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世界的起源伊始,就一直是強者為尊。
如世界初始的單細胞生物中,也是更強大的細胞來吸取更多的營養物質。
因此,在數百萬年後的今天,不要抱怨上天的不公,能來到這個繽紛的世間,就是最大的恩惠。
若還是只等天上掉餡餅,那麼豈不是連單細胞動物都不如。
努力去成為強者,這樣才能有尊嚴的生存下去。
…
樓蘭省位於華夏古國的至西北,而迷離小城,則位於樓蘭省的至西北。據說,這裡當年是成吉思汗三子窩闊台汗國的王都。四周環山,在樓蘭大戈壁中,形成了一方獨特的綠洲。小城再往西走十幾公里,從兩座大山的夾道中穿過,就到了毗鄰小國薩克國。
兩山成v字相倚,山上不生寸草,只有禿石。在v字的開口處,是高高的數百上千座垃圾小山。偶爾有一兩隻鳲鳩烏鴉降落,卻也半刻不停,匆匆飛走。
迷離邊城最出名的原因,不是因為它曾經是窩闊台的汗國國都,而是那從它建立起就始終存在的垃圾山。
上千座如同山巒般的垃圾山,如同歷經滄桑的老者一樣,默默地注視著這座邊城,守望著它千年來的悲歡離合,喧囂與塵埃。
垃圾小山的東面,也就是從外往內的路口處,散落著幾十上百座石頭堆砌而成的高矮不一的屋子。這些屋子大都沒有窗戶,多只有一扇破破爛爛的木門,還有屋頂上歪歪扭扭的煙囪。屋頂上,偶爾有幾棵枯草,隨著清風微曳。
夏的朝陽最烈,無情的烘烤著大地。高高的垃圾山更是冒著縷縷氣浪。
「吱呀」,
數百座石頭屋子中最矮的那間石屋裡的木頭門,晃悠悠的打開了,一道消瘦的身影鑽了出來。
是一個少年,衣著破爛,但是很乾淨。大概一米六七的樣子,理著一個小平頭,皮膚有點白,眼睛不大,鼻樑不是那麼挺直,略微有些厚的嘴唇,輕輕的抿著。若非兩道濃濃的劍眉,少年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少年姓葉,名子軒。
「真熱。」
嘴裡嘟囔了一句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有些發黃的口罩戴上。
手又從門裡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了一頂草帽,遮在頭上,拿起立在牆邊的耙子和竹簍,朝不遠處的垃圾山走去。
走了兩步,想起了什麼似地,頓住腳,朝屋裡喊道:
「燕冰,起床了。和小強去找孫爺爺了。記得給小玉戴好帽子,這太陽能把她小臉兒上的皮給曬掉了。」
似乎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展顏一笑。
「知道了。」屋裡傳出回答聲。
「葉子哥,」一個面目俊秀無比的男孩兒赤腳站在門內,如寒星一般的眼睛卻迷上層霧一般,讓人一眼就看出他的迷茫。
「怎麼了?燕冰。」
燕冰輕皺眉頭,猶豫了一下,說:
「葉子哥,老師上課的時候說,人人平等。可是為啥同學們都有父母,葉子哥,小強,小玉和我卻沒有?為啥同學他們都有新衣服穿,午餐都有肉吃,可我們從來都沒有自己的衣服,吃的都是葉子哥撿回來的爛菜葉?」
葉子軒笑了笑,挑了挑劍眉,走到燕冰身前,看著滿臉迷茫的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
「燕冰,老師說的沒錯,的確是人人平等。但是,這個平等說的是人格平等,不是地位平等。比如說,你和小強是孤兒,靠撿破爛為生,而你的同學家裡有的可能是大官,也有的可能是富豪。可是他們的子女卻和你們在一起受教育。他們不是主子,我們也不是奴才。這,就是很大的平等。但是你要記住,人的地位卻永遠不可能是平等的。如果歷史曾確切的教會過人們什麼,那就是永遠不要去追求平等的地位。只能努力讓自己更強,地位才能更高。明白了麼?」
「哦,雖然我還是不太懂,不過葉子哥的話我記住了。葉子哥,你都沒上過學,怎麼知道那麼多?」
「燕冰,我沒上過學,不代表我沒讀過書。爺爺去世前教過我些,也教會了我用字典。再說,即使沒讀過書,也不是說就沒有文化。在外面不要瞧不起沒念過書的人,知道了麼?」
「哦,葉子哥真厲害。」
