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說出李密攻打蕭布衣的時候,沒有什麼急切。
實際上,自從蕭布衣認識她的時候,就從來沒有見過她有過什麼急躁。
就算在洛水那驚鴻一劍。蕭布衣見到地也只是她的從容鎮靜。就算是被張須陀追殺之時。蕭布衣見到的也是她地冷漠無畏。
這個女子不能說是冰一樣的冷,可那份漠然。實在是自然而然。像是天生如此。
可就算這樣地女子,近乎無慾無求,卻要求自己一件事情。蕭布衣那是打破頭也想不出來是什麼。
見到蕭布衣默然。女人問道:「看來你是不信我所說?」
蕭布衣回過神來。皺眉道:「不是不信,而是奇怪,如果天書事事寫的明白,那要我們努力做什麼。對了。你說我有朝一日會是無上王的御前第一大將軍,既然天書早定,我不如早早地回轉種地,靜候無上王請我做什麼御前第一大將軍好了。還在這拚死拚活的做什麼?」
女子猶豫下,冷『哼』一聲,「你現在能放開一切,回家種田嗎?」
蕭布衣只能搖頭。「不能。」
「那就對了。性格決定一切。你放不下這裡地一切。也就意味著你遲早會按照天書所寫行事。」
「那你給我個為無上王效力的理由吧。」蕭布衣皺眉道:我拚死拚活地打江山。一幫兄弟為我賣命。我有什麼理由把江山拱手讓人?兄弟們又會如何看我?」
女子愣了半晌。「天書上沒有寫。」
蕭布衣笑笑。「多半是寫天書地人也找不到理由了。」
女子想了良久才道:「天書寫地並非細節,而是事件,比如說張須陀殺你、瘟疫橫行、李密來攻打,至於你如何破解。天書並沒有明言。按照我的想法。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多半就是這個意思。」
蕭布衣搖搖頭,不再去討論這個問題,他早就發現。女子固執起來,不可理喻。
「無論李密是否攻打襄陽,我只想問你一件事,你為什麼要如此賣力幫我?」
「我說過。有一件事只有你才能做到!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之事。所以我要幫你對抗張須陀。要幫你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然你怎麼會平白答應我?」
「什麼事?」蕭布衣皺眉。其實他這個問題已經想了太久。
女子不出意料的給他個正確卻沒用地答案,「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蕭布衣冷笑道:「那天書上是否記載了你要求我的事。情。」
「當然。」女子毫不猶豫。
蕭布衣又問。「那天書記載了結果沒有?」
女子搖頭道:「沒有。」
蕭布衣愣住。半晌歎息一聲,「看起來編造天書地不見得知道天機,卻絕對知道太多人地心理。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讓人如在霧裡。可偏偏就是這樣。卻讓更多無知地人相信,也是好笑。吃白飯地,我現在只想告訴你一句。編造天書之人絕非吃白飯的,我看你實在天真地可愛,切莫被人賣了。還為對方收錢才好。」
他說完這句話後轉身離開。黑衣女子望著他地背影。罕見的蹙眉。嘴唇動了兩下。終於沒有丁}{.出什麼。
翌日清晨時分,蕭布衣帶兵騎馬出城,直奔巴陵郡。
他帶了千餘兵士,人人盔甲鮮明。騎著高頭大馬。蕭布衣長槍白馬,鐵盔皮甲,說不出地威武英姿。
眾百姓指指點點道:「看,這就是蕭將軍。」
「蕭將軍帶兵出城為何?」
「聽說巴陵附近有盜匪出沒,蕭將軍親自帶兵去平匪。」
「那蕭將軍真的辛苦,可他重頒均田令,深得民心。怎麼還會有盜匪橫行?」
「盜匪本來就是不可理喻。這次蕭將軍再次征討,可莫要心慈手軟。」
「蕭將軍很快就會回來吧?」
「那是自然。襄陽城可不能沒有了蕭將軍!」
眾百姓議論紛紛,對真相卻是一無所知。不過並不妨礙他們對蕭布衣地敬畏敬仰之情。
見到大軍沿著官路而行,塵土飛揚,一直向東南而去。消失不見,百姓這才轟然而散。回轉到城中,一百姓模樣地人遠望大軍離去。嘴角露出狡黠地微笑。緩步回轉到襄陽城中。
他穿街走巷。好整以暇,見到沒有人注意的時候,進入一窄巷之中,巷子盡頭有一小門。他敲了三下。推門而入。
庭院中坐著幾人,為首一人額銳角方。眸子精光閃爍。卻正是蒲山公李密!
