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河旁的瓊花巷是為揚州最為繁華的地方,有如東都般。
瓊花巷樂坊眾多,月影坊和紅豆坊都是瓊花巷頗為有名樂坊,也是男人很是留戀的溫柔鄉。不過月影坊最近生意並不算好,只是因為有數十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彪形大漢過來守衛,不但鬧事的不敢來,就算買醉買笑的也不想來。
上樂坊花錢的都是圖個樂和,成天看著禁衛板著臉,誰都是放不開心思的。
老闆娘笑在臉上,卻是愁在心頭,好在五月初的時候,那個有非常古怪癖好,專好找老女人和找人喝酒的蕭大人已然不見,當她以為蕭大人就此消失的時候,蕭大人又是騎著白馬到了月影坊的樓下。
老闆娘樓上扳著一張苦瓜臉,發現這次蕭大人沒有帶護衛前來,略微有些奇怪,不等她躲避的時候,蕭布衣已經抬頭笑道:「張媽媽,我明日就要離開揚州了,多謝你在這些日子來的招待。」
老闆娘不得不惋惜道:「這麼快?」
「不快了。」蕭布衣回了句後,揚長而去,老闆娘見到蕭布衣直奔紅豆坊而去,很快的進了紅豆坊,不由心中暗恨,琢磨著這個蕭大人莫非就是紅豆坊請來攪局的?好在她損失不算太大,不過是生意清淡了幾天而已,在她的心目中,實在很期望蕭布衣能大鬧紅豆坊的。
蕭布衣步入紅豆坊的時候,看起來人如玉。馬如龍,年少多金,正是姑娘們爭相拉攏地對象,剎那間香風一陣,幾位姑娘已經主動的迎了上來。
一位嬌聲笑道,「這位公子哪裡來的,怎的如此面生?」
「爺好像很像我的一位熟人呢。」另外一個姑娘含羞帶喜的拉著蕭布衣的衣襟,轉瞬有些悵然道:「實在是像。」
「先生看起來很是面善,想必是雅人。小女子不如給先生彈奏一曲如何?」另外的女子幽幽道。
蕭布衣見到樂坊女子百法齊施,不為所動,緩緩的坐了下來,沉聲道:「找老闆娘來。」
老闆娘迎出來地時候。很是皺眉,她和月影坊算是同行,也是對手,當然有事沒事的都要打聽下。她當然知道蕭布衣不好惹,而且看起來很麻煩。
「蕭大人是吧?」老闆娘一甩手帕,笑面相迎,「什麼風把你吹了過來?」
「你知道我是誰?」蕭布衣笑著拿出錠金子放在桌面上。
老闆娘不能不感慨錢是好東西。「蕭大人當然是財神爺了,不知道蕭大人喜歡什麼調調,月影坊有的。我們這兒也有。」
「我只要兩個姑娘過來陪我喝酒。」蕭布衣低頭望著那錠金子。誰都看不到他的眼神。
「不知道哪兩位姑娘有這種榮幸?」老闆娘好奇道。
「晴絲和望秋。」蕭布衣不緊不慢道。
老闆娘臉色微變。強笑道:「蕭大人,真地不巧。這兩位姑娘晚上都有了客人。」
「哦?」蕭布衣抬頭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老闆娘望見蕭布衣一雙眼睛的時候,心中打個突,她閱人無數,已經從蕭布衣眼中看出了不容置疑。
「你不是蕭大人嗎?」老闆娘笑容很是勉強。
蕭布衣伸手拔出一把精光閃閃的短劍,拿起了個茶杯,輕輕的削了去。老闆娘見到寶劍閃動,茶杯如同蓮藕般地被削成了幾片,眼珠子差點爆了出來。
「你不想變成茶杯,就去把晴絲和望秋找出來。」蕭布衣放下寶劍,「茶杯和金子之間,你選一樣吧。」
老闆娘轉身就走,很快的不見了蹤影,蕭布衣卻是穩穩的坐在大堂之中,卻已經沒有姑娘再敢上前。
明晃晃的寶劍放在桌案上,閃著讓人心寒地光芒,蕭布衣齋戒三日,整個人出來後,已經改變了很多。
老闆娘再回來的時候,身邊沒有姑娘,只是跟著一個臉色鐵青的人。
宇文化及看起來出離了憤怒,雖然見到桌面上地寶劍,卻是全然不懼,「蕭布衣,你要做什麼?」
「你要做什麼,我就要做什麼。」蕭布衣抬起頭來,目光灼灼。
宇文化及望見蕭布衣眼神地時候,心中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冒出了寒意。他終於發現這個蕭布衣遠非馬邑,顯仁宮那時地蕭布衣,那時的蕭布衣雖是聰明,卻是自保之身,怎麼今日一見,只覺得他是居高臨下?
