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雨夜
被抓之後，警察並沒有立即提審他，而是派了一名心理醫生，對他進行心理治療。其實林浩並不是驚嚇過度，只是突然失去小狐狸，心中感傷惆悵，不想說話。
心理醫生用盡了一切辦法，林浩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最後，心理醫生失望要走的時候，林浩才抬起頭，眼神空洞的望著他道：「醫生，你相信動物有感情麼？」
醫生微一愕然，然後瞬間恢復鎮定，很鄭重的點了點頭：「相信！不管是從行為學還是生物學角度來說，動物都具有豐富的感情，例如害怕、開心、嫉妒、厭惡等等。」
「那你相信動物會有人類一樣複雜的感情麼？」林浩的腦海中閃過小狐狸的身影，眼中劃過溫柔。
醫生沉吟一下，點點頭道：「情感是一種心理現象，它幫助生物個體管理和控制自己的行為。從神經生物學角度來說，動物具備兩大感情，一種是原始感情，或者可以說是本能，例如對天敵的畏懼。另一種是非原始感情，也就是後天培養所產生的感情，它不僅僅需要特殊條件的激發，也需要複雜的有意識的思想過程。從理論上來說，動物與人類的感情差別，只在於程度不同！」
「那……你相信動物也會有愛麼？」林浩眼神灼灼的望著他，帶著期盼。
醫生定定的望著他，似乎想從他眼裡尋找些什麼，他的眼神真摯而清澈，看不到任何恐懼的存在，只有悲傷和期盼，倒有些像是失戀，扶了扶眼鏡，沉吟了一下，才道：「有！動物也會有愛，比如海獅，當海獅媽媽看見孩子落入虎鯨之口時，會發出長長的、令人恐怖的慘叫聲，甚至令人惻隱的嚎啕聲。大象在目睹同伴死去之後，往往會低垂著頭耷拉著耳朵，默立在同伴身邊，一站數天。鳥類同樣也有悲傷，失去配偶的灰雁通常眼神呆滯、萎靡不振。等等這些，都充分說明，動物也會有親情、友情、甚至愛情，這些都是動物表現愛的方式。」
「醫生，你相信有天堂嗎？」林浩抬頭仰望屋頂，似乎小狐狸正駕著五彩祥雲，在天空微笑著衝他搖著爪子。
此時醫生已經大致摸清了他情緒低落的原因，眼神專注的望著林浩，目光中帶著肯定，緩緩道：「相信！有愛的地方，就會有天堂！」
「嗯！有愛的地方就有天堂！」林浩望著醫生，欣慰的笑了笑，然後埋下頭，低聲道：「謝謝你，醫生！我沒事了！」眼淚無息的從眼角滑落。
冰冷潮濕的拘留所中，剛剛受完審訊的林浩，蜷在床上，頭埋在雙腿之間，像是睡著了一般。
警察的審訊理所當然的毫無收穫，對於那具早已被攪爛的屍體，林浩更是一無所知，只是反覆篤定的說那個人是突然在廠房中出現。
外面的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似乎已經持續了一天一夜。
時間不斷的流逝，林浩一直埋著頭，沉默著，思索著，從遇見小狐狸的哪一天起，生活似乎就偏離了孤獨軌道，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出去玩，也許是因為小狐狸太過聰慧，所以不知不覺間便將它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來看待，每日開開心心，從沒有想過會以這樣的一種方式分離。
生活似乎又要重回孤獨，變得像從前一樣，即使現在擁有了穩定的工作，林浩也絲毫體會不到快樂的感覺，票子誠可貴，房子價更高，若為真情故，兩者皆可拋。
再一次被經常帶出去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傍晚，林浩也不知什麼原因，警察並沒有再問些什麼，只是讓他留下住址和聯繫方式，日後配合調查。
走出公安局的大門，林浩很欣慰的看見警察推著他的電動車過來，並善意的勸他在對面的咖啡廳坐會兒，雨停了再走。
熟悉的電動車，車筐裡卻沒有了熟悉的身影，林浩搖搖頭，微笑著拒絕，孤獨的身影緩緩的消失在雨夜中。
