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疾雨(一)
「陌刀隊,著甲!」
趙明堂沙啞的嗓音響起,一千五百名陌刀手同時張開雙臂,在他們身後,兩個輔兵手腳麻利地為他們穿著這沉重而樣式古怪的板甲。
同樣的動作他們每天都要重複十次,而先穿那一件鎧甲,先扣那條皮繩已經深刻地印在腦海中,根本就不用在腦子裡想。就那麼快速地穿了起來。三千個輔兵圍繞著戰兵,手腳並用,動作熟練得令人毛骨悚然。
看著為陌刀手穿鎧甲的輔兵,楊華非常滿意,有的時候,輔兵的好壞也直接關係到一支軍隊的戰鬥力。
不但陌刀軍,每個騎兵也有兩個輔兵。騎兵的目標是那些可惡的潑喜軍,因為駱駝實在太高,若用馬刀輕騎,根本就夠不著。所以,楊華命令所有的騎兵都換上細長的騎槍,將那些該死的潑喜軍像穿肉串一樣刺下來。
很快陌刀軍就換好了鎧甲,趙明堂提著一柄長長的陌刀,走到隊伍之前,大喝一聲:「走,把所有攔在我們面前的一起劈碎!」
「轟隆!」一聲,沉重的裝甲步兵緩緩想前推進,朝擒生軍的輕騎兵逼去。
「將軍,我們呢?」李鷂子坐在馬背上,手中的騎槍一橫,拱手問楊華。
「去,幹掉潑喜軍!」
「是!」
已經等了一天的騎兵同時發出一聲吶喊,將騎槍奮力地端在手上,朝駱駝隊猛衝過去。
「敵人的總預備隊出動了。」拓拔山嶽背心有一股寒流升起,「破敵就在今朝。」
他挺直腰,將幾乎將腦袋捂壞的頭盔摘了下來,狠狠地扔下馬去,用盡全身力氣大吼:「鐵鷂——子,著——甲!」
「鐵鷂子,著甲!」
「鐵鷂子,準備完畢!」
拓拔山嶽看了看前方天武軍的方向,在烈日下,那一團銀光閃爍的鐵甲方陣在曬了一整天之後幾乎融化了,亮得燦爛,亮得鮮艷。
「方向,天武軍,鐵鷂子有進無退,殺!」
「殺!」蓄勢許久的黨項鐵鷂子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三前鐵甲重騎的馬蹄聲幾乎把大地都震得要翻轉過來了。
他們的速度雖然緩慢,卻不可阻擋。
幾乎在同一時刻,兩軍主帥都將手頭最精華的軍隊拋了出去。
三支軍隊以相對的方向衝鋒,以捧日軍和天武軍的兩個巨大方陣為圓心,緩慢旋轉。
潑喜軍的可怕之處在於可以遠程打擊,對上步兵陣自然是無往而不利。不過,對付這支駱駝騎兵楊華是早有準備的。在震天的戰鼓聲中,早已等候多時的游奕騎突然饒過捧日軍大陣,瞬間出現在潑喜軍面前。
潑喜軍只有三百人,而且,駱駝因為要馱小型投石機,為減輕重量,騎在上面的騎士也不可能穿鎧甲,手上也只有一把短刀和一張騎弓。
一發現河東騎兵的目標就是自己,這些駱駝騎兵這才嚇了一大跳,同時拔轉駱駝,向後逃去。
可惜駱駝雖然腳長,但終究跑不過戰馬。河東騎兵很快追上了他們,手中長達三米的騎槍往上一刺,戰鬥就解決了。也有潑喜軍士兵拉開騎弓,試圖反擊,可是羽箭一但射中河東人身上的明亮的胸甲,卻毫無反映。
一千騎兵對付三百駱駝兵,幾乎沒有任何難度地就將三百潑喜軍一掃而空。等敵人被屠殺一空,很多游奕騎兵還沒撈到仗打。
於是,李鷂子蠻勁發作,在一槍刺死潑喜軍統領之後,帶著部隊一頭扎進擒生軍混亂的隊形中。一聲猛烈的撞擊聲傳來,槍槍斷裂,夾帶著黨項人飛起的屍體。
扔掉手中的騎槍之後,所有的河東騎兵換上馬刀,將雪亮的刀光朝西夏軍頭上劈去。