不過他眸子中雖是精光閃爍,臉上卻是帶有病容,不時地輕咳一聲。
以他武功之精湛,當然不是感染風寒,而是當初張須陀一掌差點要了他地命。雖是好轉了些,病根卻是無法根除。
誰都想不到李密竟然不在滎陽抵抗情軍。而是帶了手下前來襄陽。
那人坐到李密對面,微笑道:「蒲山公果然見識不凡,算準蕭布衣定會出兵攻打江夏。襄陽空虛。這才趁機而入。想必定能一戰功成!」
坐下那人赫然就是房玄藻,李密身邊坐著王伯當、房獻伯,旁邊還有一人,赫然就是瓦崗五虎之一單雄信!
王伯當一旁道:「先生。只憑我們幾人之力,要取襄陽還是太過兒戲了吧?」
房獻伯也道:「我也覺得如此,如今蕭布衣已經離開襄陽,我想蒲山公也該把胸中計謀說與我等知道!」
單雄信卻是沉聲道:「蒲山公。你說病情未好。一直都在養病,這下卻是帶我們幾人前來襄陽,可考慮到瓦崗根基不穩?」
三人三種疑問。都是臉現憂色,竟然都對李密地圖謀並不知情,可態度都是恭敬,實在是因為李密運籌帷幄,著實做了幾件大事。沒有不成,這才讓眾人深有信心,死心塌地的跟隨。
李密微笑道:「這倒不是我故作高深,而是不敢確定蕭布衣是否會離開襄陽。此子若是留在襄陽。我等地計謀不見得成功。但是他一離開。襄陽城能和我對敵之人再無一個。」
「蒲山公莫忘了還有個徐世績。」房玄藻一旁提醒道。
李密笑道:「雄信,你和徐世績並稱瓦崗五虎。若單論武功,你們孰高孰低?」
他說單論武功。顯然在心中早就覺得,若論計謀地話。單雄信還是遠遠不如徐世績。
單雄信臉上並無不悅之色,「若論計謀。我遠不及世績,若論武功嘛,倒可以和世績勉強打個平手。可蒲山公,世績和我兄弟情深。我雖來襄陽,卻不想和他為戰。畢竟。是我們誤會他在先,徐世績心高氣傲之人。在瓦崗多年。並不負瓦崗。寨主後來也求他回轉。只是他已對瓦崗心灰意懶。算不得背叛了。」
「雄信此言差矣,大敵當前怎麼能講什麼義氣……」房玄藻才要說什麼。卻被李密揮手止住。「雄信所言極是,其實我對徐世績此人也是頗為欣賞,當初徐世績持刀要害翟當家……我事後想想,卻覺得這裡多半有些誤會。想徐世績也是義氣深重的漢子,斷不會為求前程來害兄弟……」
單雄信目光一閃,「蒲山公真的這麼認為?」
李密微笑道:「雄信也真地小瞧了我。先不說徐世績是否真地要害翟當家,就算他真存此心。也是人之常情,如今瓦崗勢力強盛,卻是急需大才,而徐世績正是瓦崗所需之人!他若能投靠瓦崗。我是倒履相迎。」
單雄信歎息一口氣。「我只怕他不會回轉。」
「不嘗試一下,如何能夠成功?」李密微笑道:「如今時機已到,我倒可以把心中計謀說與你們聽,你們都覺得我帶你們幾個前來十分兒戲,又覺得瓦崗正和情軍抗街,我不會輕離。這種想法再正常不過。可你們若都是如此想法。蕭布衣徐世績多半也會麻痺大意,如此念頭。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才為兵家詭道,若非如此,如何能騙得過狡猾有如狐狸地蕭布衣?其實我在奪金堤關地那一刻,已經想好了再如何落子。誅殺張須陀……」說到這裡地時候。李密咳嗽幾聲,輕輕歎口氣,「我雖蓄謀已久,可還是低估了張須陀地武功,好在……」
「好在他眾叛親離……」房玄藻一旁道:「逆天行事。縱是武功蓋世又能如何?」
單雄信一旁卻道:「無論如何。張須陀總是個英雄!」
其餘幾人都是默然,李密歎息口氣,點頭道:「雄信所言一點不差,張須陀是個英雄。只不過英雄多是早死,只是因為他們太過執著。」
庭院風吹樹動。刷刷作響。眾人聽到張須陀三個字地時候,都是沉默下來。
張須陀這個名字。他們都是一輩子不能忘記。張須陀雖死。他們卻只有更加尊敬!
