風馳電掣般捲來,倏忽之間,一名大將滾鞍下馬,拱手高聲稟告:「報晉王,截獲柬軍密函兩封!」

    肖彥大喜,命阮將軍接了密函,滿意道:「好!夜氏信函在手,柬國滅亡,天意也!」說完,攜著穿針進了營帳。

    帳內,阮將軍雙手呈上密封卷軸。

    肖彥接過,目光一閃,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方才走到粗簡的白木書案前,嫻熟地用匕首挑開銅管泥封,抽出一卷羊皮紙,打開後眉目緊鎖。接著,他又同樣打開另外一封,氣得將手中的羊皮卷甩在了書案上。

    「狡猾的夜氏!」

    穿針和阮將軍驚訝地走過去,看見卷紙上空白一片,一個字都沒有。

    電石燧火間,穿針的腦海裡,映現出長公主居所內那一隻隻擺放齊整的小木罐。她失神地看著,眼裡變幻莫測。

    阮將軍凝神細看,不無擔心道:「信內勢必又是夜氏抗我大翼的計謀。夜秋睿雖耗掉銳氣,依然如虎如狼,戰法神出鬼沒,我軍不是沒少遭其害。何況其兵器精良,我軍只是借近幾月收集來的民間器械之力,一旦中計,難與柬軍正面衝撞。」

    肖彥負手而立,全神貫注地盯著紙卷,狠敲案面:「本王不畏天命,不畏鬼神,唯以中興先祖霸業為重任!普天之下,任誰也擋不住我大翼將士!」

    阮將軍拱手,正色莊重道:「臣以為,我翼國兵鋒所向無敵,皆因上下同心。若得此信函中夜氏計謀,我軍正好從背後插入一刀,使其陷入泥沼,連同整個柬國一窩端了,使其不再死灰復燃。」

    「將軍說的極是。」肖彥頜首贊同,「與柬軍開戰,不能輕敵冒進,須得穩紮穩打。密函的內容是無法看到了,我軍需謹慎行事,盡量減少人員傷亡。」

    山風掠過,尚帶著一絲清涼。高高的軍燈下,翼軍大營一片漆黑。

    夜朦朧,人也朦朧。穿針怔忡地坐在床榻上,肖彥正捧著一桶熱水進來,他抬眼,穿針朝著他莞爾一笑。

    他坐在她的面前,很熟練地,將她的雙足小心浸在熱水中。她的小腳依舊瑩然如玉,攏在他的掌中不盈一握,他用手指輕輕摩挲著……穿針呆呆地享受著這一切,凝視他略顯倦意的臉,無邊無際的疼惜之感蔓延了全身。

    「肖彥。」她喚了他一聲。

    他抬頭,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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