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巴蛇目光陰冷地看著這群正道弟子,當年他被青鸞擊碎了真身,一股怨毒卻是敢怒不敢言,誰讓那兩個女子,一個是蠻荒聖尊之後,一個是妖族八祖之一,好不容易趁著那頭遠古荒獸復甦的空擋,陰神逃脫開去,窮途末路之下奪舍了這副皮囊,卻沒想這具肉身資質之平庸,足足蟄伏了這麼多年,一身妖力才堪堪才恢復了七八成,否則他修蛇真身在此,又豈會被那個崑崙小子迫的如此狼狽?
眼下看到這群正道弟子目瞪口呆的模樣,心中便不禁想起當年那幾個讓他吃盡苦頭的年輕人來,多年的怨氣頓時找到了宣洩之處,當下狂笑幾聲,目光出現幾分戲謔之意,冷笑道:「怎麼,是不是很意外,想不到我這個賈道人,竟真是一個假道人?你們這些無知小兒,一路說著抓妖捉妖,卻是沒想到妖爺我就在身旁,當真可笑!」
眾人凝神戒備著,但見自從那尊巨大骨幡被這個妖人祭動後,周圍便升起無數鬼哭之聲,彷彿有黑暗中有無數冤魂在痛苦掙扎,尖嘯嘶吼,陰風凜冽之極,就連脖子也涼颼颼的,全身的寒毛都似乎倒豎起來了,只是聽得這個妖人這番戲謔之言,眾人又驚又怒,若非忌憚於週遭的異況,只怕早已含恨出手,把這個妖人除之後快。
柳月如冷哼一聲,俏臉生寒,淡淡道:「人間淨土,朗朗乾坤,像你這樣的邪魔妖人,也只能藏頭露尾,見不得人。」
話畢,她不再說話,左手並指如劍,右手中青霜劍騰起淡淡冰芒,一點一點往外漲了開去,一股浩然劍氣自青霜劍尖之上蕩然而起。
眾人見狀,亦是手持法寶,緊握真法,眼看就要隨之出手,可就在這時,忽聽得眼前那妖人陰惻惻笑道:「算算時候,也差不多發作了。」
楚仲奚幾人心中一凜,不知其意,正要冷眼相向之時,忽覺身子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全身上下的力氣仿若緩緩散去,頓時大驚失色!
「我們中了妖毒!」
楚仲奚驚怒一聲,體內真元湧動,屏住六識,但身子卻是不聽使喚一般,搖晃了幾下,一股無力之感從五臟泛起,直衝全身,片刻間眼前景象都模糊起來,幾乎連手中青虹也握不住,他咬牙側頭朝眾人看去,卻見得陳青和那幾人早已倒在地上,冷汗滿額,臉色蒼白,看樣子已是半昏半醒,在場之人中,也只有他們蜀山這幾人能勉強撐住。
只是柳月如和紫嫣的臉色,也是奇差無比,道行稍低的唐凡,已是搖搖欲墜,臉上黑氣重重,眼看也支撐不了多久。
「不愧是蜀山的小鬼們,連七葉蛇棠的毒,也能撐得一時半刻,不過早在客棧之時,你們便中了這無色無味的奇毒,如今毒性早已侵入你們的經脈之中,只怕神仙也救不了你們。」
巴蛇枯槁的臉上浮起凶戾之色,狂笑道:
「你們不是想替天行道,為民除害麼,那就乖乖別動,你們這些小傢伙的神魂,一個便足以頂的上百個普通人,妖爺收了你們的魂魄,自然看不上那些凡夫俗子了!」
說著,他眼中閃過幾分快意,持著那尊巨幡,一步一步向眾人走去。
難不成今日,竟命喪這個妖人手中?
一時之間,眾人都不禁絕望起來。
柳月如一臉平靜,單薄的身子,在幽暗陰風之間,倔強地站著。
此時此刻,是誰的影子,在深心浮現?
這個清冷女子,在生死面前,顯得甚是平淡。
一種莫名的感覺,從心間,悄悄掠過。
也不知那個玩世不恭的人,如今和師姐他們在羅陽那邊怎樣呢,日後可能再也看不到他……
她靜靜地想著,眼神慢慢冷了下來,忽的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彷彿用盡一身的氣力,挺直了雙肩,青霜劍霜花飄起,淡淡青光,映亮了她單薄頎長的身影。
一旁默默運轉靈力的紫嫣,深深地看著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姐,那雙清亮的眸子中,亦是平生第一次露出決絕的神色。
她微微的,笑了笑,紫郢仙劍霍然騰起千丈紫光,淹沒了她的身影。
柳月如回眸看了她一眼,四目相視一刻,輕輕點頭。
一瞬間,這條幽深的山路之上,一青一紫兩道絢爛的神光,驟然亮起,照耀四方,連那濃烈無比的瘴氣也頃刻驅散,露出無邊夜色,月光如水,傾照世間。
夜風忽起,呼嘯漸快,連那骨幡生起的那陣鬼厲般的陰風,也壓了下去,風捲塵生,一個無形而巨大的漩渦,將那兩個持劍的窈窕身影圍住,發出低沉的怒吼聲。
「煌煌天威,以吾為引,
乾坤借法,奉為劍葬!」
天地間,忽然一片肅殺寧靜,只有幽幽而低沉的咒語,彷彿天神古歌,輕輕飄蕩著。
楚仲奚臉色瞬間灰了下來,再無一絲血色,他神色駭然,用盡全身餘力,大喊一聲:「師妹,不要!」
蜀山奇術,劍葬!