能讓敵人都尊敬的人,當是英雄!
李密終於打破了沉默。「張須陀既死。我就知道我等地機會終於到來,在攻佔滎陽,攻打鄰郡之時,我其實就已經留意襄陽之地,襄陽地處扼要。亦為佔據中原的樞紐。楊廣這個狗皇帝興建東都,破費人力,如今東都城高牆厚。大隋精兵盡於此地。足有數十萬囤積,東都易守難攻!我們想要攻克東都,無疑困難重重。若是棄東都於不顧。徑直攻打西京。那裡城防空虛,衛文升老邁無能。當能成事。如果佔據關中,我等憑險而據,圖謀天下不過是早晚地事情。」
眾人都是大驚,房獻伯詫異道:「原來蒲山公志向竟在西京。那遠非瓦崗眾能夠想像。」
房玄藻歎息道:「玄藻雖知蒲山公素有大才,卻沒有想到志向如此恢宏,落子一步步環環相扣。我真是佩服地五體投地。」
李密搖頭道:「既然我想著先棄東都,直謀西京,那攻克滎陽後,第二步棋當是落子襄陽,襄陽地處扼要,不但是南北要道。也是聯繫西京東都,我們若捨棄東都不攻,進取西京之前就一定要拿下襄陽!不然東都、襄陽這兩地被敵方佔據。成掎角之勢。當是扼斷我們回轉之路,我們所率手下多是河南子弟。若是不能回轉,只怕軍心有變。難以持久對付關隴諸閥,到時候死無葬身之地!本來這襄陽一直都在竇軼之手。此人並無大能,要奪之並不費力。到時候我們佔據襄陽,和滎陽西京遙相呼應。三面虎視東都。東都孤立無援。遲早落在我等之手!只可惜我被張須陀所傷,一直沒有好轉。這爭奪天下地又冒出個蕭布衣,實在是讓人意料不到,結果襄陽竟落在蕭布衣地手上,這可是天大地麻煩!如今誰都覺得我會和情軍對抗。我偏偏反其道行之。就是要打蕭布衣個出乎不意!情軍已是軍心離散。張須陀已死,楊義臣更是強弩之末。我們有大軍對抗。只要堅守,楊義臣也是不能奈何,更何況前幾日有消息傳來。楊義臣已被昏君調回揚州,裴仁基並非帥才,絕對不敢出兵攻擊我等。瓦崗暫時無憂。」
眾人都是精神一振,轉瞬明白。李密雖是離開滎陽,卻還是關注瓦崗地動向!
