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信到底死了沒有?裴行儼不敢確定。z|com|在他心中,t7信寧可死,也不會再次失信!
裴行儼和羅士信並不熟。
羅士信當年成名之際,裴行儼還在東都閒置,苦練武功,精熟兵法。裴行儼那時候,甚至羨慕羅士信的威名,以羅士信為目標,敬仰張將軍。裴行儼雖孤傲,卻終究還是不敢比擬張須陀,或許能超過張須陀帳下三將,他已覺得此生無憾。
他和羅士信交手不過兩次,拼的武功,而非兵法。當初鵲頭鎮一戰,敗是因為軍令,而非實力不濟。
就這短短的幾次接觸,卻讓裴行儼對羅士信有種奇怪的感覺,裴行儼一直鄙夷羅士信,因為他出賣了張將軍,可交手兩次,話沒說過幾句,但裴行儼突然覺得,羅士信還是個漢子!
這種漢子,是不是寧可被燒死,也不想承認他敗了?
裴行儼想不明白,這時候他見到了蕭布衣。
蕭布衣已入城,騎著高頭大馬,身穿金色盔甲,萬千光環籠罩在一身,讓人不由有了膜拜的感覺。
裴行儼突然有種感覺,這樣的蕭布衣,離他真的有些遠。他更喜歡和蕭布衣並肩談論,大破瓦崗,亡命天涯的那種感覺。
但他不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裴行儼,他知道,地位讓他們如此遙遠。蕭布衣既然是西梁王,當然要有西梁王的威嚴。
自古以來,莫不如此。
所以更準確地一點說。不是人掌控了地位。而是地位控制了人。裴行儼不知道自己為何此時會多了這麼多念頭。蕭布衣卻含笑地望著樹上道:「行儼。樹上地風光更好嗎?」
裴行儼醒悟過來。慌忙跳下樹來。抱拳道:「啟稟西梁王。羅士信鑽入這個地方。轉瞬火起。末將是以在樹上看他到底去了哪裡。」
蕭布衣點點頭。扭頭望向了大火。「這裡只怕活不了人了。」
裴行儼道:「我方才在樹上。一直沒有見到有人出沒。」
「那看起來羅士信真地死了?」蕭布衣皺眉道。
裴行儼猶豫道:「末將不敢肯定。」
「先派人控制火勢,然後等火熄後,再來搜查。」蕭布衣道。
裴行儼點頭稱是,蕭布衣卻開始帶兵親自去戰各個城門。實際上,西梁軍從城北攻入後,羅士信又不出現,河北軍已亂的和鍋粥一樣。
蕭布衣已不需出手,在各個城門樓轉轉,已足夠西梁軍軍心大振,河北軍為之膽寒。可以想像,當河北軍還在拚死抵抗城外進攻的時候,卻發現東都西梁王就在他們背後,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西梁軍越湧越多,迅疾的擊破各城門,控制要道,蕭布衣轉個圈回轉後,大火已熄。黑煙不散,可西梁兵已開始翻開斷瓦殘木,尋找裡面的屍體。
蕭布衣望著黑煙渺渺,似乎思考著什麼,裴行儼突然道:「西梁王,這次我……可……」
蕭布衣笑道:「行儼,沒有誰能誇海口抓住羅士信,既然盡力,就不必自責。」
見到蕭布衣燦爛的笑,裴行儼舒了口氣,應了聲。這時有兵士匆匆忙的跑來道:「啟稟西梁王、裴將軍,這裡一共燒死了三個人,不過屍體焦黑,已無法辨認身份。」
蕭布衣皺了下眉頭,裴行儼喝道:「可見到一桿鐵槍?」
「屬下再去找來。」兵士慌忙退下。眾兵士一寸寸的查,不敢懈怠,過了柱香的功夫,有兵士再次上前,呈上一柄燒的黝黑的鐵槍,「這是方才找到的鐵槍,不知道可是將軍要要的?」
裴行儼接過鐵槍,擦拭了兩下,見鐵槍構造精細,不敢對著蕭布衣。稍微轉身,手一按,鐵槍『咯咯』縮成鐵棍,再一按,鐵槍暴漲。
「看來是羅士信的槍了。」蕭布衣點點頭,親自去看那三具燒焦的屍體,只見屍體早就乾裂抽縮的不像人樣,倒的確認不出是誰的屍體。