「我要做什麼?」宇文化及不自覺地問了句,突然感覺問話已經落在了下風。
蕭布衣笑了起來,轉首望向老闆娘道:「望秋還沒有來嗎?」
老闆娘有些喏喏的望了宇文化及一眼,「宇文公子說不用來。」
「他說的不算。」蕭布衣淡淡道:「這裡我說的算。」
宇文化及雖然想忍,卻是一下子被激怒,勃然爆發道:「蕭布衣,你未免太囂張了些,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蕭布衣伸手拿劍,輕輕削了過去,宇文化及只覺得眼前精光閃現,頜下一涼,駭然倒翻了過去。他雖然有些身手,會兩下子,畢竟和蕭布衣差的太遠,倒翻之下,立足不穩,坐在了地上,伸手向頜下摸去,發現皮肉未破,鬍子已被蕭布衣一劍削光。
「我是人,卻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蕭布衣收回短劍,輕輕的放在桌子上。
他似乎並沒有起身,可出手一劍就讓宇文化及無法抵擋,宇文化及已經變了臉色。
宇文化及伸手撐地,緩緩站起,「蕭布衣,這一劍之辱我會記住。」
蕭布衣笑笑,「你記住的豈止是這一劍之辱,你今日所謂的受辱。只是因為你記住地太多。不過很可惜,你沒有報仇的機會,你差的太遠。你現在不過是個布衣,我身為太僕少卿,官職上你壓不住我,武功又不及我,你拿什麼和我鬥,你有什麼資格和我鬥?」
宇文化及握緊了拳頭,臉色鐵青。卻是啞口無言。
「我齋戒三日,清心寡慾,終於發現為什麼這麼多人找我的麻煩。」蕭布衣盯著宇文化及問,「你想不想聽原因?」
宇文化及咬牙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壞事做絕?不然怎麼會所有的人都看你不順眼?」
蕭布衣搖頭道:「你說的截然相反。這麼多人找我的麻煩,不是因為我壞事做絕,而是因為我太心慈手軟。」
老闆娘心道,你這種人如果還叫心慈手軟的話。那世上沒有惡人了。
宇文化及卻是皺眉不語,他
些日子來,蕭布衣改變的簡直難以想像。
「我因為心慈手軟,所以別人總是覺得好欺負。欺負起來沒有後顧之憂。」蕭布衣凝聲道:「宇文化及,可人善人欺天不欺,老天給了我這個善人一個機會。用來懲罰以前所有作惡地人。今日我要你滾。搶你的女人。不過是給你一個警告,從今天開始。輪到你們提防我一些才對。」
宇文化及長吸一口氣,臉色有些蒼白,蕭布衣卻是譏誚道:「你還不滾嗎?」
大堂中的氣氛有些凝結,樂坊中姑娘早早的退到一邊,男人有地已經開始向外溜走,老闆娘叫苦不迭,明白這蕭布衣是來找麻煩的。對付找麻煩的人她不是沒有辦法,可對於官家來找麻煩那是最讓她頭痛的事情,這個蕭大人就算王郡丞都是畢恭畢敬地接待,她一個樂坊的老闆娘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躲在一邊。
可是她腳步才一移動,蕭布衣卻已經叫住了她,「既然正主都沒有反對的意思,你可以把望秋姑娘叫出來了。宇文化及,你還不走,難道準備看戲?」
宇文化及憤然跺腳,轉身不顧離去,老闆娘卻是舒了口長氣,賠笑道:「蕭大人,我這就去給你找望秋姑娘。」
望秋這次來地很快,有些喏喏的來到蕭布衣身邊,輕輕一禮,低聲道:「蕭大人。」