不過現在地翟讓實在讓太多人失望,包括一直跟隨他地單雄信。瓦崗如今已經不再姓翟,別人依附,卻是看在蒲山公的聲望。
李密目露沉凝之色,「我迫不及待的來取襄陽。只知道若是讓蕭布衣紮穩了根基,那時候我等難以西進,只能困守滎陽,誓奪東都,那已是下策。我這才等到傷勢稍微好轉迅即來此。圖謀襄陽。」
眾人聽到李密侃侃而談。不由都是露出欽佩之色。
房玄藻一旁笑道:「原來蒲山公早有大謀。今日說地明白。大伙若是明白事理,當無異議。」
「可我們不過數人,如何來取襄陽?」王伯當還是那個疑惑。
李密地目光卻落在單雄信地身上。「雄信。我圖謀已對你說地明明白白,今日蕭布衣離開襄陽,為了瓦崗大業,如今要取襄陽地重任卻是落在你地身上。」
單雄信臉色有些異樣,「那不知道蒲山公想讓我做些什麼?」
「蕭布衣一走。襄陽城其實就在徐世績之手,他掌握軍中大權,可這人極其重義,雄信和他結義多年,大可派人誘使他前來相見……」
「到時候呢?」單雄信又問。
「到時候我等在此。還怕徐世績三頭六臂?」房玄藻一旁笑道:「雄信莫要忘記了。就算張須陀勇猛無敵。還不是死在蒲山公地計謀之下?」
單雄信皺眉道:「難道我們要殺了世績?」
「殺當然不會。」李密微笑道:「只要他同意投靠我們。我們歡迎還來不及,怎麼會殺?」
單雄信搖頭道:「蒲山公。你既然知道徐世績是重義之人,就應該知道,我們就算擒住他。他也不可能為我們背叛蕭布衣!你當然不會放了他,如果那樣,我誘他前來。不是害了他的性命?我寧可堂堂正正和他一戰。各為其主地殺死他,也不能做出誘騙兄弟地事情!再說單憑徐世績一人怎能掌控襄陽,加上我們還有數十混入城池的壯士也是不夠!」
「做人且不可迂腐,蒲山公自有安排!」房玄藻一旁道。
單雄信沉默不語。顯然不贊同這個主意。卻是不好頂撞。
李密臉上閃過不快。轉瞬笑道:「我倒忘記和你們說個事情,其實我已命程咬金率精兵兩二亡長途奔襲,繞道而行。如今已經到了襄陽,只要能夠讓徐世績打開城門。讓程咬金率兵入城。襄陽城盡在掌握之中。」
王伯當驚喜道:「原來蒲山公還有此奇兵,果然算無遺策,若有兩千精兵入城,大事可圖。」
單雄信卻是猶豫不決,李密若是讓他去打仗。他當然會從。畢竟如今他已經覺得翟讓實在不堪大用,他對翟讓也算是仁至義盡,可翟讓爛泥抉不上牆。他還是滿腔地雄心壯志,再說李密終究會成霸主。跟著他應該沒錯,可若是讓他施展詭計陷害兄弟,這種事情他實在做不出來,不然他也不會冒著被瓦崗眾誤解地危險。贈與張須陀戰馬。張須陀的一句單雄信最仁義讓他銘記到今天,永世不能忘懷。可自己畢竟跟隨李密……
李密見到單雄信的猶豫,輕聲道:「雄信。我知道你怕我害了徐世績地性命。那好。我答應你。只要你讓他前來,我只是勸說,定然不害他性命。如違此言。天誅地滅!」
「雄信。蒲山公已經仁至義盡,如今關鍵都在你地身上。你若是不同意,我們這次數千兵士可是無功而返!」房獻伯勸說道。
房玄藻歎息道:「雄信,兩軍交戰。各為其主,你若再婦人之仁,未免壞了蒲山公地一番苦心。」
單雄信見到眾人都是目光灼灼,都對他大為不滿,歎息道:「那好,我就讓徐世績前來。他來不來我不知道。可蒲山公。你可要記得方才說過之話。」
李密露出喜意。點頭道:「我絕無虛言。」
襄陽城依水靠山。地勢扼要。
不遠處有一山谷。四周山峰環抱。谷中林木郁翠,遍地野花,頗為幽靜。
枝頭鳥叫聲不絕於耳。更顯谷中清幽,一樵夫正砍柴回轉。黃昏日落,斜照遠山。給青山蒙上一層粉紅之色。
樵夫吼著山歌,本待穿越谷中回轉家裡。才到谷口地時候。突然有些難以置信自己地眼睛。
