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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六零七節 伊人憔悴 文 / 墨武

    世民見李玄霸吐血,不由大驚失色道:「玄霸?!」

    李玄霸嗄聲道:「茶中有毒,誰這壺中動了手腳?」

    李世民不由大為詫異,暗想這裡是玄霸的大營,還有誰能他的茶壺中下毒?驀地想到個可怕的答案,不由臉色大變。

    這時候帳外一聲長笑,一人說道:「是我!」

    那人聲音對李世民而言,倒有些耳熟。李世民不等想起是誰,簾帳一挑,一人走進來,賊眉鼠眼,滿是囂張。他身後跟著十數個兵士,個個手持快刀,來意不善。

    「尹阿鼠,怎麼是你?」李世民詫異問道。

    那人有些詫異問道:「你是誰?」

    原來李世民進帳後,一直心緒不寧,沒有扯下蒙面的紗巾,那人並沒有認出李世民,李世民心中一凜,冷哼一聲,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否要表明身份。

    原來來的這人他竟認得,就叫做尹阿鼠,這人李世民眼中本來是個混混,不過借女兒起家,而他的女兒正是父皇寵愛的尹德妃!

    李淵東都的時候,一直都是窩窩囊囊。李淵覺得竇氏下嫁給自己,一直都覺得高攀,納妾一事,根本不敢提及,不然也不會有李元吉一事。可竇氏過世後,李淵就開始不停的納妾,對幾個兒子解釋說,要是竇氏的話,念他老年寂寞,也不會反對。這一納妾就是一發不可收拾,李淵當了皇帝後,後宮佳麗是找了不少,不過李淵疼愛的妃子只有兩個,一個是張婕妤,另外一個就是尹德妃。

    李世民和這兩個妃子的關係並不好,也是因為他常年征戰,無暇理會。他就算對長孫無垢極為喜愛,常常見面,偶爾說上幾句,都是和疆場戰事有關,哪有空理會這兩個妃子,可這兩個妃子不這麼想,只是覺得李世民性格孤傲,對他沒什麼好印象,所以尹德妃的老子尹阿鼠也對李世民不太滿意,反倒和李元吉關係極好。

    李元吉雖說和李世民關係極惡,但對尹阿鼠倒是態度不錯,這也算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李世民本來是疑心父皇給玄霸下毒,可見到尹阿鼠走進來,馬上想到了李元吉,不由氣憤填膺。

    李玄霸見帳篷中滿是尹阿鼠的手下,不由吃驚問,「尹阿鼠,你為何毒殺我,你怎麼能到我這裡來?」

    李玄霸所問,也正是李世民所想,尹阿鼠得意非常,並不意一旁的李世民,說道:「齊王早就看你不順眼,你和李世民不過都是雜種,早些除去了,也省得出了禍端。

    有齊王的手諭,我來這裡,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尹阿鼠只顧得得意,並沒有注意到李世民氣的渾身發抖。

    李玄霸摀住小腹,痛苦道:「你茶中下了什麼藥?」

    「茶中無毒,杯裡有毒。這藥就算大羅神仙喝了,管保也是手腳發麻。」尹阿鼠哈哈笑道:「饒你奸狡如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腳水。我先宰了你,再殺了李世民,齊王那裡,自然封賞不。來人,誰砍死了李玄霸者,重賞!」他話音一落,那十數人已經包圍了過來,李世民怒吼一聲,撕下面巾道:「秦王此,哪個敢動?」

    眾人一怔,竟不敢上前,尹阿鼠見是李世民,冷冷笑道:「秦王,好久不見。」他和李世民真的很久不見,就算相見,李世民見到他獐頭鼠目也是鬧心,常常也是視而不見。李世民喝道:「你不是說要殺我,來呀,動手吧。」

    尹阿鼠笑道:「殺你又有何難,來人,將他一塊宰了。有事情,我來擔當。」眾人再不猶豫,揮刀砍來。李世民怒喝一聲,不甘心束手待斃,拔劍相迎。可尹阿鼠身邊的十數人武功絕非等閒,兩人攔住了李世民,就讓他左支右絀,李世民心中暗駭,心想尹阿鼠怎麼會帶來這麼多武功高強的手下?

