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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天地不仁』 章 四二九 攝心奇鈴,枯心老怪 文 / 寧靜

    凝眸片刻,凰冰璃心中轉過淡淡念頭,突然深提一口氣,目光再次清冷起來,隨著她一聲斷喝,太初神劍藍光耀亮,直衝向莫乘雲。

    莫乘雲見這女子窮追不捨,一副非要把自己斬於劍下的決心,當真又驚又怒,若是他沒有跟靈風老道死拼一場,以他的道行,自不懼與之相鬥,豈會如此狼狽,但此刻他修為大損,連法寶手段都讓這蜀山女子破了,手上縱有一把稀世仙劍,但那也是靈性尚在,還未來得及祭煉,實在沒有辦法應付這女子手上那柄一看便知是仙家至寶的神劍,況且此女年紀輕輕便有如此的道法修為,實在驚世駭俗,非同小可,如何敢小覷,眼看凰冰璃馭劍再來,人未至劍意已到,無數破裂聲、嘶吼聲、清音銳嘯聲全部夾雜在一起,如一場紛亂而狂舞的大雨洶湧落下,那一道熾烈之極的璀璨藍色劍芒,所過之處,四週一切被悉數震成齏粉,凜烈的竟是讓人眼前一痛,無法睜目直視這道交織著可怕雷霆氣息的光輝。

    饒是莫乘雲一生桀驁,見得如此威勢,此刻心頭也不禁一陣慌亂失色,匆忙中督到一旁的同伴不知何時竟退到一邊冷眼相看,不由得氣急敗壞大叫一聲:「老三!」

    話音剛落,只見那長生殿那老者眼中精光閃爍,手上抓著的小銅鈴,卻是經輕輕搖了起來。

    靈鷙山上響起了一聲古怪的鈴聲。

    那鈴聲有些低沉,卻異常的悠揚,如女子哀怨的呼叫,幽幽迴盪開去,無形中彷彿有種誘人的魅惑,引人入迷,只一入耳,眾人只覺這鈴聲說不出的動聽,恍惚間眼前便似有一雙動人眼眸,在幽遠的冥冥處,靜靜地凝視著自己,不知不覺間,連神志也漸漸變得有些迷離起來。

    鈴聲入耳,林辰只覺心中一跳,如被針刺了一般,心頭微微震駭。這鈴聲所蘊含之蠱惑異力,無不牽動著人心情緒之變,詭異絕倫,實在非同小可,須知他本來也是略懂音律之人,自是世間諸多道法奇術,音律之道乃其中一門極其偏冷的門道,但鬥起法來,卻是公認的可怕,因為音律傷人於無形之間,最是令人防不勝防,只是世間精通此修行之道的人卻是極少,這麼多年來,他遇到個真正能以音入道的人,似乎也只有那位蠻荒妖族的公主所能做到,沒想今日竟是遇到了同樣精於此道的高手,若非他一身渾厚的佛家修行,本來就有無懼一切邪祟魅惑之音的抗性,只怕以他此時的修為,一不小心也會不覺之中著道,再看對方手上那隻銅鈴,形狀無奇,卻能隨之念力蕩起如此妖魅的魔音,實在不知是何方異寶,竟厲害如斯。

    方念及此,忽聽下面劍嘯大震,林辰臉色微變,目光一凝,身影已消失在原地上。

    首當其衝那鈴聲之下,凰冰璃顯然也極不好受,眉宇輕凝,清澈的明眸中蕩起一絲漣漪,但隨後太初一聲輕鳴,清冷的山風拂面而過,這位蜀山神霄峰的首座猛然驚寤,身子一震,眼中已恢復了往日清明,只是聽著那陣陣彷彿在耳邊傾情搖蕩不止的詭異鈴音,一向清冷的美麗容顏上也忍不住出現了動容之色。

    看著眼前那個狼狽而逃的妖人,凰冰璃蒼白著臉,輕咬嘴唇,眼神清洌堅定如初,強忍著那可怕的蠱惑之聲入耳,便要繼續馭劍向前追去,卻在這時聽得那古怪鈴聲霍然大響,甫一分神,一道極其陰冷的氣息傳入她的耳中,轟然侵入她的識海。

    彷彿是九幽深處妖魔的獰笑,瞬間內,無數幻覺在凰冰璃腦海裡出現,那些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猙獰面孔,如惡鬼纏身,不停地穿梭而行,時近時遠,散發著各種各樣的誘惑及恐懼,引導著她向著那冥冥深處裡去。凰冰璃的臉色瞬間白了,識海被強烈地撕扯著,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但她畢竟道心通明無礙,意志過人,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從那可怕幻境中甦醒過來,但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一隻枯槁的手掌,出現在她的面前,攜著凌烈的勁氣,朝她頭頂天門拍來。

    須知天門竅海所在乃人之要害,對修行人來說更是感應天地靈力的重要竅位,這一下要是擊實,只怕凰冰璃不死也的重傷,但凰冰璃多年修道有為,在經過十萬大山一役後修行更是突飛猛進,眼見襲擊過來的這隻手掌,千鈞一髮之下雖驚不亂,幽眸中一抹雷霆清光,一閃而過。