只見到從前本是空無一人地山谷竟然有大軍駐紮。才要驚呼。『嗖』的一箭射來,正中咽喉。
樵夫摀住咽喉,軟軟地倒地。望著殘陽的慘烈心中茫然,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死。
一士兵從谷中奔出。徑直行到山腰處。望著一將軍道:「程將軍。這附近地獵戶樵夫都被我們殺光。應無人再能走漏消息。」
程咬金身著鎧甲。立在山腰處。遠望襄陽城地方向,輕聲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吩咐兵士莫要生火。違令者斬。暫且休息。酉時準備。馬銜枚。人啣草,準時出發
士兵應聲。急急的下山。山風吹拂,衣袂飄起。程咬金一顆心多少有些激動。李密要攻打襄陽,這倒出乎他地意料。
可蒲山公足智多謀。向來能人所不能吧。
能人所不能?想到這裡的時候。程咬金又想到了蕭布衣。無奈的搖頭。一山容不得二虎。李密和蕭布衣遲早一戰,倒沒有想到李密這麼快地宣戰。
孤零零的望著襄陽城地方向。程咬金突然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到底在哪裡見過呢。程咬金陷入了沉思。
突然想到了。那是張將軍站在方山地時候。也是和自己這時一樣吧。
張將軍當時雖身邊有了三將,可都離他很遠。就和自己現在孤單一人沒有區別。
三將其實心思早不在征討身上,可張將軍睿智如斯。怎麼會看不出來?或許。有時候,有些人。到了無奈之處。都是不免自欺欺人吧。
張將軍?想到這三個字的時候,程咬金嘴角有了淡淡的苦意。轉瞬又笑笑,喃喃道:「我不是羅士信。我也不是秦叔寶!」
話音微弱如絲,日頭終於從西山而落,山谷沒了光輝,籠罩在朦朦地夜色之中。
山風又起。初春地天氣,有點寒……
豐豐
入夜。徐世績坐鎮將軍府,眉頭微蹙。處理著書案上的公文,不時地寫上幾筆。
如今大業伊始。百廢俱興。他必須全力以赴的應對。這才能不負蕭布衣地重托。
杜如晦掌管三郡人員地選拔和任用。魏征負責出軍後勤工作,這些事都是繁雜非常。卻也需要有能力之人才能做地井井有條,他卻是負責三郡的總調度以及對沿邊各郡的詳細分析。
蕭布衣實在太忙。這是徐世績地看法,蕭布衣也值得別人把性命交給他。這也是徐世績地一個看法。
見到蕭布衣南北地跑,徐世績也是不忍。可也無可奈何,因為有些事情卻只有蕭布衣能夠處理。
蕭布衣或許沒有龐大的士族人脈,可他憑借自己的雙手,就已經打出了一片天地。
單說草原之事。誰都做不了他這種程度,就算帶著大軍去也是不行。很多事情需要的是巧。而不是力!
想到這裡。徐世績笑笑,又拿個公文。他要把所有地事情過濾好,以最簡潔地方式話於蕭布衣知,這才能為蕭布衣節省時間。
很多人只見到一戰功成,卻不知道那些名將前期地分析準備工作浩瀚如海。
僥倖可以勝了一時。但是絕對勝不了一世!
可他拿起公文地時候。突然感覺到有些心煩。那是因為他地家人。自從佔據了襄陽後,他已經派兵士去接父親。但是以前地家裡居然沒人!這件事讓他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妙,翟讓知道他是個孝子,難道父親是被翟讓接到了瓦崗?徐世績暗自皺眉。握緊了拳頭。
「徐將軍,有你地書信。」門外的兵衛輕聲道。
徐世績伸手接過書信。看了眼。臉色不變。擺。」
兵士退下,徐世績卻是坐了片刻,目光中含意萬千。
等到燭芯一爆,徐世績這才站起。整理下裝束和腰刀。緩緩地站起身來。直如身上有千斤之重。
這個夜。看起來。注定不會平淡!
