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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西望太行 第二百三十五章 崩壞 文 / 六軍

    第二百三十五章崩壞

    開封。

    金人上千門投石機的威力自無庸多說,連續多日的強攻,超過十萬顆磨盤大小的石頭被投射進城來,封丘門一帶的民居早就被著連天石雨轟成平地。

    為了自身安全計,河東鎮軍統司開封站搬遷到宣得門靠近宮城的位置。一大早,關群就坐上一輛牛車,優哉游哉地抱著暖手爐從封丘門那邊出發了。

    牛車裡面堆滿了關群心愛的書籍,四周都用藍色氈子圍住,光線顯得有些暗。但也因此,雖然外面北風呼嘯,但車內卻還很暖和。

    本來,金人因為兵力有限,加上開封又是一座大城,包圍得並不嚴密。為了城中百姓的生計,開封府還定時打開城門,讓百姓出城謀生。可這幾天不知怎麼的,女真人像發了瘋似地猛攻。於是,東京城就徹底戒嚴了。

    開封,當世第一大城市。加上周邊的衛星城和陳留等幾個縣城,總人口達百萬之巨大。單就開封一城而言,也有三十萬百姓。人多固然力量大,城防也無人力匱乏之虞。隨便喊一聲,就能徵召上萬壯丁。不像當初的太原,全城百姓也不過三萬,死一個少一個,城防也弱上一分。

    可是,靖康年間的連連失利,空前慘敗讓往日本以世界主人自居的東京軍民們愕然發現,貌似龐然大物的大宋帝國早就已經變成了一個繡花枕頭,外表看起來花團錦簇,裡面卻不過是一包稻草。

    第一次開封之圍時,東京百姓認為,之所以大宋朝會打敗仗,不過是因為「六賊」誤國,朝中出了奸臣。而新舊朝更替,君權不顯,朝政混亂,以至於被金人打得灰頭土臉,迫不得已付出了大量的戰爭賠款。從某種意義上來,女真不過是揀了一個便宜而已。

    大宋雖敗,但國力還在,忠臣良將在還。一旦振作,小小北奴何足掛齒。

    當初,以大宋國力之強,來年童貫這個奸賊也能在西夏之役中取得輝煌勝利。現在,新君發奮,朝局穩定,又有李綱、吳敏、種師道等忠臣良將在朝,絕對能在戰場上重鑄大宋軍威。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五路救援太原,十多萬精銳西軍居然被小小一個銀術可分而殲之。種師中陣亡、折可求敗北、張灝覆滅、種師閔陣亡、姚古落敗、種師道病故,主持軍事的李綱被流放。

    大宋敗得一塌糊塗。

    等到敵人打到眼皮子底下,自大而又信的開封人這才愕然發現。看起來強盛無比的大宋已經淪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

    這種淪落體現在軍事上,其根源究竟在什麼地方呢?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肯定是的。有的事情,並不是殺幾個奸臣,任命幾個所謂的主戰派就能迎刃而解的。

    所有的人都迷茫了,驚惶的空氣籠罩在城市上空。

    滿大街都是混亂的人群,開封百姓拖家帶口,瘋狂地朝城門口湧去,試圖在城破之前離開這座即將被戰火毀滅的城市。可是,在接到封城令後,他們被告之,在金人退兵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出城。

    其實,即便他們出了城,也不得不面對金人游騎兵的追殺。

    可百姓不管這些,他們瘋狂地叫嚷著,在十座城門之間跑來跑去,一夕三驚,將一個東京攪得混亂不堪。

    京城局面開始失控,開封府也無力彈壓陷入瘋狂的百姓。

    「其實,大宋朝的問題在於制度。」關群看了看車外百姓,歎息一聲:「崇文抑武,祖宗家法。文臣視武將為潛在的反叛份子,諸多限制。百年養士,文官們一個個被養得腦滿腸肥,武官卻被限製成一群只知道撈錢的笨蛋。民風柔弱,如果是北敵胡人的對手。你說我可說得對,拓拔山嶽將軍?」

    車角黑暗中傳出來「撲哧」的一聲輕笑,「也對也不對。崇文抑武固然讓宋人軟弱,兵不堪用。但其根子還是其中央大一統思維對地方力量的削弱。兵權政權全部收歸中央,強幹弱枝。一旦敵人入侵,地方無力抵抗,常常是,等中央組織軍隊抵抗時,敵人已經打到眼皮子底下來了。而一旦宋人轉入進攻,軍隊一應輜重又都得從中央發放下去,千里轉運,路上消耗且不說,光是那速度就慢得令人懊惱。兵貴神速,宋人一場大規模的戰役,從出兵到開戰,有的時候居然要用上半年。不敗,沒有天理。」

    關群嘿嘿一笑:「拓拔兄,你我今日談話,好像有點替大宋蓋棺定論的味道。」

    「好好好,且不說閒話。我馬上就要離開東京,不凡兄若要讓我帶人出城,請盡快定下日期。」拓拔山嶽在黑暗中一挺身,腦袋幾乎要碰到車頂,他本就是軍人出身,這次來北宋出使,其實就是為了協調陝西宋、夏兩國糾紛的。