擒生軍崩潰了。
實在太快了,看到潑喜軍統領嵬名長統死在河東人的突襲中,遠處觀戰的拓拔山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但是,陌刀隊的威力讓他無法逃避。
緩慢移動的河東軍陌刀隊運氣很好,一來就遇到了黨項人的山訛騎。
這支黨項騎兵也不知道犯了什麼傻,見這隊河東重甲步兵主動出擊,又沒有弩手配合,以後有便宜占,呼嘯一聲,一頭衝了過來。
可是,岩石一樣移動的刀牆風車一樣滾動,在一剎那將山訛騎兵攪得粉碎。
這是唐朝縱橫天下,天威佈於四海的主力兵種。在盛唐的安西都護府,十萬唐軍也不過一千多陌刀手。靠這一千人,唐軍打遍整個西域未遇敵手。
小小的一支山訛如何知道這冷兵器戰爭中最華麗的重裝甲步兵的威力。只一個照面,不但騎在馬上的戰士,連戰馬也被切成肉醬。
殺發了性的陌刀軍依舊緩慢而冷漠地地向前滾動,所經之處,黨項人如遇到太陽的冰雪,無一例外地消融了,消失了。
山訛完蛋之後,擒生軍的騎兵替補上去,依舊被趙明毫不費力地轟成渣滓。
「這才是河東軍真正的實力啊!」拓拔山嶽身上的汗水已經停了,冰涼的衣服貼在背心,讓他一陣哆嗦。
他狠狠地握著拳頭:「我還有鐵鷂子,我會贏的!」
前方天武軍方向,鐵鷂子正在衝鋒。
那些該死的河東人又將長槍豎了起來,沒有人放箭,顯然,河東人認為弓弩對鐵甲重騎兵沒有效果,他們準備用長槍陣來同鐵鷂子硬扛。
一陣涼風從背後吹來,拓拔山嶽感覺一真舒爽,正要大吸一口氣。可這個時候,一滴雨水落到了他身前乾燥的地面上,留下一個大大的黑點。
「這是」拓拔山嶽抬頭看了看天,太陽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風很大,吹得旌旗瘋狂亂舞,天突然黑了下去,濃得幾乎化不開。
「太陽呢?」拓拔山嶽吃驚地張大嘴巴,第二滴雨水落到了他的嘴巴裡。
這個時候,鐵鷂子已經衝到天武軍的陣前,轟隆一聲,將十幾個河東兵撞得騰空而起。天武軍陣前出現了一片小小的混亂。
按照預先制訂的戰術,第一波重騎兵在衝擊步兵陣之後應該馬上朝兩邊分開,給第二波攻擊部隊留出位置,然後以此類推,反覆衝擊,直到敵人徹底垮掉為止。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第一千滴雨水從天下落了下來,落到厚實的泥土上。
鐵鷂子的第一波騎兵剛分開,戰馬腳下卻是一滑。沉重的馬蹄踏在淤泥裡,「撲通!」一片亂響,不斷有人從馬上摔下來,在地上滾成一團。
而在他們後面,依舊有鐵鷂子前赴後繼衝來一切都結束了。
天武軍士兵默默起看著眼前這一幕,沒有人吶喊,也沒有人上前廝殺。實際上,這個鐵鷂子身上的鎧甲重達八十斤,又與戰馬連為一體,一旦摔倒,靠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從地上站起來。
拓拔山嶽站在淒風苦雨中,再說不出一句話來。眼前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只無數的慘叫傳來,聲聲入耳,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