警察局二樓的會議室中，一個身穿整潔修身的中山裝，英武的國字臉，面目剛毅的中年人望著林浩遠去的背影，深深的吸了口煙，回頭道：「師傅，他真的與久不出世的無上妖宗有關？」
會議室的角落裡，坐著一個身穿天青色長袍，頭梳髮髻的老人，面目清矍，鬚髮皆白，眼神專注的翻看著一本殘破的黃皮古書，殘破的封面上只剩下『火鱗策』三字。
「無上妖宗行事詭秘，麾下高手眾多，且一直以來行事低調，從不入世惹是生非！但是最近似乎有些不安分起來，廠房裡的血魂屍就是敗於無上妖宗的妖靈七禁之一，仇睚眥的妖刀分光。」老者合住書本，眼神清明，似乎能洞悉一切。
「仇睚眥？」中年人身子一震，若是凶名昭著的仇睚眥進入俗世之中，絕非要直接打破維持百年的平衡？
老者長身而立，步法神異，只一個晃身就移到窗邊，望著雨幕搖頭道：「是敗於妖刀分光，並不是仇睚眥！」
中年人沉吟一下，道：「莫非妖靈七禁有所變動？仇睚眥縱橫百年，有誰能有資格替代？」
「吐故納新，新老交替，本就是自然之理。」老者淡淡道，輕輕的將手伸出窗外，本來落勢極快的雨點，竟然紛紛改道，繞過他的手落到地上。
「時移世改，理自然也！無上妖宗沉寂數年，有此動作，必有所圖，想來離間鬼道也不會示弱於人，平衡遲早打破，我們這一輩，已經老了，剩下的就靠你們了！」
「師父……」中年男人臉色一變。
老者擺擺手阻止他的勸說，悠然道：「智者因危而建安，明者矯失而成德！徒兒，你明白了麼？」
中年人略一思索，便知老者寒意，平衡被打破，勢必產生新一輪的危機，明智的便可在拯救危難之中建立一番功業，當即行個大禮，點頭道：「謹記師尊教誨！」然後掏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雷厲風行的命令道：「速派偵查小組，秘密監視林浩，晝夜不停。不可干擾其生活，若有變故，立刻上報！」
……林浩穿過一條一條的街道，彷彿回到遇見小狐狸之前的時光，再次一無所有。
漫無目的的騎著，不知不覺間，又來到了那座廠房，雨夜潮冷，林浩的渾身都已經被濕透，摸索著來到那片草叢旁，想起小狐狸的屍骨未寒，或許就會這樣淹沒腐爛在草叢裡，心中忍不住一陣悲傷。
「小狐狸！」林浩一聲一聲的喚著，將地上的雜草一一拔出，慢慢的清理著，若是見不到小狐狸的屍體，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直到把偌大的草叢都翻遍了，仍是毫無收穫，林浩一時心如死灰，身心疲憊之下，緩緩的躺在地上，雨點砸在臉上，絲毫不覺得疼痛。
不遠處的廠房角落裡，立著個銀髮少女，眼睛注視著林浩，忽然一扭頭，輕聲道：「小月！就是他麼？我看也沒什麼特別麼！」
卻沒有聽到回話，扭頭一望，就小狐狸呆呆的望著林浩，一動不動。
銀髮少女心中一股酸楚升起，望見窗台上的髒兮兮的鯉魚抱枕，忍不住拿起來瞧了瞧，道：「這麼個破玩意兒，就把你收買了麼？」
小狐狸扭頭望著她，聲音清麗帶著堅定道：「你，根本就不懂！」
「我……不懂？」銀髮少女愕然張大嘴巴，銀色的瞳孔閃過強烈的不忿，『呼』的一聲就將鯉魚抱枕摔到地上。
小狐狸怒視著她，露出鋒利的尖牙，一字一頓道：「小蠻！我生氣了！」然後，小跑過去，蹲在鯉魚抱枕面前，長歎了口氣道：「小蠻！你走吧！我要回去了！」
「小月！」銀髮少女的身子微微一動，立刻固執的扭過頭去，佯裝不屑道：「你不會是想利用他的元陽吧？」
「隨你怎麼想！」小狐狸哼道，叼上鯉魚抱枕一躍竄上窗台，望著雨夜中的躺倒的林浩，目光深情，毅然決然的跑了過去。
赤紅的身影，在雨中奔行，竟連頭都不回。
銀髮少女安靜的注視著，帶著依戀的目光定格在遠去的身影上，許多模模糊糊的畫面開始閃過，相依相偎、嬉戲打鬧、共禦強敵……而最終卻無力的垂下頭，似乎瞬間失去了生氣，嘴裡只是喃喃道：「小月，原諒我，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