這兩個女子竟剛烈如斯,不惜玉石俱焚!
這等境況,便是那不可一世的蛇妖王,也不禁面色一白,大驚失色,他活了這麼多年,如何不會曉得蜀山奇術劍葬之威,當下法訣變化,雙手連動,瞬間那尊骨幡頂上的骷髏頭彷彿活過來一般,咬合一下,無數的陰靈洶湧而出,驚惶飛舞,直直朝那兩人施法之人衝去,只是還沒到靠近,便被那層無形而磅礡的罡氣扯碎,就連他本人的身子,亦是大震,連退了幾步才站穩身體。
巴蛇心中叫苦不迭,暗恨自己過於托大,若一直靜觀其變,等他們毒性徹底發作,才顯出身形,那個時候這幾個無知小兒還不是任自己魚肉?同時對青鸞更是怨恨,若非她打碎自己的真身,以他堂堂九大妖王之一,又豈會淪落至此,連對付這些小輩也要費盡心思,眼下一旦這蜀山這兩人完成了那個劍葬奇術,以他現在這具肉身,以及還未恢復過來的道行,只怕勉力抵禦得住,也要大傷元氣,不知又要多少年才能恢復過來。
只是如今便是要退,也遲了!
這般轉念著,正當他萬分焦急之時,忽有所感,霍然抬頭,但見遠處升起一聲清銳無匹的劍嘯,前方山頂那邊的黑暗深處,正有一道煌煌璀璨之極的耀眼劍光,驟然亮起,破空而至,如怒海排濤,白影如龍,轉瞬間便席捲了整條山路,直直往這邊衝擊而來,威勢之大,萬夫莫敵,便是那兩個女子週身的還未完成的劍勢,也瞬間被壓了下去!
剎那間他只覺三魂齊飛,七魄巨震,來不及再想什麼,雙手疾退,尖嘯聲中,那具骨幡便擋在身前,骷髏頭黑氣滌蕩而起,在身前騰起一陣鬼氣障壁。
「轟——」
一聲巨震,如天雷驟打人間,轟然蕩起,劍光砸在那尊骨幡之上,嘶嘶熱浪,浩浩不絕,片刻間化做無數光焰,與這尊妖幡升起的寒煙鬼氣相互消融,無數陰靈驚飛,化作青煙,這股巨大之力,如山呼海嘯一般傾倒過來,將他整個人直往後壓去,倒退了數十丈,連連撞斷了數棵大樹,這力道緩緩方消停下來。
在他還驚魂未定之時,只聽一聲低低悶響,自那尊護住他週身的骨幡那條巨大脊樑之上,赫然現出了一道深深裂痕,那裂痕之中,正入骨三分地倒插著一柄看去十分平常,只泛著淡淡迷離白光的三尺青峰。
巴蛇一臉駭然,不敢置信,他修行七百多年,一生風浪無數,自得到這尊上古妖器後,便是遇到再怎麼凶險的情形,也能從容而退,但眼前所見,這尊他眼中不可一世的上古妖幡,竟是被生生地打出一道碎痕!
忽然間,他眼中瞳孔猛的收縮,泛起森森寒意,地往前方看去,但見前方山路中,一個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
身前蜀山那兩個女子的施法,早在那驚鴻一劍的凌壓之下,被生生打斷,倒在一旁。
「若然在我眼皮底下,蜀山的後輩們還被一隻妖孽迫出劍葬之術來,我秦御風一生修行,豈非修到狗身上去了?」
巴蛇目光一凝,看清了來人,忍不住驚道:「是你?」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客棧中所見的另一個崑崙之人,只是他卻萬萬想不到,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平凡男子,竟然道行之深,非比尋常!
「不可能!你怎麼絲毫沒受到妖毒的影響!」
「毒?」
但見那個青年男子緩步走到那幾個年輕人跟前,淡淡一笑,目光落到他們身上,微一沉吟,幾道五靈法術的神光便彈指而出,沒入他們的身體中,頓時,那一眾人臉上浮起的黑氣緩緩消退而去,氣息慢慢也緩和過來。
他月白色的衣袂在夜風中輕輕飄拂著,負手而立,目光桀驁而平淡,自有股說不盡的儒雅從容——
「一點塵埃,何以為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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