裴行儼不置可否,眼中卻現出羅士信淒涼的眼神,黯然無語。
蕭布衣已吩咐道:「傳令下去,就說羅士信已死。餘眾若不反抗,並不追責,若要反抗,格殺勿論!」
裴行儼遲疑片刻,「西梁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雖然火場有三具屍體,還有羅士信的鐵槍,但這不說明羅士信已死。西梁王在這裡,還要多加小心。」
蕭布衣笑了起來,盯著裴行儼手上的那桿槍,「我的確不能肯定羅士信是否死了,但黎陽已失,他就算活著,已無顏再見竇建德。一介武夫,不行軍打仗,我等何足為懼?所以在我眼中,他從今日起,就可以說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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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陽被克的時候,王伏寶已快馬到了清河。
那時候,日頭正高,可天氣轉涼。枯葉隨風,他快馬追風。北方秋天的陽光,看起來耀眼,卻沒有了夏日的灼熱。
但王伏寶已額頭見了細細的汗珠,他從昨夜奔出,多帶了一匹空馬出來,抬頭望了眼藍藍的天色,飛身縱到另外一匹馬身上,繼續疾馳,原先那匹馬已累的口吐白沫。
身上雖熱,王伏寶一顆心卻有些發涼,他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是他征戰多年的警覺,這些天來,他一直被這種不安籠罩,甚至眼皮也是不由
跳,他覺得這是不祥之兆。
可無論如何,他還是要告訴竇建德關於裴矩的底細,就算是死。
想到死的時候,王伏寶在馬上反倒笑了起來,那是一種落葉飄零的無奈。
快馬加鞭,從清河順永濟渠北上。河上有舟,他卻嫌船太慢,路途有接應,他卻不想去找。
他要傳的事情,極為隱秘,河北軍中,只有他和羅士信才能知道。
一夜疾馳,路過山河大好,風光秀麗,王伏寶臉上卻有著秋霜般的冷。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看幾日這種江山美色,他覺得自己更像那天邊的落日,無可抵抗的西沉。
過高雞泊、漳南的時候,王伏寶稍作停留,臉上終於露出點緬懷之色,這些地方,是他和竇建德曾經並肩作戰的地方,雖然已過了多年,他卻終生不能忘記。
只是略作沉吟,王伏寶繼續催馬前行,過了衡水後,終於在日頭撒落最後一縷餘暉後,趕到了河北樂壽大城。
見天邊遲暮,王伏寶感覺身上有些冷,緊緊衣襟,在想著如何去見竇建德的時候,進了樂壽城。
樂壽城是河北軍的根基所在,已經營多年,雖恢復了往日的七八成繁榮,但眼下多少有些死氣沉沉。無論兵士還是百姓,臉上都有些愁苦之色。他們都已經知道水的戰況,更知道長樂王眼下不容樂觀。
王伏寶見眾人士氣低落,暗自蹙眉,逕直來到長樂王府。
說是王府,不過是間稍大的庭院而已。竇建德雖是一方霸主,但比起舊閥李淵、新貴蕭布衣而言,簡樸的簡直像個叫花子。
可正因為這樣,竇建德才會有那麼多百姓愛戴,才會有那麼多兄弟,明知下場卻還是留在了竇建德的身邊。
才到王府前,有兩個兵士詫異道:「王將軍,怎麼是你?」
他們已知道王伏寶在守黎陽,身為主將,可主將回轉,意味著什麼,他們簡直不敢想。
王伏寶知道他們的憂慮,微笑道:「黎陽固若金湯,你們放心就好。」王伏寶對兵士亦是和善,不貪財貪功,是以得兵士愛戴。見王伏寶打趣,兵士也笑起來,「王將軍,你來此何事?」