蕭布衣看了望秋一眼,微笑道:「望秋姑娘果然名不虛傳,來,坐。」
望秋長的也算不俗,只是妝化地極淡,五官倒也精緻,楊柳細腰,盈盈一握,聽到蕭布衣說坐地時候,輕輕地坐在一旁,蕭布衣卻是將她一把扯到自己的身邊笑道:「望秋姑娘不用拘謹,宇文化及能給你多少錢,我照付就是。」
望秋垂下頭來,略微掙扎下,臉上有些發紅,「蕭大人,我們不如先喝杯酒好嗎?」
「那喝交杯酒如何?」蕭布衣問道。
望秋有些尷尬,滿了杯酒後,雙手敬給蕭布衣道:「蕭大人,我先敬你一杯,至於交杯酒,望秋害羞,不如回房再與大人喝交杯酒如何。」她說到這裡,壓低了聲音,媚聲道:「其實交杯酒也沒什麼,大人喜歡,我請大人喝冰火兩重天也是好地。」
「冰火兩重天?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大人先喝了這杯酒,回房我再告訴你。」望秋輕笑道。
「那好,我先喝了這杯。」蕭布衣拿過酒杯一飲而盡,轉瞬笑的打跌捧腹,等到抬起頭來,好像想起了什麼,「冰火兩重天,可是那個……」
他沒有明說,望秋卻滿是羞意道:「大人說的極是。」
蕭布衣看起來頗為得意道:「還不知道望秋姑娘有這種技藝,如此最好,只是晴絲好像還沒來?」
「蕭大人有一個望秋還不夠嗎?」老闆娘只是皺眉。
「一個當然不夠,女人嘛,還是越多越好。」蕭布衣笑望老闆娘道:「老闆娘打開樂坊做生意,焉有把客人推到門外的道理?」
老闆娘臉色有些發白,卻還是不肯移動腳步,看起來十分為難,蕭布衣有些不滿道:「老闆娘,怎麼了?晴絲難道比望秋的架子還要大,你不去找,難道讓我親自去請不成?」
老闆娘不等說話,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蕭布衣。為難一個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那個聲音響起後,樂坊內靜寂一陣,一個身材魁梧地大漢立在那裡,身後跟著兩個手下,都是手按刀柄,對蕭布衣怒目而視。
兩個手下都是年紀不大,看起來初生牛犢一樣。
蕭布衣瞇縫起眼睛,仔細的看了大漢半晌,這才笑道:「就算今天是端午節。你李子通也不用把自己包的和粽子一樣吧?」
老闆娘一旁閃去,李子通凜然的站在蕭布衣的面前。
他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隱約還是鮮血滲出,雖然身材魁梧不改。臉上卻滿是憔悴之意。
「蕭布衣,我以為你是條好漢,沒有想到今天的表現倒讓我大失所望。」李子通雙目炯炯。
「你李子通和我說好漢?」蕭布衣笑了起來,「你當然希望我是好漢。那樣你們就可以和富貴賭坊一樣,對我施加暗算是不是?」
李子通臉色微紅,沉聲道:「蕭布衣,今日並非我去找你。而是你來為難我的。」
「我來找你,你來找我都是一樣的。」蕭布衣目光從李子通身後二人掠過,伸手從桌案上拿起寶劍道:「李子通。自從你想殺我地那一刻就應該知道。我也會殺你的。這世上。沒有只讓你暗算我的道理。不過你寧可自己出來,也不讓女人出面。怎麼說也算有點骨氣。」