    他見李玄霸搖搖欲墜,不由心如刀絞,李世民只有這時候才覺得兄弟齊心,同病相憐。李元吉因為恨他李世民,不但要害他,還要害死玄霸,可說是自己害了玄霸。正因為這個想法,才讓李世民憤怒若狂。

    可很多時候,憤怒不等於武功。

    李世民憤怒之下,非但不能幫李玄霸什麼,反倒被一刀傷了手臂,鮮血流淌。那面的李玄霸咳嗽了聲。他咳嗽一聲,咳出口鮮血,然後出手。

    他一出手,就從刀影中搶過了一把單刀,他動作舒展,有如清晨賞花,輕輕摘下了一片花瓣。

    李世民的出手和李玄霸比,簡直是老牛破車和蒼鷹展翅相比。

    李玄霸從刀叢中搶過單刀,然後出刀。

    風起、風狂、風已止!李玄霸一出刀,如狂風怒飆,可一收刀,似風平浪靜,但身邊那十來個人,無不手捂咽喉倒下來。鮮血溢出,那十數人個個雙眸圓睜,臉上均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李玄霸刀刀斷喉,刀刀致命。

    圍攻李世民那兩人已亂了分寸,怒對李玄霸,喝道:「你……」可不等他們喝完,李玄霸刀到,二人奮力抵擋,李玄霸出刀有如清風,竟從二人格擋的單刀中穿了過去,刺中那二人的咽喉。

    那兩人一樣難以置信的倒下去,睜大雙眸。

    李玄霸又吐了一口血。

    李世民見這些人倒地,尹阿鼠還那簌簌發抖,一個健步到了尹阿鼠面前,揮刀就剁!

    『當』的一聲響,單刀彈起,因為一柄刀架住了李世民的單刀,刀柄握李玄霸之手,李玄霸嘴角血跡未乾。

    「玄霸,你為何不讓我殺他?」

    「解藥呢?」李玄霸有些虛弱的問。

    李世民這才想起李玄霸已經中毒,不由心慌。尹阿鼠這才清醒過來,『咕咚』跪倒,顫聲道:「莫要殺我!」

    「解藥呢

    三聲……」李玄霸低聲道。

    「我沒有!」

    「一……」

    「我真的沒有!」

    「二……」

    「求求你饒了我!」

    「三……」

    「元吉可能有解藥!」尹阿鼠聲音惶惶,帶著驚怖。

    李玄霸一刀砍過去,尹阿鼠向旁一躲,李玄霸已一掌打他的胸口。尹阿鼠悶哼一聲,逕直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帳篷邊上,翻了幾翻,倒地上,沒有了聲息。

    「殺了你,只怕辱了我的刀。」李玄霸鬆開握刀的手,緩緩的坐帳中,又輕輕的咳了一聲,用手摀住了口,手縫中流出的都是血。

    李世民滿是惶恐,彷彿又回到當初蓬萊一幕,「玄霸,你要緊嗎?」

    李玄霸驀地想起什麼,說道:「不對!」他長身而起,一把拉起了李世民,急奔出了營帳,向西北的方向奔去,他臉上痛苦,李世民數看眼中,可被緊張的氣憤逼迫,一句話問不出來。

    夜涼如水,月色妖嬈,李世民無心去看月色,頭一次覺得長夜如此的漫長。可又想,就算長夜過去,又能如何?噩夢的日子還不是週而復始?

    二人出了大營,途中遇到些尋營的兵士,那些人見到衛王行色匆匆,不但不敢阻撓,連詢問都不敢。

    李玄霸和李世民上了馬,再向西北馳騁,過了道溪水,已見遠山的輪廓,這才停下來。然後李玄霸就是一場撕心裂肺的咳,李世民聽的心驚,只能問,「玄霸,你……」

    李玄霸終於直起了身子,喃喃道:「奇怪。」

    「奇怪什麼?」李世民問道。

    「我很奇怪,為什麼尹阿鼠沒有外邊埋伏人手,不然你我只怕衝不出來。要是他再說服軍將圍過來,你我真的死無葬身之地。再說……他毒我做什麼,元吉……真的這麼痛恨我?」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李世民忿然道:「李元吉只想若是害了我,你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畢竟你我是親生兄弟!」他本來還有惑,可李玄霸兩次救他,再加上方纔那次,他還有什麼懷?若非兄弟,何必如此救他?

