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他喚她：「尉遲筠……」
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百萬士兵齊刷刷的列隊而戰，身子卻都是止不住的顫抖，不知是因為冷的，還是因為前往那一望無際的黑壓壓的一片魔獸，那一雙雙的紅色興奮瞳眸讓她們感到恐懼，忍不住的想要逃離這個戰場，怯弱的心理油然而生。
士兵們吞了吞口水，不由自主的面面相覷，似是只要看到一個人丟兵棄甲，那自己便會跟著去做，可是……沒人。
只是相視一眼，然後露出勉強的安慰笑容，眼中的堅定一點點的加濃，那是絕望的堅定，拋棄生命、拋棄一切，只是跟隨著她們的君王同生共死。
那裡——在他們最前方的第一戰線，那豪華的馬車中還有著她們的女皇和女皇的夫君們，那些後宮之君都可不顧一切的出現在戰場上，那她們又有什麼理由去當一個膽小懦弱的無用之人？
橫豎都是死，倒不如光榮的戰死！
那一瞬間，不止是南虞士兵，舉目天穹所有軍隊，心聲竟然是如此的統一。
因為寒風夾雜著雪花的原因，即使是只隔不過百米之遠，眾人也看不清那個駕馭魔獸之人的面容，只是模模糊糊見有一隻魔獸傲然的立於所有魔獸之前，在那魔獸的背上，騎著一抹黑色的身影，黑色的薄紗如蝶翼般隨著冬風飄蕩在那人的周圍，神秘卻夾雜著黑暗的氣息，讓人遍體生冷。
然後她們聽見了那人的聲音，溫潤中帶著令人心悸的笑意，回音陣陣，似是從天際傳來，她問：「尉遲筠呢？」
眾人只覺得這個問題很是怪異，卻又說不上哪裡不對，明明她們的女皇就在馬車中，對方這樣問卻又是什麼意思？
騎著白馬的立在一邊的上官策望著前方那抹身影，瞇了瞇眼，彎身對著身旁的馬車低聲道：「看來她知道些什麼。」
「知道便知道吧，現在能做的只是能拖就拖，盡量等筠兒回來，減少傷亡。」馬車裡傳出尉遲瓊的聲音，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沉重。
頓了頓，一隻纖細的手輕輕撩起厚厚的車簾，尉遲瓊彎身走了出來站在馬車上，卻是『尉遲筠』的容顏，她望著離有百米之遠的人輕笑出聲，用內力將聲音擴散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東夏女皇陛下真是愛開玩笑，朕不是在這兒嗎？怎麼？難道陛下以為朕是貪生怕死之人？」
……東夏女皇？！
除了上官策幾個知情人，其它的將領和士兵無不露出驚愕之色，——要毀滅天穹的竟然是一國女皇？！而且是一直以為表現的很是平靜卻心繫百姓的受人敬仰的女皇！
一瞬間，本是安靜的戰場卻響起了私語聲，兩兩議論，加起來聲音就像是一群蜜蜂嗡嗡作響。
另一輛馬車中，鷹羽聽著外面士兵的嘈雜聲，烏溜溜的眼珠子輕輕一轉，然後俊美無暇的小臉上揚起一抹冷笑：「納蘭瑾……要在歷史上成為千古罪人！」
「說不定……」一直閉目不語的紫煉緩緩睜開眼，妖嬈的面容沒有任何的表情，「以後成為歷史上的千古罪人是我們……也不一定……」
紫火贊同的點點頭：「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如果這次納蘭瑾勝了，別說是天穹，即使是歷史，也要被她所改……但是……」他垂眸看著自己的小腹，雙手輕輕覆在自己的肚子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她不會贏的。」
語氣是那般的自信和堅定。
望著這樣的紫火，鷹羽仍不住的唇角上揚，欣喜贊同的神情溢於言表，就差沒有攬過紫火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他向著納蘭瑾的方向揚了揚下頷，炫耀道：「那是！我家……我們家筠筠才不會輸給這個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物！」
說著說著，神情卻又是低落了下來，眉眼間儘是擔憂，他嘟囔道：「也不知道筠筠和祁魂什麼時候能回來……一個時辰內能不能趕到……」
馬車內又回歸到剛開始的氣氛，靜卻充滿悲傷，馬車外也沒再傳來納蘭瑾和尉遲瓊的聲音，士兵們的私語也都靜了下來，寒風呼嘯的聲音再次清晰起來。
沉寂了一會兒，一直乖乖纏繞在紫煉手臂上的金環蛇忽然仰頭吐起蛇信來，就像是發現了進入自己所規劃安全圈內的不明闖入者。
紫煉看了金環蛇一眼，又忘了那重重垂下的車簾一眼，似是要透過那厚厚的車簾看到外界什麼東西，然後她微微抬起手臂，手指輕輕點上鋪著狐裘的車板，「去吧。」
金環蛇順著紫煉的手臂滑了下去，然後鑽出了馬車，趁著眾人不注意溜的一下躍下馬車鑽進厚厚的雪地下，以雪遮掩，快速的向著一個方向爬去。
而這邊，對於忽然提出納蘭瑾的身份，本人倒是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好似對於一切都無所謂般，任何事都再也威脅不到她。
沉寂的時間夠長，那些魔獸也都有些急躁，一個個跺著爪子，時不時的仰頭嗷叫一聲，就像是在催促納蘭瑾趕快給它們開餐。
納蘭瑾笑了笑，眼中卻沒有絲毫的溫度，「我在等尉遲筠。」
……這人瘋了！
所有士兵都這般想。
尉遲筠——她們的女皇陛下就在那裡站著，納蘭瑾卻好似不知道般，不是瘋了是什麼？
「她果然知道。」譚安卉騎著馬站在馬車另一邊，低聲說著。
「早就應該知道，納蘭瑾根本就不是好應付的角色……」尉遲瓊微微的歎口氣，臉色卻忽然變得煞白：「……我只是忽然想到……納蘭瑾既然知道我不是筠兒，那她是不是也知道筠兒是幹什麼去了……」
上官策和譚安卉隔著一輛馬車，聽到尉遲瓊這樣說，驚愕帶著惱悔的視線在半空中猛然對視。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筠兒豈不是……」尉遲瓊深吸口氣，盡量的讓自己像剛才一樣平靜，「雖說筠兒有可能已經在路上，而且以筠兒和祁魂的武功對於那些人根本就沒什麼，但是……筠兒剛剛失去燕項天，她的情緒一直不穩定，那……」
越想越覺得害怕，如果尉遲筠真的發生了什麼事……那該怎麼辦？
就只是一句預言，卻讓她們奉若神明當做信仰，若是這信仰沒有了……該怎麼辦？
紫煞聽命於尉遲筠，暗門是燕項天和祁魂一手創立卻也聽命於尉遲筠，還有罪惡門的那些人……如果他們都失去了主子，失去了精神依托，又該怎麼辦？！
可怕……
尉遲瓊第一次感到了尉遲筠的可怕，不是她的容貌，不是她的手段，不是她的武功，而是她的身份，她給予每個人的希冀的寄托……
牽一髮而動全身。
「不管怎麼樣……」上官策咬了咬下唇，抬眸望著身影模糊的納蘭瑾，雙眸中有一瞬間變得晶瑩如水銀，「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