李子通身後二人拔刀半截,霍然前行,望秋嚇得花容失色,顫抖個不停,想走卻又不敢,留下來卻是只怕惹了殺身之禍,李子通卻是揮手止住了兩個手下,「蕭布衣,誰告訴你我在這裡?」
蕭布衣手中短劍輕輕滑動著桌面,「你猜不到?」
「是不是張金稱?」李子通咬牙切齒道。
「是又能如何?」蕭布衣問道。
李子通恨聲道:「若是他的話,我恨不得將他斬成兩段。」
「你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蕭布衣手腕一翻,沉聲道:「今日官府捉賊,無關人等閃到一旁,有攔阻者,殺無赦。」
他沉聲一喝,樂坊四壁都是嗡嗡作響。整個樂坊眾人先是鴉雀無聲,轉瞬嘩然一聲喊,所有人向門外衝了出去,老闆娘連連跺腳,卻已經跟著衝了出去,有幾個躲避不及被踩在地上,骨頭也不知道斷了沒有,哭爹喊娘,卻也掙扎著向門外爬過去。幾個姑娘不知道嚇地呆了還是怎的,哆哆嗦嗦的坐在地上,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沒有人注意姑娘,蕭布衣只是盯著李子通,李子通卻是從袖口抽出了把匕首,寒聲道:「蕭布衣,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是你我彼此地恩怨,不要殃及無辜,你們都出去。」
兩個手下都是搖頭,齊聲道:「大夥同生共死,不如和他拼了。」二人抽刀在手,斷喝一聲,遽然衝了過來。二人腳下沉笨,看起來就和街頭打架的混混彷彿,不知道李子通落魄,是否收的手下也差了很多。
蕭布衣起身出劍,片刻功夫已經刺出了兩下,二個手下本來想要先發制人,卻沒有想到蕭布衣後發先至,寶劍雖短,蕭布衣手臂探出,短劍已經到了二人的面前。
二人心中大駭,回刀抵擋,只是聽到『嗤嗤』兩聲響,長刀已經被蕭布衣削成了兩截!李子通卻是霍然騰空,凌空刺了過來。
李子通一動,二個手下斷刀向蕭布衣擲出,一人反手腰間探去,抽出了軟劍,凌空一展,抖地筆直,遽然向蕭布衣刺來,另外一人卻是手臂微曲,肘尖探出兩截利刺,滾倒在地,急向蕭布衣的下三路攻來。
這兩個手下陡然發力,武功竟然都是奇高,尤其施展軟劍之人,手腕輕抖,寒光點點,讓人分不清虛實。
兵刃都說是寸長寸險,寸長寸強,李子通拚命之下,全然不顧自身的安危,就算蕭布衣都是不能正攖其鋒,再加上三人配合極好,轉瞬他上中下三路全在對方地招式之下。蕭布衣人向後退,腳下連勾,幾個凳子連珠飛出,直擊空中李子通。手腕一翻,方才被他寶劍劃過地桌子霍然散開,劈頭蓋臉向對面打了過去。
蕭布衣借地勢阻敵,人卻凌空竄起。不進反退,厲喝聲後,寶劍光閃,空中血光竄出,一隻手掌已經飛到半空,纖細宛若女子般。
幾個凳子被蕭布衣腳尖一勾,呼呼風聲,勢沉力大,李子通空中躲閃不急。匕首脫手飛出,雙拳錯動,已經把幾個椅子打地粉碎。
使軟劍地卻是手腕一翻,軟劍圈成一團。崩飛了桌子,卻是目光凝住,不再上前。
翻滾在地之人失去了蕭布衣地行蹤,知道不好。雙肘護身,人卻倒滾了回去,李子通落下,神色也是狐疑不定。
比起月餘前的賭場的那個蕭布衣。眼下的這個蕭布衣居然又高明了一分,可最讓人詫異的不是他武功進展神速,而是警覺奇高。他如何又知道自己佈局殺他?
