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之間,黃泉鬼道兩位成名百年的凶頑,就此灰飛煙滅。
肉夜叉臉上森森冷笑,彷彿嘗到了世間美味般,舌頭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幽白的眼神望向四散逃亡的人群。
懶懶的伸了個懶腰之後,肉夜叉一步踏出,接著消失在原地。
此刻最恐懼的無疑是龜妖擎海壁,他素來以防禦力著稱,一面玄龜盾牌,更是無上妖宗首屈一指的防禦法器,重於千鈞,可抗天崩地裂。他生為龜妖,速度自然不是強項,全依仗這面盾牌,縱橫捭闔數百年。
可是此刻,他想起了一個很著名的故事,兩個獵戶在山中遇見了巨熊,正要逃跑的時候,其中一人卻彎下腰來繫鞋帶,另一個人罵他:「sb,你跑的再快難道能跑過熊嗎?」那人不慌不忙的說:「我跑不過熊,但是我跑過你就行了。」
是的,龜妖擎海壁絕望的認識到龜兔賽跑這個典故的深刻含義,因為現在就連斷了一個胳膊的梵帝羅都跑的比他快,不由的罵道:「忘恩負義的小人,枉我剛才替你解圍。」
話才剛說完,一個白色的人影出現在梵帝羅的身後,擎海壁一愣,還以為肉夜叉要直取梵帝羅,他還沒來得及轉彎,那白色的人影卻緩緩的轉過身子,張開一口獠牙,露出一個無比陰森的笑容。
擎海壁來不及多想,手中巨盾迎風便漲,轉瞬間就變成房子大小,上面佈滿了五邊形的玄奧紋路,然後向下一沉,整個的將自己罩在下面。
「縮頭王八!嘻嘻!」
「嘎嘎,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
「咳咳,龜湯大補。」
……一瞬間,肉夜叉的腹中發出無數詭異的聲音,有小孩子的,有老頭子的,有男人的,有女人的,彷彿在他的軀殼裡,藏著一個擁擠的菜市場,正對著一個烏龜品頭論足。
「彭!」肉夜叉一拳打在龜殼上,龜殼只顫了兩顫。
擎海壁感受著龜盾上傳來的力量波動,心中微微一鬆,這龜殼是他本命法寶,也是他最後的王牌。
他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肉夜叉捨難求易,去追殺別人,爭取一線生機。
「咚……」的一聲悶響,肉夜叉又是一拳打出,拳盾交擊之處,一圈衝擊波擴散出去,龜盾卡嚓一聲輕響,接著猶如炒豆一般辟啪爆響起來,無數的裂紋延展而下。
龜盾神光一黯,足足小了一圈。
「咚!」
「咚!」
「咚!」
肉夜叉雙拳如同狂風暴雨一般,拳影重重,龜盾在連續打擊之下,最後縮成鍋蓋大小,而位於『鍋蓋』下的擎海壁,身子已經嵌進了岩石中。
肉夜叉一腳踩住龜殼,伸出拳頭又是一拳猛擊,龜殼神光散盡,化作一面普通的龜殼。
「噗!」又是一拳打出,擎海壁肝膽俱裂,一口鮮血狂噴。
「噗!」「噗」「噗」,肉夜叉拳拳到肉,好似搗蒜一樣,片刻之間就將擎海壁打成一團肉泥。
triblekill(三殺)!
killingspree(大殺特殺)!
怪物般的肉夜叉滿身滿臉血漿,大口一咧,露出前所未有的舒暢笑容。
其他人早就逃的沒了蹤影,他也不去追趕,漫步幾圈,突然起身扶搖直上,洞頂巨石崩裂,竟讓他穿透了五六丈的岩層,出現在一處狹隘的窄洞之中。
面前赫然一個身上長著雙翅的人影,正是無上妖宗引誘滅渡八宗遠遁的鷹妖。他將滅渡八宗引走之後,便藏身在這樣一處窄洞之中,伏在地上,竊聽下面傳來的動靜。
他雖未親眼看見下面戰況的慘烈,但是種種淒厲的叫聲都被他盡收耳中。還未等他判斷出來,眼前突兀的出現了白色的裸男。
「你是何方神……」他一邊往後飄飛,一邊開口質問,可最後一個字還沒出口,那雙手就扼住他的脖子,一拳砸在他的臉上。
他只覺得一陣劇烈的暈眩,接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他背後的翅膀,竟然被硬生生的扯下來,血肉模糊。
「你……」鷹妖口噴鮮血。
片刻之後,漆黑幽冷的洞穴中一片死寂。
ultrakill!
monsterkill!
殺戮正在進行時……
「停下!」逃開數十丈元的檀映雪突然止步,她肩膀上的小白鼠出聲。
不苟聞言急道:「停下豈不是等死?」
檀映雪輕輕的搖了搖頭,基納也疑惑的望著她。
檀映雪目光落在氣喘吁吁的薩貝寧身上,她身上還背著昏迷未醒的小月。
幾人沉默一下,便都明白過來,逃跑的時候固然距離那井口最遠,沒有首當其衝,但是他們畢竟修為淺薄,就算撒丫子跑,也跑不過那幾個妖孽,更何況還背著個傷員?