    拓拔山嶽現在是夏國禮部的一個郎官。靖康一年年初,宋金兩國在兩河和京畿地區大打出手,精銳西軍紛紛從關中調出。陝西防線立即變得空虛起來。

    西夏前線軍官見有機可趁,不斷在邊境製造摩擦,同宋軍在陝北打了十幾仗。

    西夏本就是一個部落聯盟式的國家,雖然經過長期漢化,確定了中央集權的政治體制,但中央對部族的控制力卻不甚強。各部落的首領們見陝西空虛,都想隨手來佔便宜。

    按說,西夏本應該趁這個機會大舉入侵的。可是,西夏上次可是被童貫給打殘了的,到現在國力都還沒有恢復,東面又是虎視眈眈的女真。哪裡還有力量打一場大規模的國戰。

    因此,西夏上層都認為,宋金兩國之戰,西夏也只有當看客的命,不介入、不站隊是最佳選擇。

    可是,上層貴族們不想打,架不住下面的部落首領們想南下佔便宜。因此,陝西的兩國摩擦越來越劇烈,有進一不闊大事態的跡象。

    發現這一點的西夏上層勒令底下的部落不得輕動,並派出以拓拔山嶽為代表的使節團來東京調停事端。

    可到東京沒幾天,金人殺到城下了。大宋皇帝也沒心思追究西夏在陝西的所做所謂,應付了幾句,胡亂賜了些財物就把拓拔山嶽給打發掉了。

    關群很快以河東鎮楊華的名義聯絡上了拓拔山嶽,希望能夠隨西夏的使節團將鄆王趙楷帶出城去。當然,他還不至於笨蛋到直接對西夏人說要偷一個大宋皇子出城。只說,這人是大牢中的一個囚徒。

    河東鎮這一年來在山西威風八面,也算是西夏的一個強鄰,又是西夏和女真的緩衝地帶。見關群找上門來,拓拔山嶽也不敢怠慢,回答說要弄人出去沒問題,但要抓緊時間。現在,西夏和女真還算有正常的外交關係,同宗望說說,應該能順利從金營穿過去。可一旦金人殺進城來,到時候兵荒馬亂,可沒人認得什麼西夏的使團。

    「日期嘛……」關群有些猶豫,那個該死的趙楷大概還是在懷疑自己所說的話,一拖又是兩天,怎麼也不肯定下日子。大概,在他心中,這開封還是有救的。只要開封不被金人攻陷,他依舊在宮中當他的太平王爺。哪裡還有去山西那種苦寒之地吃沙喝風,而且,若東京守住,將來皇帝肯定會定他罪名的。

    刀不架在脖子上,這個懦弱的皇子就是不會下決心。

    一想起那個已被皇帝的政治清算折磨成驚弓之鳥的趙楷關群就覺得頭疼:這就不是一個幹大事的人!

    關群歎息一聲:「也就是這兩天,能不能再等等?」

    拓拔山嶽裝出很為難的樣子:「再等幾日……東京都要破了。不凡兄,還是抓緊吧。到時候,不但你們走不了,連我也要陷在這裡了。你看這開封,亂成這樣,還守得住嗎?「

    車外,一個浮浪子弟模樣的人跳上街邊的栓馬柱大叫:「大家安靜,我剛得到消息東城大庫已經沒人看守了,裡面有幾十萬匹綢緞,大家都在搶。夠膽的,想發財的就隨我來。我且問你們,想不想?」

    「想!」所有人都激動起來。

    「搶他娘的!」

    ……

    一聲呼嘯,幾百人都挽起袖子,朝東面擁去。

    車中的關群和拓拔山嶽面面相覷,良久,二人才異口同聲地說:「滅亡之兆啊!」

    「他nnd,這個該死的趙……究竟在等什麼啊?」關群禁不住開始咒罵起來。

    「趙什麼?」拓拔山嶽狐疑地盯了他一眼。

    關群摸摸鬍鬚,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該死的趙官家,怎麼不派兵彈壓,究竟在等什麼?」

    「哦!」

    「什麼人,出來?」外面趕車的是軍統司的一個情報員,以前也是個軍漢,武藝出眾,目光犀利。他大概是發現了什麼吧。

    關群忙將腦袋伸出門簾,卻見街角有條人影突然躥出來,站在街心大喊,「裡面的可是不凡兄。」

    不是趙明誠又是誰。

    一看到他如此大張旗鼓地找來,關群心中一驚,回頭對拓拔山嶽說了一聲:「我去去就來。」

    說著話就從車上跳了下去,一把將趙明誠拉到街邊,低聲埋怨:「滿城都是皇城司的探子,你怎麼找上門來了?事行不密則瀉,你怎麼連這個道理也不懂?」

    趙明誠喘著氣說:「我已經說服了大王,什麼時候能夠出城?」

    關群心中一喜:「明天一早。大王怎麼答應出城了?」

    趙明誠憤怒地說:「官家受方士蒙蔽,要征六千神兵開城門迎敵……東京,東京要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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