蕭布衣只是望著望秋。短劍上一塵不染。望秋卻是捧著手腕,鮮血淋漓。不停的流淌。她臉色慘白,一隻手這時候才掉在了地上,隨著斷手掉在地上的,還有一根肉眼難見的軟刺,尖端綠油油地發著滲人的光芒。
「你是誰?」蕭布衣問道。
望秋咬著牙並不出聲,鮮血一滴滴的流淌下來,腳下染紅一片。
「你當然不是什麼樂坊的姑娘。」蕭布衣望著地上地斷手,想起了當初砍斷李子雄手臂的時候,時間不過一年,可當初他下手是自衛,如今呢,他也算是自衛,只是現在的他更狠更穩,想要他性命的,他會毫不留情地反擊。只是望秋顯然也是武功不差,居然躲過了他致命的一劍,他本來是想殺了她!
「蕭布衣,我不信你每次都是這麼好的算計,」李子通四下張望,「是不是張金稱出賣了我們,張金稱,你給我滾出來。」
蕭布衣也是皺眉,「張金稱沒有和你們在一起?」
李子通臉色微變,突然放聲大笑道:「蕭布衣,你看起來聰明,卻沒有想到張金稱騙了我們,也騙了你,他無非想要你我自相殘殺而已。」
「不是自相殘殺,」蕭布衣微笑糾正道:「我來這裡,就是要殺了你。」他斜睨望秋道:「你要殺我,我砍了你的手,大家彼此不再相欠,你走吧。」
望秋痛地臉上抽搐,見到蕭布衣若無其事的樣子,咬牙道:「你說的輕鬆,你斷了我一隻手,我豈能說算就算?」
「那你要怎麼樣?」蕭布衣目光泛寒,「還想把腦袋留在這裡?」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說話?」望秋低聲道。
「想必是覺得和我說話很愉快?」蕭布衣不急不緩。
二人交談,不但李子通沒有不耐,就算那兩個手下也是在等,望秋冷笑道:「我只是在等你體內地毒性發作!」
「哦?」蕭布衣揚揚眉,「你是說那杯酒?」
「你現在發現未免晚了些。」望秋狠毒地笑,「現在毒已經到了你地五臟六腑,無藥可救了。」
她本來長的不差,只是痛苦獰笑之下,有著說不出地猙獰,蕭布衣卻是笑,「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說話?」
望秋皺眉望著蕭布衣,她對自己下毒頗有信心,可按理說現在毒性應該發作,蕭布衣怎麼還是和個沒事人一樣?
「我和你交談,就是想讓你知道,你要殺我,我當然也要殺你。只是我以為你有藥可救的,沒有想到你已經執迷不悟。我現在當然沒有中毒,因為我從來沒有喝下那杯酒。」
「你撒謊,我親眼見到你喝下的。」望秋嘶聲道。
蕭布衣淡淡道:「你是見到我喝了,但是我捧腹笑的時候,就已經吐了出來。」望秋愣住,難以置信。蕭布衣歎息道:「我在望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絕非歌妓,歌妓那種媚骨豈是你這種殺手裝的出來的?我和你說話調笑,你幾次臉紅,可和宇文化及那種人呆在一起久了,歌妓還會如此羞澀?最重要的一點是,我拉你坐下的時候,已經用手在你身上探尋個遍,極為輕柔,你後腰處藏有軟刃,顯然心懷不軌,既然如此,我怎麼會喝下你倒的那杯酒?」