那肉夜叉顯然具有秒殺眾人的能力,速度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跟他賽跑,無異於蝸牛去賽博爾特。
檀映雪取出秋末悲歌,沿著幾人所在,迅速的劃了個圈,那秋末悲歌脫手而出,懸浮於眾人頂上。
找了塊石頭,檀映雪袖中抽出一張示警符點燃,然後靜靜的打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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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一連串的驚變,薩貝寧早就六神無主,小月危在旦夕,林浩化身妖魔,小蠻和騶虞重傷,怕是已經凶多吉少。
來時信心滿滿,走時淒淒慘慘,回想起來,彷彿一場噩夢。
渾渾噩噩的心中,早已忘了後悔和傷痛。
不知何時,九龍山古墓下面錯綜複雜的洞中,隱隱約約傳來一曲悲壯低沉的歌聲,聲音似痛似悲,似歎似悔。
騶虞小小的身軀,站在洞中央,淚流滿臉的唱起傳自遠古,蒼涼的戰歌。
白色的身影在她面前出現,歪著頭打量著她,滿口的獠牙湊到她的脖頸上,慘白的瞳仁與她對視。
她無懼、無驚、無悔的與他對視,自他出生以後,所有的記憶潮水般湧來,戰死的母親,埋葬的神殿、枉死的冤魂和自己無助的身影。
她一生剛正,一生善良,從未做過點滴虧心之事。
肉夜叉眼中一絲迷惑,接著似是厭惡般的撇撇嘴,收起獠牙,腹中的嘈雜聲音再度響起:
「好難吃,好難吃!」
「混蛋,竟然沒做過壞事?」
「真噁心,她連壞事都沒做過。」
肉夜叉毫無留戀的想要離開,騶虞卻停止了歌聲,發了瘋一樣的衝來,廝打著他,口中吼道:「殺了我!殺了我!」
肉夜叉一腳把她踢飛,皺了皺眉頭。
廢墟裡的騶虞再度爬起來,向他衝過來。
肉夜叉又是一腳。
騶虞再度爬起來……
一個想死,一個卻偏偏覺得殺了她太噁心……
直到最後,肉夜叉似乎覺得厭煩了,頭一次逃一樣的消失。
「你為什麼不殺了我?為什麼?嗚嗚……」騶虞跪坐在廢墟裡,哭的淒慘無比。
埋在廢墟裡的小蠻,兩眼空洞,似乎整個魂魄都被抽乾了,直到她被一雙手扼住脖子從廢墟裡拎出來。
與那白色的瞳孔對視,小蠻空洞的眼神中有了些神采,那些珍貴的記憶慢慢的湧現,那些悠遠的歲月,那對相依為命的身影,她笑了,笑的很溫暖,笑的很坦然,直到眼淚流出來……
肉夜叉臉上絲毫沒有異樣,獠牙再次露出招牌式的微笑,除了剛才那個怪胎,誰一輩子沒多多少少的做過壞事?
眼前的食物雖然壞事不多,沒有前面幾個爽口,但也勉強下嚥,不由得收緊扼住她脖子的手。
「咳咳……」小蠻咳出幾口鮮血,回憶流轉到入世之後,除了姐姐的身影,似乎又多出來一個影子,一個欠揍的影子,一個讓她恨不得暴揍致死的影子。
「林……林浩。」小蠻伸出手,緩緩的摸上肉夜叉的臉頰,留著眼淚道:「對不起。」
驚怒、愕然的表情在肉夜叉的臉上一縱即逝,接著他泛白的眼球猛然翻轉一下,露出黑色的人的瞳孔,帶著茫然。
「呃……」肉夜叉的喉嚨裡發出一聲干吼,黑色的眼球再度變味白色,接著又翻轉成黑色,如此循環,肉夜叉的臉上無數複雜的表情閃過,凶狠、淒厲、痛苦、茫然。
陡然間一聲怒吼,小蠻被他狠狠的拋開,肉夜叉摀住頭顱痛苦的嘶喊,然後就是胡亂的轟擊,開始暴走。
「你為什不吃了她!」
「吃了它!吃了它!」
「聽我們的話,你和我們是一樣的!」
「不!」肉夜叉一聲怒吼,硬生生轟開一條通道,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來了……」不苟手裡捏著佛珠,望著遠處緩緩走來的身影,渾身僵硬,繼而他看見了一個讓他吃驚的事。
肉夜叉的身上滿是傷痕,就連臉上都是血痕。
是誰?是誰能給他造成這樣的創傷?
雖然滿身傷痕,但是卻沒有半分狼狽,反而如同一個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將軍,沖天的殺氣,滿目的猙獰。
他一步步的走來,步伐重逾千斤,帶著無比的威勢。
頭頂上懸浮的秋末悲歌發出嗡嗡的響聲,如臨大敵。
「林浩!」薩貝寧怔怔的望著變成怪物的他。
遠處一聲呼嘯想起,數個身影縱橫飄飛,向著這邊衝來,為首的就是滅渡八宗之一八苦禪院的藏智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