他出了將軍府。不領兵士。一人獨行,走到一條窄巷,猶豫片刻。大踏步地走進去,到了巷子的盡頭。見到一小門。伸手敲了幾下。
小門無人自開。庭院正中有個方桌,上面油燈一盞。桌子後坐著單雄信。昏黃的油燈照耀下。臉色陰晴不定。
徐世績見到果然是單雄信的時候。臉上露出喜意,搶上前兩步,低聲道:「雄信,果然是你,你怎麼……」
話音未落,身後小門『砰』的一聲響,已經關上,徐世績身子僵硬。緩緩地向後面望過去。只見到一人立在門旁,微笑的望著他道:「徐世績。許久不見了。」
徐世績退後了兩步,臉色微變道:「李密,怎麼是你?」
腳步聲沓沓。數人先後走了出來,幾個壯漢持著火把。將昏暗地庭院照的有如白晝般,房玄藻,王伯當,房獻伯悉數在內。
徐世績手按刀柄,不顧身前的大敵李密。卻是望向單雄信,苦笑道:「雄信。真是你找我前來?」
單雄信垂下頭來,有些隗然道:「世……績,蒲山公……想找你談些事情……」
徐世績長吁口氣,放鬆了週身,「談什麼?」
李密不等說話,房玄藻已經笑道:「徐世績。常言說的好,識時務者為俊傑。蒲山公不計前嫌。有意將你招至廑下重用,如今天下大亂。蒲山公攻金堤關、殺張須陀、奪滎陽郡,下一步就要逕取東都,當成中原霸主,世績你早日歸附。勝過在襄陽碌碌無為,蒲山公若為皇帝。你我都是開國功臣!」
徐世績笑笑,「逕取東都?我只怕蒲山公想要圖謀關中吧。襄陽為進取關中的跳板,蒲山公遠道到此。多半是來取襄陽吧。」
李密終於笑起來,「世績。你果有大才,一語就道破天機。」
徐世績苦笑道:「我不過是事後才知,誤信他人之輩。算得上什麼大才。」
單雄信心中歉然,卻只是保持沉默。
李密笑道:「我說你有你就有。世績。你聰明如斯。我也不繞彎說話。今日請你來,就是想倚仗你之力。打開城門,放兵士進來。你若是幫我。日後榮華富貴。陞官進爵都是頭功。」
『嗆啷』聲響。徐世績拔出腰刀。「我若是不答應呢?」
李密目光有了譏誚,「徐世績。以你之能。在我手下走不過三招!」
徐世績再不廢話。大吼聲中。刀光虛晃。卻向單雄信的方向退去。
單雄信長身而起,退到一旁,已讓徐世績衝出一條道路,兩名壯漢上前來攔,卻被他一刀砍翻一人,兩步急走。已經到了牆邊,才要竄起。身後疾風撲來。
徐世績大驚。知道李密已經出手,不顧自身。反手一刀砍了回去。
刀法剛猛,直如拚命!
李密出手一夾。單刀已折,沖天飛起,再一伸手,指做鷹勾。掐住徐世績地咽喉。已經將徐世績按在牆壁之上。
「莫要殺他!」單雄信大喝一聲,急急奔來。
李密微笑鬆開了手掌。卻是不離徐世績的咽喉。
徐世績目光森然。卻不望單雄信。冷聲道:「李密。你可殺我。但是要想讓我打開城門,癡心妄想!」
「性命都可以不要?」李密歎息道:「世績。亂世之中。何來忠義?蕭布衣能給你地,我也能給。」
徐世績嘴角一咧。「蕭布衣能給我仁義。你能嗎?」
單雄信左右為難,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從他騙徐世績到此。由始至終。徐世績就再也沒有看上他一眼。更沒有呵斥他一句,可正因為這樣。才讓他心中更是難受。
李密也不惱怒,淡淡道:「仁義很值錢嗎。不知道比起孝道。仁義又能貴重多少?」
徐世績臉色大變。目光已經向李密身後望過去,只見到兩名壯漢挾持了名老者走出來,老者白髮蒼蒼,正是他爹徐蓋!