    「妖孽!」她突然一聲清喝,空中身形一定,太初神劍忽而藍光大盛,反手朝那來襲之人斬去,竟然是不顧罩門大開的危險。

    來襲之人,自是長生殿剩下那個老者,這人見這個年輕女子兩度都以極快時間從他那攝心鈴音中清醒過來,心中早已一片震駭,須知這可是他最大的手段,多年以來,與人鬥法無數,無數強者折在他這一手音殺之下,可今日所遇此女年紀輕輕,道心和根基竟是如此堅穩,以自己浸淫多年的這一手防不勝防手段,居然只能令其失神片刻。但他本身也不是普通人物,自然不會放過這轉眼即逝的難得時機,卻是沒想到這女子剛烈如斯,寧可拼著兩敗俱傷,也不肯示弱半分,這反應之快,決心之狠,實在讓他也不得不佩服,眼看太初神劍從側掠來,亮若秋水,通劍上下更彷彿燃燒著懾人雷焰,這老者眼中交織著可惜、猶豫複雜之色,終究驚懼佔了上風,怪叫一聲,收回了手掌倒縱退去。

    淡藍色的劍氣轟然而過,如狂濤席捲,洞穿震散無數山嵐雲團,在那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霜不到的磐石山壁上赫然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長路裂痕,這一劍之威可怕如斯,那如山的劍意氣勢壓迫之下,就連那老者也一時為之所震,停止了手上一直輕輕晃動的銅鈴,臉上俱是後怕之色,若是方纔他再猶豫多一息,或是想拼著擊斃這女子的念頭不躲開這道劍光,只怕他此刻已經那劍氣腰斬湮沒了,蜀山到底是千古神宗,威名之下絕無虛士,這個年輕小輩的道行修為實在太駭人了,非但年紀輕輕便邁入人道雷劫之境,更憑一人之力,以雷霆之威斬殺了老二,力近將竭之下與他們兩人相鬥竟仍絲毫不落下風,試問遙想當年,甚至放眼當今天下,這樣天驕一般的人物又能有幾個?

    一念及此,老者心中不禁升起一聲「吾輩老矣」的唏噓,看了一眼狼狽在逃的莫乘雲,以及那只有氣無力的上古奇鳥,再看這女子一臉霜寒,強行馭劍再來,那隨風狂湧的氣勢和決心,實在令人心驚,想到這蜀山小輩先前拔出那柄曠古仙劍那一剎那所引動那股九天之上的可怖氣息,心中忽而退意萌生,只是心底下卻仍有些不甘,暗忖此番行動本以為十拿九穩,沒想卻被這女子壞了,不但折損慘重,若連他也折羽而歸,日後他枯心老道又有何顏面立足殿中?一想到要面對那個沉默如山、擁有一雙淡漠的彷彿沒有生死概念的可怕青年男子,這位長生殿三長老心中竟沒由一陣莫名心悸,忽的咬了牙,道力再次運轉全身。

    ……

    遠處半空,聽鈴聲消停,那個百獸山莊長老停止真力的運轉,死死地盯著那個先前與之交手的敵手,以及其手上那隻小小的銅鈴法寶,突然想起什麼,臉色一陣變幻,末了倒吸了一口涼氣,喃喃道:「攝心鈴!難怪我一直覺得此人功法邪氣十足,原來是這個老妖道,沒想到昔日的枯心老怪竟然還活在世上!」

    說著,看著身旁兩個小姑娘眼神迷離,滿是痛苦之色,臉色微微一變,手上靈光浮起,連忙在這兩個門中後輩背後虛點數下,把真元渡入她們體內,直到她們眼神漸漸恢復清明,這才鬆了口氣。

    白琦身子輕輕一震,作為百獸山莊的大師姐,本也不是道行低微之人,在這位師叔的相助下,很快便回過神來,思及到那一陣古怪鈴音以及方才識海中產生的可怕幻境,不由臉上色變,哪裡不知那鈴聲有古怪,自己連著了道也渾然不知,慌忙搖醒了身邊仍有些迷糊的小姑娘,駭然轉頭道:「陸師叔,這鈴聲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是攝心鈴之音,此寶最是陰毒,專攝修道人的元神,乍聽動人,只一入耳,便隨人心意發出各種極為微妙的異聲,聽去十分真切,只覺得越聽越好聽,漸漸全神貫注不能自拔,使人頓忘處境之危,神識立被吸住,漸漸神志昏迷,真魂出竅,受控於此鈴從此無法自我。」那陸姓老者緩聲說道,眼睛盯著長生殿那個老者,沉聲又道:「相傳這攝心鈴乃上古時留下來的邪器,許多年前落到魔宗的妖道枯心手上,那妖孽當年憑此物以及一身奇詭道法,滅正道門派無數,手上殺孽極重,只是隨著魔宗滅絕多年,那妖道也早已不現世間,人人都道他早已老死在哪個荒山角落,沒想到此人竟然還活著,還是長生殿的四大長老之一,魔宗,長生殿,嘿,這長生殿……」

    陸姓老者說道最後,聲語漸低,面色變幻難看,整個神情慢慢凝結起來。

    白琦沒聽清這位師叔的話,目光卻隨著小姑娘一聲驚呼又落到前方,待看清狀況,頓時一怔,只見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蜀山那位天才首座的身前,止住了她馭劍而飛的身影,隨後回頭溫和一笑,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一隻手掌覆上了把那柄湛藍神劍,隨後生生把它壓回鞘中。

    而凰冰璃微微皺眉,似乎遲疑了一下,但對上那男子那深邃而帶了淡淡滄桑的目光,心中一軟,眼中掠過一絲溫柔之色,終究沒有出手阻擋,順著他的動作停在雲頭上,御風飄立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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