王伏寶皺眉道:「來這裡當然是見長樂王,你們通稟下,或者……我直接去見他吧。」
兩名兵士大為詫異,一人喏喏道:「長樂王已前往易水,親征羅藝,王將軍你不知道嗎?」
王伏寶一顆心沉下去,「什麼時候的事情?誰跟隨他出征了?」
「長樂王才回樂壽,第二日就點齊了人馬出征。羅藝氣勢洶洶,高石開等人數戰皆敗,長樂王帶著楊善會和裴矩裴大人一文一武出征的。」
王伏寶只覺得手腳冰涼,一顆心砰砰大跳,「紅線呢?」
「小姐倒還在樂壽,就在府中。」兵士道。
「帶我去找。」王伏寶一把抓住兵衛,急急奔行。
兵士的手如套在鐵鉤上一樣,卻不敢叫痛,快步來到府邸後院,竇紅線的房前,敲敲門道:「小姐,王將軍找。」
「哪個王將軍?」竇紅線的聲音傳出來。輕步走到門前,打開房門,驚詫道:「王將軍,怎麼是你?」竇紅線倒和兵士一樣的問話,今日的她,還是一襲紅衫,秀麗依舊,可雙眉微蹙,亦是憂心忡忡。
王伏寶令兵士退下,四下望了眼,低聲道:「紅線,是士信讓我回轉。」
竇紅線見王伏寶神色,已知道不好。帶他來到客廳,屏退左右,這才問道:「士信……惹禍了?」
她一舉一動,有條不紊,可聲音有些發顫,顯然對羅士信還極是關心。
王伏寶搖頭道:「不是,他說令尊有危險!」
竇紅線秀眉一揚,竟沒有放在心上,因為當初離別的時候,羅士信也是如此的說法。羅士信在旁人眼中,孤傲不羈,在竇紅線心中,卻有些多疑。
苦笑道:「難道就是這事情,就讓王將軍離開黎陽城?王將軍……」
「紅線,你聽我說!」王伏寶正色道:「令尊真的有危險!」
竇紅線心中一顫,見到王伏寶極為嚴肅的一張臉,霍然站起,「誰要對他不利?」
王伏寶沉聲道:「楊善會和裴矩。」見竇紅線臉色蒼白,王伏寶不再遲疑,將和羅士信所言說了遍。
竇紅線懷疑道:「蕭布衣說的可信嗎?他說不定,是離間之計。」突然想到了什麼,竇紅線道:「對了,前幾日,我還見到裴矩斷了條手臂。他若真的是什麼天涯,有誰能砍了他的手臂?」
王伏寶微愕,蕭布衣信中說裴矩是天涯,卻並沒有說他斷臂,王伏寶聽到竇紅線的質疑,倒也有些疑惑。
「他手臂怎麼斷的?」
「聽人說,他有一段時間,去信都收糧,結果路上遇到盜匪,被砍了手臂,命都差點丟了,在一處農家養了幾日,這才撿回條命回到樂壽。」竇紅線道:「他要真的是天涯,這怎麼可能,我只怕士信他……」
竇紅線欲言又止,用意已明。王伏寶沉聲道:「我覺得士信絕非杞人憂天。紅線,寧可信其有,不能信其無。我們總要把這些事情,話於長樂王知道,然後讓他定奪。士信一番苦心,我們若是置之不理,豈不讓他寒心?」
竇紅線
王伏寶說的也有道理,徵詢道:「那依王將軍的意思)t
「我去易水,你派人查當初裴矩所言的農家。」
「王將軍,你懷疑裴矩說謊?」
王伏寶仰天長歎,「若裴矩真的說謊,那一切昭然若揭。紅線,此人若真的如士信所言,深謀遠慮,他和楊善會在長樂王身邊,無疑隨時可要長樂王的性命?」
竇紅線有些心驚,贊同道:「好,你我分頭行事。」
二人主意已定,王伏寶就要連夜趕路,竇紅線起身要送,突然廳外走進來兩人,一個正是竇紅線的舅舅曹旦,另外一人,卻是何稠。
何稠本是楊廣身邊的少府令,隨裴矩一起投靠過來,被竇建德封為工部尚書。
王伏寶見到這二人,皺了下眉頭,他和曹旦素來不和,要非曹旦貪財好色,也不至於讓眾兄弟怨聲載道。只是點點頭,就要離開,曹旦卻攔住了王伏寶,「王將軍,你不是在黎陽嗎?」
王伏寶勉強應了聲,竇紅線圓道:「黎陽固若金湯,王將軍回來,卻是想和長樂王商議下聯手西京之事。」她也是經驗老道,知道任何事情,都最好不要和這個舅舅說及。