    「他一定要先殺了你,這才敢殺我。尹阿鼠太過相信他下的藥,知道你中毒,這才膽敢帶人進來。何況他也不敢把這件事情搞大,若是軍心惶惶,斷了糧道,他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父……皇砍!」

    他還是習慣叫父皇,可稱呼已滿是苦澀之意。

    李玄霸喃喃道:「原來如此。」聽出李世民的彷徨,輕聲道:「世民,我知道你還對他有感情,其實我也對他有父子之情。可……那又如何?」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李玄霸這才道:「我們……終究不是李淵的親生骨肉!阻擋建成為太子的人,軍功超過建成的人,終究還是要被猜忌,我錯了……我不應該告訴你這些,我不該拖你下水!」

    李世民悲然道:「你若不告訴我,我只怕會死的不明不白,李元吉如何會放過我?」

    「這是我……也擔心的。」李玄霸突然雙腿一軟,坐了下來,喃喃道:「好厲害的毒藥。」

    「玄霸,你能挺得住嗎?」李世民焦急道:「你一定要撐下去。」

    李玄霸虛弱道:「我方才運勁破了心脈,強自逼出毒血,可勁力大損,而且餘毒未清……」

    「我去向李元吉要解藥。」李世民哽咽道。

    「不要去!」李玄霸一把抓住了李世民手臂,「現圖窮匕見,你去見他,就是去送死!」

    「那怎麼辦?」李世民著急道。

    李玄霸從懷中掏出個哨子,用力一吹,那哨聲尖銳刺耳,深夜中傳出好遠。

    李世民不解其意,李玄霸解釋道:「我西面山峰也安排了些人手,他們負責留意西梁軍的動向,提防西梁軍的偷襲。這些人都是我的手下,我讓他們護送你去關中。你一定要先柏壁找到建成,然後讓他陪你去見李淵。」

    「為什麼?」

    「建成這人,還算識大體。」李玄霸苦笑道:「他怎麼說,還會念及我們兄弟情深。若知道李元吉害我們,定當為我們討個說法。

    眼下元吉京師可說是很有勢力,而你孤身一人,到京師只怕被他陷害。其實……我出沁水去翼城找你,本來也聽到了消息,說元吉要害你,這才遇到你,沒想到……他竟然先對我下手。」

    「或許他本來準備對我下手,可我不翼城。」李世民忿忿道。

    李玄霸長歎一聲,「或許……這就是天意。世民……我現不能和你一塊前往京城。」

    「不用你,我一切能做穩妥,我一定為你求回解藥,粉身碎骨,所不惜!」李世民堅定道。

    李玄霸輕咳幾聲,苦笑道:「世民,我希望,就算我死,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他這句話平淡無奇,李世民眼淚卻流了下來,哽咽道:「玄霸,我真的沒有用,你救了我這麼多次,可是……我卻一次也救了你!」

    「世民,你到現還和我說這些,看來還是不把我當做兄弟。」李世民黯然道。

    李世民一把抓住李玄霸的手,見上面血跡斑斑,不由泣聲道:「玄霸,到現,我怎麼會不把你當做兄弟?」

    李玄霸還待再說什麼,遠方馬蹄聲響,李世民霍然轉頭,見到三匹馬從山中奔出,到了李玄霸身邊,都是有些吃驚,叫道:「衛王,怎麼了?」

    李玄霸道:「這是秦王,過來施禮。以後你們對他要如同對我一樣,一定要將他平安的送回關中!」

    三人均是躬身施禮,說道:「謹遵衛王吩咐,參見秦王。」

    李世民道:「不用多禮,玄霸……」

    李玄霸拉著李世民的手,將

    馬上,緩緩道:「世民,李唐之患,不外敵,而這樣下去,你我終究還是無法活下去,只盼你這次回轉,能和建成好好和父皇說說今日之事,只求父皇放過你我,我……再也做不了什麼!」

    「玄霸,你放心,我一定會問個明白!你保重!」李世民恨恨道。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天下誰能不去?」李玄霸緩緩道:「世民,走吧!」

    李世民一抹眼角的眼淚,不再多言,催馬而去。李玄霸望著李世民遠去,臉上表情極為複雜,牽著馬兒,並不上馬,不回營。只望見樹影扶疏,月過中天,突然歎息聲,說道:「你也該走了。」

    一人無聲無息的從遠處的樹下閃身而出,獐頭鼠目,赫然就是尹阿鼠。

    尹阿鼠還是尹阿鼠,可怎麼來看,他都不像是尹阿鼠。

    只因為此刻的尹阿鼠雖然還是面目可憎,但氣度從容,只怕尹阿鼠本人幾輩子都學不來。

    李玄霸見尹阿鼠死而復活,沒有半分詫異,輕聲問,「孝恭,我方才迫不得已,殺了你的手下,若非如此,只怕難以堅定李世民的信心。」

    尹阿鼠赫然就是李孝恭,要是李世民此,多半以為是噩夢之中,李孝恭原來沒有死!

