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日金烏靜靜地在空中飛翔,遙望著蒼茫的大地。
雖然權力在妖族手中時的世界也很混亂,但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充滿了恐慌和絕望。不論是妖族還是人類,亦或是那些其他小族乃至靈智未開的野獸,統統都像是瘋了似地四處作惡。
鮮血在大地上肆意地流淌著,其中既有屬於人類的鮮紅色澤,也有妖族們獨特的妖血。一座座村寨在火焰中崩坍消失,只留下焦黑的痕跡、
世界,彷如末日降臨。
「這慘狀,究竟是何人所為?」司日金烏金紅色的雙目中翻湧著滾滾怒火,雪亮的喙閃爍著冰冷的寒光,「可惡,可惡至極!」
司日金烏憤怒地提高陽光的溫度,將下面正對著妖族群落行兇的人類修士曬成了肉乾。她有理由憤怒,因為最近十幾日來消失的妖族越來越多,許多自太初創世便靈智初開的大妖都無聲無息地不見了蹤影。沒人能找到他們的蹤跡,就連族中司掌祭祀的公主都不能。
自無量雷霆出現的那晚起,妖族對世界的統治便開始出現裂痕,彷彿前一刻還穩固如磐石的帝國在頃刻間就失去了根基逐漸崩塌。與此同時,之前一直被妖族壓制著的人類們也像是打了雞血似地活躍起來,一群群散修或者小門小派的修士發瘋似地開始襲擊妖族。萬幸各大門派的人類修真者還算克制,並未作出什麼出格的事,不然妖族的境遇恐怕要更加艱難。
「若不是族內長老阻止,我早就把你們這群蛆蟲般的人類殺了個乾淨!」司日金烏目光掃過周邊的山嶺,聲音中充滿了沸騰如火的殺意,「別讓我再看見你們欺殺妖族,不然就叫你們有來無回!」
她的聲音響徹四野,將躲在林中的人類修士震得七竅淌血,險些就被當場震死。
這些人中的一部分嚇破了膽,狼狽地逃竄回了自己的老家;但另一部分卻根本沒將司日金烏的話當回事。在對方離去後就立刻固態萌發,該怎麼做還怎麼做。因為他們知道司日金烏不敢肆意殺戮,不然早晚有一天要應了這『業劫』。運氣好的說不定還會留條小命,運氣不好就直接被轟雷打成了飛灰。
至於人類們……他們可不管屠殺會不會給自己帶來什麼不好的果報。反正妖族就是一群披著人皮的畜生,殺了又有什麼不妥?反而還是替天行道。再說妖族的屍體還能為自己提升修為,等到果報臨身的時候只要修為足夠高不還是什麼事都沒有?反而還有機會斬去三屍成就不朽大道也說不定。
其實他們不知道,自己的每一次殺戮都在消耗著整個人族的氣運。只是人族的氣運龐大到了一個難以計數的地步,這種消耗還不足以動搖根基。氣運的蔭庇再怎麼說也能持續個五六千年,到時候他們該得大道的得了大道,走背運的也已死無全屍。果報什麼的還輪不到自己去挨。
至於人類的子孫後裔?關他們鳥事。
「呼——」司日金烏長長地吐出口濁氣。不願在看地上的慘狀。她知道自己的幫助對全局來說只是杯水車薪。每時每刻都有妖族被人類斬殺,屍體像是收拾貨物一樣被他們分解個一乾二淨。
可她能做什麼?