望秋臉色有如死灰,蕭布衣不再理她,轉頭望向那兩個手下道:「既然我沒有中毒,看樣我們幾個還要憑借真本事斷個生死。只是你們當然不是李子通的手下,要死,總要做個明白鬼吧?」
使軟劍地臉上露出欽佩之色,「聽聞最近朝廷出來個蕭布衣,一路南下,徐世績,單雄信,翟讓,張金稱。李子通都不是敵手,紛紛鎩羽而歸,杜伏威不才,倒想見見蕭大人。」
蕭布衣瞳孔微縮。「你就是杜伏威?」
年輕人微笑道:「原來蕭大人還聽過賤名的。」
蕭布衣心中倒是震驚,杜伏威起義極早,他才到這個時代的時候,就聽說過杜伏威。翟讓,王薄的大名,這三人在江淮,河南。山東都算是霸主,蕭布衣倒是從未想到過,杜伏威居然如此年輕。
「杜伏威之名我倒是如雷貫耳的。」蕭布衣鎮靜下來。沉聲道:「只是見面之下。才知不如聞名。」
杜伏威雙眉一揚。「蕭大人此言何解?」
「以仁義之名,行暗算之事的人。很讓我失望的。」蕭布衣手握劍柄,緩緩道:「你等都是朝廷通緝的大盜,如今公然入了揚州城,可不怕官兵來抓嗎?」
「行大事者不拘小節,成王敗寇,手段何足一道。」杜伏威微笑道:「原來大人也是在拖延時間等待救兵的,只是你地算計恐怕落空了,王世充現在也是自顧不
蕭布衣心道王世充能來估計也不會來的,轉首望向另外一人道:「還不知這位是哪位英雄,高姓大名。」
「西門君儀。」那人冷冰冰道:「杜大哥,和他囉嗦什麼,他在等救兵而已,我們三人在此,難道還殺不了他?」
杜伏威卻是擺手道:「大人,杜伏威十六歲起義,三年來會遍天下豪傑無數,可像蕭大人這樣沉穩果敢之人卻是少見。李兄和我都是共舉義旗,過來向我求助,為義一字,當會出手。蕭大人聰明如斯,怎麼會看不出如今的大隋已經風雨飄搖。以蕭大人地身手心智,加入我等,當成大事。只要蕭大人加入我等,方纔的事情不如一筆勾銷如何?」
李子通臉色陰晴不定,望秋森然道:「杜伏威,你算了,我可不能算。」
杜伏威微微皺眉,蕭布衣卻是冷笑道:「杜伏威,你說的倒輕鬆,方纔我若不查,這刻早就躺著不能說話。你說一筆勾銷也行,先讓我砍了你的腦袋,再來和你談條件如何?」
杜伏威雙眉一揚,西門君儀卻是怒聲道:「蕭布衣,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杜大哥給你面子你不要,死了不要埋怨別人。」
蕭布衣放聲長笑道:「好一個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一路南下,有人為財,有人為利,都要取我地性命。今日你杜伏威倒好,今日你來殺我,只是為義。只是你們財義雙收,可是卻把別人性命視若無物?蕭某不為財不為義,卻只想為自己討個公道!」
杜伏威歎息一口氣,「公道?」
「不錯,就是公道。」蕭布衣冷笑道:「殺人者人殺之,李子通兩次害我,今日我怎能饒他?你杜伏威也好,西門君儀也罷,就此滾開,蕭布衣放你們一馬,你們若是不走,今日起,你杜伏威就是和我蕭布衣為敵!何去何從,你們自己抉擇。」
西門君儀怒聲道:「蕭布衣,你未免狂妄了些。」
杜伏威卻是大皺眉頭,心道蕭布衣不蠢,這番話語是因為虛張聲勢,還是胸有成竹?