    李孝恭緩步走過來,說道:「這些人本來就是我的死士,為我死也是正常。而我……為你死也是正常!剛才是假戲真做,可你噴出的血,卻是真的。玄霸,你好像身子一直沒有大好,你不是說,完全好了嗎?」

    李玄霸避而不答,望了李孝恭良久,「你的易容術真的不錯,世民也沒有看出破綻。」

    李孝恭道:「他對尹阿鼠本來就算熟悉,每次都不正眼望一眼,又如何能看得出我的破綻?」

    李玄霸緩緩道:「可要想讓李淵看不出破綻,可很有些困難。」

    李孝恭道:「我想李淵多半也怕我詐死,所以後來又讓裴寂找驗屍官查我的屍體。」

    「你當然也想到這點,所以傷疤早就做好?」

    「我們想的周全,李淵卻不知道,我的眼睛能得見光明,而且蠱毒已去。我再活一次的機會,是你為我爭取過來的。」

    李玄霸喟然道:「可卻委屈了你。」

    李孝恭歎口氣道:「玄霸,到現,你還和我這般客氣?」

    李玄霸岔開話題道:「你身受猜忌,還能幫我做這多事情,若非你的仔細,只怕李淵知你不死,會提防。」

    李孝恭道:「這是我們後的一次機會,我們不能不慎重!」

    「我們……還有機會?」李玄霸喃喃道。

    李孝恭望著李玄霸疲憊的表情,說道:「玄霸,你一生奔波,只為光復北周大業,完成令堂願望。李淵薄情寡意,完全無視你這多年的努力,他不仁,你也不用和他客氣,難道……你想放棄了?」

    李玄霸嘴角抽搐下,岔開話題道:「現世民已信我和他是親生兄弟,李元吉如此對他,依世民的脾氣,再也不會善罷甘休。」

    「可我們的目的當然不是李元吉。」李孝恭眼中露出狡黠之色。

    「剩下的事情,要先麻煩你去做,我這裡,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少……這裡的幾萬唐兵,我要安然的帶回關中。」

    「李淵恐想不到,他的親生兒子會對他下手,到時候我們從中左右,若能……」李孝恭說到這裡,眼中有了絲狠毒,「若能讓他們兩敗俱傷,到時候你帶兵回轉,重振旗鼓,不一定會輸給蕭布衣。」

    李玄霸沉默半晌,「孝恭,多謝你了。」

    李孝恭笑笑,「你總是對我這麼客氣。好了……我先去西京,策劃一切,我們……西京再見。」

    李玄霸點點頭,「那……你要保重。」

    「你也一樣。」李孝恭翻身上了李玄霸的馬兒,策馬前行。可到了半路,稍有徘徊,轉身向李玄霸揮揮手,這才縱馬狂奔,一路向西行去。

    李玄霸望著李孝恭遠走,神色落寞,他又變成孤家寡人一個。

    雖說他已習慣了孤單寂寞,但李孝恭遠走的時候,不知為何,李玄霸心中突然湧起個古怪的念頭,『這一別,是否還能再見?』

    楊柳岸,清風拂月,雲卷哀愁,李玄霸到了一道溪水前,佇足。

    望著潺潺的溪水,他臉色黯然,良久後才要舉步回轉軍營,完成他剩下要做的事情,突然雙眉一豎,喝道:「誰?」

    他並沒有轉身,卻已感覺到左側不遠的樹影後,像有人藏匿。

    李玄霸是高手,但高手也有打盹的時候,他方才感懷自身,心思激盪,一時間思緒飛馳,並沒有留意身邊的動靜。可回過神後,馬上恢復了警覺。

    左側樹影中,傳來了輕輕的咳。

    李玄霸本來殺氣瀰漫,想著無論是誰,他都要一舉搏殺,可聽到那熟悉的咳,那魂思夢繞的咳,那總是不經意間,擦肩而過,聽一聲的咳,不由呆住。

    無語,往事只是驚鴻一閃,卻刻骨銘心。

    樹影中孤單單的站著一個人,融入了樹的靜、風的動、花的幽,月的影。

    伊人憔悴,風敲樹韻,萬葉千聲皆是恨!

    李玄霸立那裡,不知過了多久,這才嗄聲道:「茗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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