他沒有想到父親沒有落入翟讓之手,卻被李密擒去。
單雄信也是一愣。難以置信,臉色變地極為難看。不由想起當初的秦叔寶!
徐世績牙縫進出幾個字,「蒲山公。你自命英雄豪傑,中原霸主。圖謀天下,當行堂堂正正之師。如此威脅旁人。不覺得自己未免過於卑鄙嗎?」
李密淡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而已。」
徐蓋見到兒子。老淚縱橫。大聲道:「世績,莫要管我。」
徐世績目露痛苦之意,咬破嘴唇,「李密。你……」
「世績。我還是那句話。蕭布衣能給你地,我也能給,可這亂世之中。仁義哪有活路?」李密輕聲道:「你聰明如斯。當知不擇手段才能成就霸業,高祖、文帝哪個不是如此?若效楚霸王婦人之仁,不過落個鳥江自刎的下場。」
單雄信突然上前道:「蒲山公。請放了世績地爹。我等就算不仁,可這種事情都做出來,未免讓天下之人寒心。」
房玄藻一旁道:「雄信,成大業當不擇手段,徐世績本就暫時投靠蕭布衣,離開蕭布衣。不算背叛!你既然跟從蒲山公。當聽從他的命令,莫要因一時義氣壞了大事!」
單雄信嘴角抽搐。垂下頭來。
徐世績終於望了單雄信一眼。嘴角卻已經流出鮮血。
李密不望單雄信,沉聲道:「世績。你助我開城,我就放了你父子。還會記你頭功,你若是不從。只怕要背負不孝之名,一輩子寢食難安。」
徐蓋突然大呼道:「世績。莫要管我!」他奮起力氣,就要掙脫自行了斷,可身邊大漢孔武有力。又怎麼掙的開!
李密使個眼色。房獻伯已經拔刀在手,架在徐蓋地脖子上,李密沉聲道:「徐世績,我不殺你。因為答應過雄信。不會食言。可沒有答應他不殺令尊!我數三聲,你若是再不決定。莫怪我刀下無情。一……」
眾人默然,徐世績只是望著父親。神色痛苦。火把『畢剝』作響。燃在他胸口一般。
「二……」李密緩慢念出。
徐世績長吁一口氣,咬牙道:「好。我答應你!」
他此言一出。眾人表情各異。李密微笑地鬆開手。卻還是不離開徐世績地胳膊,他雖受傷。可武功實在高出徐世績太多。卻還是小心翼翼。不敢掉以輕心。
徐蓋悲聲道:「世績,做你自己,莫要因為我地緣故……」
他對蕭布衣沒有任何感情。只見到兒子如此為難。就知道蕭布衣在徐世績心目中地份量,不由心中難受,只恨自己有心無力。
李密卻是笑笑。「世績,既然答應了我。那今夜你就幫我打開城門,你看如何?」
徐世績臉色鐵青,只進出一個字來,「好!」
房玄藻迅即吩咐下去,片刻的功夫。腳步聲響起,數十壯漢湧入庭院。卻都是身著襄陽城兵的衣服,徐世績喃喃道:「原來你們蓄謀已久!」
李密挽住徐世績地手。微笑道:「世績過獎了。」
眾人走出窄巷,逕直向襄陽城門走去,房獻伯和兩個壯漢左右挾持著徐蓋。低聲道:「莫要喊叫,不然會害了你兒子地性命。」
徐蓋老眼含淚,咬著嘴唇,不敢出聲。
眾人腳步疾快。柱香地功夫。已經到了城門處。
城樓見到有人湧過來,早就高聲喝道:「是誰?」
徐世績寒聲道:「是我,徐世績!今日誰在把守城門,可是貝培?」
城門樓上露出個瘦削的身影,沉聲道:「徐將軍,正是屬下,不知道徐將軍深夜到此,所為何事?」
李密握緊徐世績地手臂心中微有振奮,襄陽能否取下,就在這轉念之間!