「呵呵,臭小子,快去吧。爺爺活著的時候就和孫爺爺有不待見,老孫頭能收你和小強為徒,是真的看上你們倆了。算你們運氣好。咱家條件差,能多學一樣本事就多學一樣,以後也就多一樣出路。哥去幹活了,你們要用功,不然我回來收拾你們。」
「是,葉子哥,等我和小強把功夫練強了,把閻王鐵拐李打倒,葉子哥就不用這麼熱的天出去撿垃圾了。」
葉子軒打小和祖父相依為命,在這座承擔了整個邊城的垃圾場裡討生活。五年前,老邁的祖父終於抵不過歲月的侵蝕,鬆開
了緊緊握著孫子的手,離開了這個渾濁的世間。八歲的葉子軒,開始了一個人孤獨的生活。隔壁的劉嬸,在葉老爺子去世後,時常將葉子軒叫回家中吃飯。如若不是劉嬸的時常接濟,葉子軒恐怕早就餓死了。可惜,好人通常活的不長。兩年前,一次垃圾山崩塌事故中,劉嬸被尾峰砸中,離開了人世,留下了比葉子軒還小三歲的兒子,沈燕冰。葉子軒感念劉嬸的照顧,收留了他。
七八月份的垃圾場,對於經驗豐富的資深拾荒人來說無異於龍潭虎穴和刀山油鍋,他們通常會選擇在太陽下山後才出來勞作。整個垃圾場,只有葉子軒一個人在白天勞作。因為他得罪了垃圾場的巨無霸主,也就是燕冰口中所說的閻王鐵拐李。
兩年前的那場災難,不僅僅是天災,更有**。迷離邊城建城愈千年,歷經數十次地震,或大或小,但是垃圾山卻始終是安穩的存在。最古老的垃圾山甚至至今都還在,只是越是長久其中蘊含的危險就越大,風化,崩塌,毒氣,毒蟲。故雖然裡面可能有些好東西,但是沒有人敢進去扒食。
兩年前同樣是酷熱的三伏天,夜裡垃圾場中央立著高高的燈塔,如同白晝。涼風從兩山口吹進,輕拂著大地。拾荒人將一筐筐的垃圾分送到不同的回收點,女人,孩子和老人背一些廢紙,舊書,而壯年男子,則會挑鐵皮,鋼板之類的重物背。幾百號人,如同工蟻一般綿延在垃圾場裡。一切井然有序。卻突然間地龍翻滾,天搖地轉。不過人們倒也不驚慌,迷離城每年總會地震一兩次,震幅也不會太大。對百姓沒有太大的影響。
然而,太過相信往昔往往就昭示著悲劇。
一座本該穩如泰山的垃圾山搖擺了幾下後,轟然倒塌,恍若天崩。沈燕冰的母親劉嬸就被埋在了下面,還有毛小強和毛小玉的母親肖嬸。
這座倒塌的垃圾山是被鐵拐李承包給外人的。
行有行規,即使是垃圾場,也有自己的一套規矩。撿垃圾的時候,多由上而下,由外向內如同剝洋蔥般一層一層的撿。這樣才能保證垃圾山的穩定及人們得安全。而且垃圾場傳承了幾百年,從來沒有讓外人來撿垃圾,不僅僅是不捨,如果不懂,很容易害人害己。
鐵拐李仗著他幾分拳腳功夫,和迷離城道上的關係,當然最重要的原因他是這座垃圾場的官方認可的管理者,無視垃圾山無數代的規矩,將一座垃圾山承包給外人,那些外人哪管什麼規矩不規矩,直接從下往上挖,結果使那座垃圾山山體不牢,終於造成了那場慘劇。毛小強知道事故因果之後,怒氣沖沖的跑去找鐵拐李理論,卻被打的遍體鱗傷,若非沈燕冰找來葉子軒,恐怕垃圾山深處,又多了具無名骨。
爾後,葉子軒糾集垃圾場上百家原住戶,為了不使慘劇再次發生在自己身上,原本性格懦弱的人們,也鼓起了勇氣向鐵拐李討公道。鐵拐李面對眾怒,不得不暫時低下頭,給燕冰和小強小玉每人陪了兩萬塊錢撫恤金,並保證再也不作出這種吃裡扒外的事。但是,愛財如命的鐵拐李卻深深的恨上了挑頭的葉子軒。
作為整個垃圾場的官方管理者,鐵拐李以「人員漸多,重新分配工作時間」為口號,重新分配了葉子軒的工作時間,與正常人恰恰相反。夏天太陽升起開始到太陽落山為止,冬天太陽落山開始,太陽升起前結束。樓蘭省的氣候即使夏天也是晚上穿棉襖,白天穿背心,溫差幾十度。到了冬天更是讓人難以忍受,正常的降雪都有半米多,要是遇見年份不好,一兩米厚的雪連門都打不開。
可是,沒有人再幫葉子軒說話,為了一個孤兒去得罪他們的頂頭上司,衣食父母,不值當。葉子軒自己也知道,沒有辦法,只能咬著牙幹下去。或許上天垂憐,儘管看起來很是單薄,但作息顛倒沒有使葉子軒的身體垮掉,反而愈發的健康。
就這樣,在垃圾場的大人們都休息後,方圓數百畝的垃圾場裡,葉子軒獨自一個人一趟趟的挑揀著垃圾,再背到路口處的回收點,來換取生存下去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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