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今年花勝去年紅(四)
她感到了異樣,不動聲色地退了出來。中間是鵝卵石砌成的甬道,她只顧往前走,腳下一絆,人傾斜著往一側倒。說時遲那時快,迂廊一角閃出一個人影來,雙臂一展就將她扶住了。
穿針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那人目光,她忙垂下眼簾,輕輕地抽開身,微一屈膝:「臣妾見過皇上。」
「珉妃二、三個月不見,出落得越加標緻了。」肖沐依依地鬆了手,深深地看住她,眼眸裡似有熠熠的光瞬間亮起。
穿針淡淡一笑,施禮謝過,就當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轉身朝引線的瑤華宮走。肖沐並沒叫住她,走在後面緩緩步行,不一會就看見立在月洞門兩邊的宮人內侍。穿針緊張的情緒鬆懈下來,想想或許是湊巧遇見了皇上,皇上好歹是肖彥的親兄弟,不會再對自己有所造次,自己剛才分明是疑心太重了。
肖沐在後面說話了:「如此好天色,蕊貴人也會出來曬曬太陽。珉妃在此稍待,陪朕下盤棋如何?」
穿針見桃花林的六角亭中圓桌圓凳,亭外還有宮女恭候,肖沐正巴巴地望著她。對下棋她只知皮毛,又不好意思拒絕,便順從地應了。肖沐展顏笑得很開心,忙請穿針坐了,命內侍排上棋盤,自己又興高采烈地在對面坐定。
兩個人東一著,西一著,擺成一個車馬臨門勢。肖沐的眼光不時從穿針的身上飄過,穿針下得專注,肖沐神情恍惚,只會跟著穿針的走勢,對了良久,竟是一盤和棋。
「皇上定是讓臣妾的。」穿針笑道。
「哪裡?是朕棋藝不精,咱們重來。」肖沐重新排棋。說話間,引線換了一身櫻色雲紋拖地的袍衫姍姍而至,在另一側坐了,默默地看著他們下棋,不久,穿針輸了。
引線道:「如今要輪著臣妾了,臣妾與姐來下盤棋吧。」
肖沐把原先的位置讓給了引線,自己就勢坐在穿針的身側:「好好,朕來督陣。」一旁坐著,深深呼吸著從穿針身上散發出的微微清香,此時的穿針垂眸注視著棋盤,蔚藍的水天光色隨著她不經意的笑暈開,竟讓他如全身浸在暖洋洋的溫水中,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不多時,黑雲已成一勢。穿針正要叫吃,肖沐發急道:「這著下不得!下了這一著,那一塊要全軍覆沒了,快些打劫為妙。」穿針依言,尋了一劫。
引線打了肖沐一下,嘟嘴道:「你這濫皇上,干你什麼事?」
肖沐揚眉,依然好脾氣:「什麼濫了?」
引線也不在意,只顧自己說話:「觀棋不語真君子,皇上如今開了口,豈不是濫皇上?」
穿針見兩人你來我往的,像平常小夫妻打鬧,跟著笑起來,以前的尷尬事情也就煙消雲散。想想引線注定是貴人的命,心裡甚是替她欣慰。
時辰在一派祥和中流淌,轉眼已過了晌午,穿針在肖沐的挽留中用了蓮心茶,想想時辰不早,引線身子困乏該歇了,於是起身告辭。
肖沐一直送到外殿。絞珠蛸的珠簾隨著穿針的身影晃動,瀲灩起的輕浪,撩得肖沐心神蕩漾。他定了魂似的站在珠簾內,貪婪地望著穿針離去的背影,綠蔭中她藕色斗紋錦的披袍展開,就像滿目清波碧葉中一枝白蓮盈盈綻放。
「皇上該滿足了吧?我姐可是難得如此開心。」
引線站在肖沐的後面,繼續道:「想想皇上真的可憐,還要臣妾幫忙一解相思之苦。可真見面了,只能近其人不能近其身……唉,我姐好歹原諒皇上了。」
這話說得極為刻薄,肖沐置若罔聞,彷彿依舊沉浸在那份甜美之中。引線見他半晌不動,也懶得跟他虛情假意的,便要回自己的被窩裡。肖彥清醒過來,順手一拉,引線驚呼一聲,人便歪在了他的懷裡。肖彥乘勢抱起她,一直抱到床榻上,人就粗野地壓在了她的身上。
「你壓著我的孩子了!」引線生氣地叫道,粉拳落在肖沐的肩膀。
肖沐並不動氣,探手下去將她的羅裳褪盡,唇齒緊緊貼上她劇烈起伏的頸窩,一路舔下去,含住了胸前高聳起伏的硃砂。
「你做得不錯,朕賞你。」他含糊地應道,帶著一種難言的渴望狠狠地咬了一口。引線痛苦地喊出聲,同時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席捲而來,彷彿只有這樣的肆虐、極端的痛,才能將心中脹裂的冰面開凍,那種無法言語的煎熬才能稍微得到平息。
「明日朕下旨,封你為蕊嬪。」
引線停止了叫喊,只覺得四下裡頃刻靜了,只餘下肖沐的聲音清楚地滑入耳內,一時,她忘記了疼痛。就算肖沐如一條穿梭的魚從她身上滑走,她也不在乎。她將頭深深埋進摻了芍葯花瓣的夾紗枕,淡淡地笑了。
同時,她又在扳著指頭掐算著,老天還是眷顧她的,才短短二個月,她從蕊貴人一躍成蕊嬪了。嬪,位在妃下,而肖沐的妃子,沒幾個吧?
穿針乘了步輦往宮門走,清爽的風吹過整個皇宮,吹過她含笑的臉,伴著花木的馨香。她理了理被吹亂的髮梢,身旁的珠瓔嘀咕道:「娘娘,奴婢總感覺不對勁,怎麼她們一開始就把奴婢支走了?」
穿針一怔,接著笑道:「哪有你想得這麼多的?引線過得好,我放心了。」
「可您總讓人不放心。」珠瓔輕聲道,「王爺要是怪罪下來,奴婢可就慘了。」
穿針笑起來,安撫珠瓔:「小人精,王爺要是怪罪於你,我替你擔著。」
這時,遠遠的,宮門外傳來馬的嘶鳴聲。緊接著,宮門兩邊的侍衛黑壓壓跪了一地,一匹通體火紅的赤烈馬從宮外飛馳而入,身上的紅鬃飄飄欲燃,風把馬上人飄渺的披氅吹成了飛天。
「王爺!」珠瓔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