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門主,都已經過去了,那孩子是無辜的。」
明白事情始末的一個手下這樣勸她,語氣中有些指責:「您已經給他們下了天下至毒,他們把這個孩子送來,就說明他們已經明白自己……門主,那孩子之所以姓『鷹』,就是前任門主想要告訴您希望您忘記過去,接納這個孩子,門主……」
那喋喋不休的話語讓她在醉酒的情況下,怒意橫生,黑紗輕彈,那跟隨了自己多年的手下就這樣……終結了性命。
她沒有錯過門口那一閃而過的小小身影,卻沒有追上去,只是苦笑連連,淚水肆然,那一天,她哭的像個孩子,蜷縮在牆角,不住的喝著哭著,直至累了倦了,她便那樣昏睡了過去,卻是夢見了幼時的初識——
她是罪惡門門主水寒的唯一弟子,她沒有名字,師父把她帶回來之時,笑著對她說:「璉兒,這個名字可好?」
於是,她便有了名字,水璉。
她的師父很美,平時都是冰冷的,惟獨對她,是會笑的,而且笑的很美很溫柔。
她對師父很尊敬,視她為娘親,敬重愛戴,她以為,會一直維持這樣,直至有一天她守在水寒身邊,送她駕鶴西去,直至那個少年的出現……打破了她和水寒之間很和平很溫馨的關係……
「璉兒,這是飛兒,以後便是你師弟。」
水寒這樣囑咐她,她看著那躲在水寒身後,睜著大眼睛驚恐打量四周的少年,他緊緊的抓著水寒的衣袖,抓著她的手,似是那便是他的唯一。
鷹飛,他的名字。
少年很漂亮,帶著絲絲的狡黠,笑起來臉頰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格外的可愛調皮,她喜歡鷹飛,很喜歡,她曾經裝作很隨意的問過他:「飛兒,你喜歡師姐嗎?」
她不喜歡叫他『師弟』,像是很疏離的樣子。
「喜歡啊。」那少年回答,在相處了很久的人面前,他不再驚恐害怕,頑皮的就如一個天真的孩子,「最喜歡師父和師姐了」
她感到失敗,少年說的喜歡,只是尊重的喜歡。
「飛兒……」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問著,「師姐以後娶你好不好?」
「啊?呵呵……師姐你在開玩笑,哦對了,師父剛才叫我,應該有什麼事,我去看看。」落荒而逃。
絲毫沒有留給她回話的機會,她只是想很認真的告訴他,她沒有開玩笑,她也沒有錯過……自己說要娶他之時,那雙美麗的眸子中劃過的一絲失落和閃躲……
師父練功走火入魔,受了很重的內傷,這件事就暫時被兩人遺忘,日日夜夜的守在水寒的身邊,他依舊笑著喚她『師姐』,她仍舊喚他『師弟』。
她總是看到他擔心擔憂的目光,只因為床上的那個人昏迷不醒,她知道這位師弟關心敬愛水寒的程度不亞於自己,她笑著安撫他:「師父會好的,不用擔心。」
他回給她一笑,蒼白無力。
水璉有些慌亂,那種不安的感覺……讓她有些舉足無措,但是還是被自己壓了下來,她安慰自己,是因為在擔心師父的原因。
水寒醒來之後,日子還是和往常一樣,只不過她感覺到,水寒對鷹飛開始冰冷了起來,不再像以前的和顏悅色,鷹飛卻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心她,笑對她。
水璉有些不明白:「師父,您以前對飛兒不是這樣的!」
水寒只是冷冷的瞥她一眼,她讀出了,那眼中的焦急煩躁,卻還是冰冷的,水寒說:「不關你的事!」
那是第一次,水寒用如此冰冷的語氣對她說話,心中的不安再次冒出了頭,她卻還是壓了下來,直至她發現了水寒對鷹飛冰冷的原因,直至明白了鷹飛為什麼總是那麼關心水寒的舉動,直至清楚了自己心中不安的緣由……
「師父……」
水璉睡不著,本是要道花園散散步,路徑水寒房間之時,她聽見有聲音從水寒的房間傳出,很熟悉,那是鷹飛的聲音。
她愣了一下,舉步走到水寒房門前,她在想,為什麼這麼晚了鷹飛還在水寒房間,她撫上自己的心口,心裡好像有塊石頭,壓的自己喘不過氣,她側耳聆聽著。
「別過來!」水寒的聲音似是在壓抑著什麼,很是痛苦,「你站住!」
「師父……為什麼?飛兒說了多少次,為什麼師父就聽不進去?!」鷹飛的語氣帶著質問,「你以為這樣對飛兒,飛兒就會放棄了嗎?!」
「我再說一次,滾!」
「師父……師父其實也是很愛很愛飛兒的是吧?」
水璉腦海一片空白。
「飛兒也很愛師父啊……可是師父為什麼就不明白?為什麼要一直拒絕呢?!」
有什麼聲音在心底叫囂著。水璉無力的閉上眼。
「師姐說要娶飛兒的時候,師父知不知道飛兒多麼希望說出這句話的是師父你!師父……不要掙扎了,合歡花的藥效你是知道的……」
合歡花……只要中了此藥,內力暫時盡散,慾火焚身,直至和人結合……才會恢復……水璉雙手緊握成全。
「師父……看,飛兒就在你面前……不要再忍耐了……」
終是抵不過合歡花的藥效,水璉聽到了……那刺耳的呻吟聲……
師徒是禁忌,是大逆不道,為什麼?飛兒,你想要讓師父明白,為什麼你自己不明白?水璉緊緊的咬著下唇,再睜開眼時,雙眼有些通紅,他果然不知道自己有多麼愛他……愛的,能恨將自己撫養至大的師父!
她側眸,瞥了一眼那緊閉的門,有什麼心思在蠢蠢欲動,很無情,很狠毒……
她下毒了,而那兩個人……絲毫不懷疑的喝了她下毒的湯,那種毒,他們解不了,因為是她親自製出的,花了十年的時間,她以為,這種毒成功之時,便是解決師父最厲害的敵人之日,卻沒想到……是用在了她至親至愛的兩個人身上!
她刻意加了一些解藥成分在裡面,就是緩遲了毒性和發作時間,她要這兩個人死的不知不覺!
可是,那幾天他們消失了,帶走了罪惡門頗為神秘的鎮門之寶,那塊血紅的石頭,留給她的,只是兩封信,一封是傳位書,一封是……絕筆信。
他們知道,他們什麼都知道!水璉拿著信的手有些顫抖,他們明明知道湯中有毒,卻還是喝了下去,只是因為他們覺得對不起她!
多麼可笑啊!……
——忽然驚醒,面前的人似是嚇了一大跳,她下意識的想要出手,當聽到那糯糯的聲音後,動作驀然呆滯:「娘親,地上冷,還是到床上去睡吧。」
是小小的鷹羽。
水璉看著自己身上的披風,眼中忽然感到熱熱的,「羽兒……」她將他抱在懷中,輕喚。
他們兩個全部都知道,所以用了將近三四年的時間抑制住毒素,要解除孩子身上的毒,可能是到最後竭盡了全力,終是把孩子身上的毒清除了,他們也已經走到了盡頭……
水璉輕拍著小鷹羽的背,心裡不停的呢喃著: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