李子通見到杜伏威疑惑,大聲道:「杜兄,既然如此,你且走開,我李子通一人和他相鬥,是生是死,聽天由命好了。」
杜伏威長吸一口氣道:「李兄何出此言,杜某既然出手,當然和李兄並肩抗敵,蕭大人,得罪了。」
他話一出口,蕭布衣不再猶豫,身形一縱,短劍疾刺杜伏威的胸口,勢若奔雷般。他已經看出這裡武功最為高明的就是杜伏威,自己平手相鬥,不見得勝過他,如今加了三個敵手,很有些凶多吉少的味道。杜伏威斷喝一聲,軟劍急揮,搭住蕭布衣短劍後,手腕陡轉,軟劍已經纏住蕭布衣地寶劍。
二人微一僵持,蕭布衣手腕用力,居然切不斷杜伏威的軟劍,知道杜伏威手中的軟劍也是利刃,不由心下凜然。李子通西門君儀見到蕭布衣束手,如何會放過這千載難逢地機會,一左一右,直取蕭布衣地要害。
蕭布衣知道杜伏威雖是年輕,卻是老謀深算,一出手就克住他地寶劍,實乃處心積慮。他實戰經驗頗為豐富,當下棄劍後退,有如電閃。
他退後之下,卻是到了望秋的身前,望秋本來搖搖欲墜,卻是咬牙衝過去,左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把明晃晃地匕首,直刺蕭布衣的背心。
她出手雖快,蕭布衣卻如背後長了眼睛般,伸手刁住她的手腕,陡然用勁,竟然把她一個活人扔了出去。
李子通二人一擊落空,才要上前,沒有想到一人橫打過來,杜伏威皺下眉頭,側身閃開,李子通心中暗罵,知道蕭布衣拿著什麼都是暗器,應變之快,實屬罕見。
望秋也算他們的同夥,李子通才是猶豫是否去接,耳邊只聽到『咯咯』響聲不絕,望秋身下突然射出兩隻弩箭,勁紮在他的肩頭,痛入骨髓。
李子通大叫一聲,顧不得再去追殺蕭布衣,人已連連倒退,見到蕭布衣雙手齊揚,暗影重重的時候已然明白,蕭布衣以望秋做幌,卻是射出了暗器,這招極為隱避,就算是他都是閃避不及。
蕭布衣兩弩射中李子通,雙手齊揚,再是『咯咯』響聲,暗影一閃,西門君儀翻身栽倒,小腹大腿已經插了三隻弩箭。
杜伏威大驚失色,只見到眼前暗影重重,滾到在地,一把抓住了西門君儀,奮力向紅豆坊外縱去。他雖然武功高強,可是兄弟受傷,李子通也是敗退,蕭布衣手上的暗器急勁實在從未見過,心中也有些膽怯,只能帶兄弟逃走。
李子通勇猛不是第一,逃命卻是一流,幾乎和杜伏威同時竄到門口,蕭布衣並不放過,腳尖用力,已經到了二人身後,手臂一揚,一隻弩箭直奔李子通的後心射去。
杜伏威卻是大叫一聲,合身撲到李子通的背後,用力推他一把,擲出了西門君儀,大聲道:「李兄帶人先走。」
『嗤』的聲響,弩箭打入杜伏威的背心,杜伏威微一踉蹌,霍然轉身守在門前,凝神對敵。蕭布衣人在不遠,只是望著杜伏威,目光複雜。
弩箭穿透杜伏威的背心,從他右胸透出,帶血的一截。杜伏威振下軟劍,咳血道:「蕭大人好毒的暗器。」
「再毒的暗器也是抵不過人心之毒。」蕭布衣冷冷道:「暗器只能殺一兩人,人心卻可殺千萬人的。」
杜伏威用手摀住右胸,回頭望過去,只見到李子通帶著西門君儀沒入黑暗,不覺惱怒,只是欣慰,「杜伏威想過千萬種死法,卻沒有想到會死在蕭大人的手上。」
蕭布衣輕歎一聲,卻是轉身回去收了寶劍,回頭望見杜伏威還是守在門口,搖頭道:「你還不走?」
杜伏威目光複雜,良久才道:「我欠你一命,日後定當還你。」
他收了軟劍,身形一晃,已經沒入黑暗之中,蕭布衣卻是歎息一口氣道:「你一直不出手,不怕我死在他們的手上?」
一人黑暗中走出來,鬍子茬茬,拍拍蕭布衣的肩頭道:「你做的好,只是可惜,杜伏威如今重傷,不死在你手上,多半也會死在李子通手上,這些事情,誰能說的清楚?」
那人身材魁梧,面容醜陋,眼中有了感慨之意,正是蕭布衣的結拜大哥虯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