曹旦卻是笑道:「我看王將軍還是對我有些不滿。」
「豈敢。」王伏寶冷冰冰道。
何稠笑道:「王將軍誤會了,其實這些日子,曹大人一直都對昔日之事,深感歉意。眼下國難當頭,當同仇敵愾,一致對外,不知道王將軍可覺得我說的有些道理?」
「道理當然有。」王伏寶見二人笑容滿面,倒不好伸手去打笑臉人,強笑道:「難得曹大人不計前嫌,末將大是欣慰。不過……」
「不過今日曹大人知王將軍趕回,特意前來,是想敬王將軍一杯,以表歉意。」何稠笑道:「如今曹大人已擺酒設宴,還請王將軍賞臉。」
曹旦也笑道:「是呀,王將軍一定要賞臉,不然就是不給我面子。」
王伏寶有些不耐,皺眉道:「我還有要事在身,不能赴宴,還請曹大人恕罪。改日定當登門補過。」
曹旦有些啞然,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何稠眼珠一轉,去桌案上取了個茶壺,滿了四杯茶端過來,含笑道:「酒宴不過是俗套,真情自在人心。今日王將軍和曹大人冰釋前嫌,不如以茶代酒,以示心意。」
王伏寶盯了何稠半晌,這才道:「好。」他取了面前的一杯茶,望向紅線道:「紅線,我今日路過高雞泊,想起了孫安祖。」他望著茶杯,歎息道:「兄弟們一個個去了,我們真的不能再自亂,給敵人可趁之機。」
竇紅線眼中閃過異樣,也取了杯茶,輕聲道:「是呀,我們要並肩一致。舅舅,王將軍,我很高興見到你們不計前嫌,來,我先乾為敬。」她紅袖一掩,已喝茶入口。王伏寶跟隨喝下去,轉瞬彎腰劇烈的咳。
竇紅線忍不住拍拍王伏寶的後背,問道:「王將軍,你怎麼了?」
王伏寶緩緩直起腰來,嘴角一絲茶痕,平靜道:「連年征戰,傷痕纍纍,只怕活不了幾年了。」
曹旦笑道:「王將軍說笑了。」
王伏寶望著二人手上的茶杯,皺眉道:「曹大人不喝這杯茶嗎?」
曹旦突然退了幾步,何稠亦是如此。二人手中的茶,卻是紋絲不動。
竇紅線問道:「舅舅,你不是……」她話音未落,突然以手撫額道:「我……怎麼有點頭暈?」
王伏寶身形一幌,變色喝道:「何稠,你在茶裡放了什麼?」
何稠微微一笑,擲茶杯在地,『卡嚓』一聲脆響,十數人衝了進來,卻都是曹旦的手下!何稠道:「王將軍,四杯茶中,都有迷藥,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喝的。」
曹旦見得計,大笑道:「王伏寶,你真以為老子要與你講和?我只恨不得你死!你在長樂王身邊,總是說老子的壞話,讓長樂王重責於我,我只恨不得你死!這茶裡的迷藥喝了,任憑你天大的本事,這次只怕也要喝老子的洗腳水了。來人,拿下!」他號令一出,眾人上前。
「住手!」王伏寶手扶桌案,怒喝一聲。眾人懼其威名,不敢上前,王伏寶怒視何稠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何稠眼中閃過詭異之色,還是臉色如常道:「王將軍,我是何稠呀。」
曹旦大怒道:「不中用的東西,拿下王伏寶。」眾人再不猶豫,才上前兩步,王伏寶一聲大喝,竟然掀飛桌案。燈光明滅,桌案霍然而飛,直衝眾人。眾人大駭,紛紛閃躲,等到『呯』的一聲大響後,眾人愣住。
何稠倒地,腿上鮮血淋漓。王伏寶一隻大手卻掐著曹旦的脖子,雙眸怒睜,有如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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