不過是詛咒不知在何處興風作浪的敵人死無全屍罷了。
「族內的長老們也是老了,淨說些『靜觀其變』、『團結起來抵禦不可知敵人』的笨辦法。」司日金烏失望地搖搖頭,猛地扇了下羽翼。「想要排除異己也不該選在這個時候!可惜此時事情已經難以挽回,只能看看長老們如何應對了。」
「壞鳥,你還好吧?」一個清脆伶俐的女聲輕輕在她耳邊響起,話語裡滿是擔憂。
司日金烏猛然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飛出了大陸,來到了近大陸島鏈上空。
「小魚兒,我不是說過嗎?最近很危險,千萬不要離開鮫人的宮殿。」金烏收拾起煩亂的心緒,柔聲說道。「尤其這種地方,人族修士很多的。你又沒掌握鮫人的『權力』,根本抵禦不住那些貪婪的蝗蟲。」
「沒關係,我平時也很少出來的。」鮫人少女在水中翻了個身,臉上帶著明媚動人的微笑。「再說不是還有壞鳥你在嗎?我知道你會保護我呢。」
「說得對,小魚兒,我會保護你的。」司日金烏點點頭,溫柔而又堅定地說道,「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讓你遠離傷害。」
「這就足夠啦,壞鳥。」鮫人少女在水中游動,優美地身姿令人賞心悅目,「不過那群殺戮我們妖族的壞傢伙也只能在大陸上為非作歹,海洋裡的權力他們一樣沒動過。哈,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無法與我們鮫人『四海容天,浪濤轟雲』的權力相對抗吧?」
「不要大意啊,小魚兒。」司日金烏調整著身周陽光的烈度,讓剛剛的熾熱炎夏慢慢變成了溫暖和煦的春光,「就連月兔都折在他們手裡了,誰知道那群人會不會對大海下手?」
「沒關係……」
沒等鮫人少女說完,又有三個「權力」消失的無影無蹤。
「『萬仞臨身,負山而行』的霸下,『厚土載物,生化萬千』的應龍……還有『法理明辨,清濁自分』的獬豸?」司日金烏和鮫人少女齊齊倒吸口冷氣,震驚地對視一眼。
這三個上古大妖可不是什麼小角色,他們不僅自身實力極為出眾,就連掌握的權力也是八字的大權。可就連他們都一同消失了……唯有東皇太一才知道敵人究竟有多強大。
沒過多久,無數道妖氣沖天而起,濃厚的妖雲遮天蔽日。
「哈,開戰的信號。」司日金烏瞇起眼睛,目光中流露出濃濃的戾氣,「妖族,終於忍耐到了盡頭麼!」
她一揚翅膀,興奮地仰天長鳴。
「……壞鳥,你也要去嗎?」鮫人公主不再微笑,只是靜靜地看著天空。
「小魚兒。這事關妖族的生死存亡,我沒理由缺席。」司日金烏第一次在巡天時收攏起身周的陽光,降到了海面上方不足三尺之處化為人形。
那是一個有著女性的外表,卻又有著男性陽剛之氣的人。她身上穿著男士的長衫,一頭黑髮隨意地披在身後,顯得瀟灑而又利落。如果不知道真相,恐怕誰都會以為這是個不小心長了張女人臉的純爺們。
她金紅色的雙眸倒映著海裡的鮫人少女,柔情幾乎滿溢而出。
「如果我走了,你會想我嗎?」
這是一場不知道敵人是誰的戰爭,也是次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回來的豪賭。
管他什麼司天的職責。她現在只想和戀人溫存片刻。
因為說不定。這就是最後一次了。
「會。」鮫人少女點點頭。堅定地吐出個字符。
「會一輩子都想嗎?」金烏少女伸出手,指尖離海面只有不到一厘米。
這距離彷彿觸手可及,但對她們來說,這就是無法觸及的天塹。
金烏入水即死。鮫人離水必亡。
此乃天道所規,又有誰能阻止?
又有誰能逆轉!
「會!」鮫人少女深吸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她多想不顧一切地將手伸出水面,和戀人十指交纏?
然而那只是幻想,不可及的奢望。
她能做的只有伸出手,讓兩個指尖離得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彷彿這樣,就能讓她們觸摸到彼此。
「這就夠了!」司日金烏轉過身,幸福地大笑著。她的雙臂化作了金色的羽翼。扇動間飛上了天空。
這就夠了,真的,足夠了。
只要知道這一刻我們還擁有著彼此,哪怕不能觸及,也已是最唯美的幸福。
即便戀情如朝露曇花。距離若咫尺天涯——
這片刻的寧靜,就已經足以回味一生。
但總有人連這微小的幸福也要殘忍的奪走,非要讓世界生靈塗炭。
我已經放棄了太多太多……
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放手。
縱使是微如螢火的幸福,也是我要豁出性命保護的寶物!
「壞鳥,我會等著你的!」鮫人少女遙望天空,蒼穹的碧藍在海水中搖晃。她從未親眼看過海外面的世界,只能從「繪天石」見到另一個沒有水的世界。
她曾經以為大海就是自己一生的歸宿,是自己永遠也看不厭的風景。
然而現在,她卻渴望著能夠離開這水,用自己的雙眼將天空深深地進心中。
因為天空中,有自己的戀人。
因為大地上,有戀人的家鄉。
「等著我吧,小魚兒。」金烏扇動著雙翼,遙遙望向被黑暗籠罩的大地,「我會回來的,絕對。」
到那時,妖族再也不用為自己的未來而擔憂。
到那時……戀人將再一次和自己談天說地。
我會為她講述大洋之外的趣聞,她會為我吟唱深海之中的歌謠。
一切都會和從前一樣,千年、萬年……
一輩子,不會改變!
「說好了哦,壞鳥。」鮫人少女嘴角彎起一絲弧度,淚在流出眼眶的那一刻便融進了海水之中。
世人皆以為鮫人是無淚的種族,但那只是因為沒人能看見鮫人的淚。
她們也和其他生物一樣,會流血,會流淚。
淚,也是鹹的。
「說好了!」金烏仰天長鳴,濃烈的陽光照亮了漆黑的世界。
下一刻,九團耀眼的太陽自建木之上緩緩升起。
十日,盡出!
ps:
(真是寂寞,快來書評區說話啦……本喵是寂寞會死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