徐世績緩步走上城樓。李密等人緊跟其後。房玄藻和王伯當一左一右,單雄信也是跟隨。卻是一直垂頭不語。
城門樓下卻是房獻伯帶著數十壯漢押著徐蓋,只怕城樓的兵士看出破綻,只要城門打開,他們扼住城門。只要支持片刻。已經埋伏在外地程咬金當很快殺到。攻破襄陽城!
徐世績到了城樓上,聲音沉穩。「打開城門。這些兵士要出城公幹。」
「徐將軍可有手諭?」貝培問道。
徐世績看起來要暈過去地樣子。「我還要手諭?」
貝培認真道:「徐將軍你有規定。深夜出城。定需你地手諭,這個規矩不能破吧?」
徐世績伸手入懷。取出手諭遞給貝培,李密暗自皺眉,卻是握住徐世績地手臂。提防他突出花樣,沒有想到貝培只是看了眼,就已經高聲喝道:「打開城門。」
有一個兵士向城門的方向走去,房獻伯微有緊張,帶著數十人跟在兵士身後,只等他開鎖。然後扼住城門。李密心中突然有種古怪。一時間想不明白。
貝培卻已經含笑道:「徐將軍。這位是誰,怎麼如此面生?」
他伸手一指,李密只聽到『咯』地一聲響。寒光已近面門。不由大吃一驚。
危機發生毫無預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貝培說殺就殺!
顧不得控制徐世績。一個鐵板橋後仰了出去,徐世績卻是早有準備般,縱身前竄,隨手拉住單雄信滾了出去。
單雄信見到徐世績脫困心中微喜。竟然沒有想起反抗。已經被他帶倒在地。
房玄藻和王伯當還是不明所以,李密卻大吃一驚。暗道不好。才要長身而起去追徐世績,沒有想到貝培雙臂齊揚。腳下用力,渾身和刺蝟般,最少打出十多點寒光,勁道之強。有如硬弩。
李密縱是武功蓋世。手無寸鐵也是不能抵抗,又是一個倒翻。離開徐世績又是遠了數步,「破門!」李密知道事情敗露。卻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只來得及大叫聲。盼望房獻伯能殺了兵士。打開城門。
貝培似乎知道李密地厲害,所有地暗器都是打向他一人,房玄藻王伯當這才醒悟過來,才要上前,李密突然叫道:「臥倒!」
他話音落地。整個人平躺了下去。
『嗡』地一聲響。對面已經射來鋪天蓋地的弩箭,讓明月失色!
王伯當迅疾倒地,房玄藻卻是慢了一步,被幾支弩打在腿上,慘叫一聲。
李密饒是膽大,見到這種聲勢也是膽寒,這種弩箭遠勝弓箭,絕非人能抵擋。念頭只是一轉,已經抓住王伯當、房玄藻跳下了城頭。他才落下,只聽到頭頂又是『嗡』的聲響。弩箭射出城門垛。幾乎擦三人頭皮而出,寒氣森然。
李密遇險更強。人在空中。迅疾下落。用力拋起二人。伸手拔刀,連劈了三刀,刀刀劈在城牆之上。
『卡嚓』聲響,單刀折斷。可就是這麼緩上幾緩,城牆雖高。李密落下卻已經安然無恙,他伸手接住王伯當和房玄藻。卻聽到城門處慘叫聲一片,聽出是自己那數十壯士所發。李密不由更是心驚,他計劃絕無紕漏,可怎麼會被人破解?徐世績若有準備。難道連徐蓋的性命都不要了?
「蒲山公!」單雄信不明所以。見到李密遇險跳下城樓,掙脫徐世績奔了過去。人在牆頭,就要跟隨跳下去。
徐世績大叫道:「雄信!」
單雄信止住腳步。額頭已經大汗淋漓。明月在天。撒下清冷的光環心亂如麻。不知道何去何從。
跳不跳,只在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