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月神獨舞，惆悵剎那風華
「嗯，我沒生氣，只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後來也就釋然了，除了蜀山，那種彈指驚雷的劍術，天下不出其二，只是我還是很好奇，你是怎樣落到北溟海上的，可以告訴我麼？」
冰靈兒輕輕側頭，看著林辰，這般說著，她的眼波明淨清澈，彷彿一泓秋水，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林辰看著這個少女，回想著自己在冰嵐雲閣這兩年的一點一滴，似乎都有著她的身影，此刻離開在即，心中不禁升起一種惆悵莫名的感覺。
「這個便要從我剛從蜀山接到師門任務說起……」林辰笑著把下山以後的經過娓娓道來，毫無保留，更無隱瞞，冰靈兒在一旁靜靜地聆聽著，林辰說到迷神古陣中的心魔侵襲之驚險時，她也跟著驚呼，說到林煊被聶陽一劍穿心，她更是憤懣地揚起小拳頭，道：「這個聶陽，比起冰不凡更加可惡。」
林辰不禁笑道：「比起冰不凡，聶陽起碼沒有野心，雖然人品不怎麼樣，擊傷林師兄也是被巴蛇所控制，身不由己罷。」
冰靈兒娥眉輕皺，道：「你啊，就是太自信了，有時候過於自信，便是自負了，你想啊，如果你那林師兄就這樣殞身了，大概你就說不出這番話吧。」
林辰一怔，心想也是，如果當時林煊就那樣死於聶陽劍下，即便聶陽是被巴蛇陰神所附身，自己恐怕也會失去理智，哪裡還能想出用誅邪之術把巴蛇的陰神從聶陽肉身上逼出，救了他的命。
冰靈兒突然想到了什麼，歎了一聲，低聲道：「大概我也一樣吧，冰薇師姐也是身不由己，如果師父出事了，我絕對不會原諒她的……」
冰薇與冰靈兒鬥法，被冰靈兒法寶重傷，如今還在昏迷之中，冰憐星也沒有說什麼要處罰冰薇的話，只是，冰靈兒心中明亮，她和冰薇之間，大概永遠也回不到以前那樣的姊妹情深了。
想到這，冰靈兒不禁眼中一紅，淚水就要掉下來。
林辰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別想那麼多了，既然路是她自己選的，那後果怎樣，相信她本人是最清楚的，很多選擇，一旦認定了，就回不了頭了，你還要繼續聽我的故事麼？」
「嗯。」冰靈兒後退一步，雙頰紅暈，對於林辰的親暱動作，又是羞澀又是有點淡淡失落，林辰說過他以前老是和妹妹這樣玩鬧，他的心中，大概也把她當做了妹妹一樣看待吧。
林辰接著把巴蛇狂怒，慕容龍幽和淨塵發威，然後青鸞擊殺巴蛇，汐瑤出現，與凰冰璃對決，到最後那頭荒古凶獸出現的事，逐一道來，他對冰靈兒毫無隱瞞，甚至連晨曦得到鴻鈞仙牒一事也說了，到後來自己葬身龍腹，倒是把吞去龍丹一事略過，這事畢竟過於太駭人聽聞，連他自己也弄不清如今體內那顆怪異金丹的事，只是說自己僥倖逃出龍腹，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冰嵐雲閣了，饒是如此，也聽得冰靈兒大呼小叫，兩個粉拳緊緊握住，似乎為他捏一把冷汗，恨不得身臨其中，幫他禦敵一般。
話到最後，冰靈兒沉默片刻，螓首靜靜地看著他，道：「你就是這樣的笨蛋，天生傲骨，又倔強，明知道萬分凶險，也無所畏懼，那日也是這樣，突然出現，擋在我身前，看到冰河那一掌抵到你丹田之上，我都快嚇死了，真讓人討厭……」
林辰訕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冰靈兒突然別過臉去，幽幽道：「原來是凰冰璃，難怪你為她不顧生死……還好，這次她沒贏，我也沒輸……」
「啊？你認識凰師姐？」林辰一楞，不明所以地道，突然靈感一動，想起陸雨晴曾經和他說過的話，當年的崑崙盛會中，慕容龍幽因衝擊丹道沒有參加，凰冰璃和冰嵐雲閣的一個名不經傳的少女最後鬥法，那一戰至今仍讓不少人津津樂道，而這兩個少女，也足以讓修仙界中任何自喻天才的人自慚形愧。
「原來靈兒便是當年崑崙盛會和凰師姐最後一戰的少女，也是，以你的天資，恐怕玄門之中，也只有凰師姐那少數人能與你相比。」林辰恍然大悟，笑道。
「可是我還是輸了。」冰靈兒微微嘟嘴，抓了抓被風揚起的裙擺，不滿地說道。
這宛如美玉瓊葩一樣的天真少女，此刻在月照之下，更添幾分明媚，只是那委屈的模樣，林辰忍不住又刮了一下她的小瓊鼻，笑道：「你的年紀貌似比我還小一點，也就是說凰師姐比你年長一歲多，像你們這樣的天才，一年多時間，頂的上旁人十年苦修吧，如此算來，你並不比凰師姐遜色多少啊。」
沒想這一下，冰靈兒霎時間渾身劇震，竟是驚羞之意大勝，待聽完林辰的話後，不知為何，那雙明眸中，突然溢滿了汪汪的淚水，道：「可是，你還是要離開這裡了。」
「呃……」林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整個望月崖上，一時間安靜了，兩人只覺連對方的呼吸聲，也清晰可聞。
懸崖之下，洶湧澎湃的海潮，彷彿永遠不知疲倦一般，滔滔不絕地拍打山崖下的礁巖，為這波瀾壯闊的海上月夜，平添幾分蕭條。
突然的，林辰只覺一陣香風撲來，一個曼妙的嬌軀，撞入他的懷中，頓時，林辰手足無措，瞪大了雙眼，腦海中一片空白。
懷中少女雙頰紅暈，眼波流盼，彷彿要滴水出來一般，她怯生生的，低聲地喚了一聲：「辰哥哥。」
林辰回過神來，淡淡的幽香飄來，望月崖上，眼前的少女，眉如新月，眼似秋水，只是，她卻螓首揚眉，靜靜地看著自己，帶著三分羞澀，七分深情。
「靈兒……」
林辰一時間慌亂起來，卻發現情不自禁兩個字已低啞地喊出了口。
冰靈兒輕輕搖了搖頭，指尖落到他的嘴唇上。
此時無聲勝有聲。
她突然喚出那靈虛仙寶九天仙霞綾，上前一步，立在懸崖邊上，閉上眼睛，深深呼吸，然後慢慢的，張開雙臂，前方，就是無邊的深淵，彷彿天地蒼茫。
「叮叮鐺鐺」，清脆悅耳的聲音，在這黑夜下的天水之間，突然響起，遠遠迴盪開去。
影態綽約的身影，隨之騰起，凜冽的海風霍然席捲而上，伴著那淡紫色身影，在明月星斗之下，開始了美麗到不可一世的翩芷獨舞。
九天仙霞，化作長天秋水，在她的芊芊素手之間，婉轉騰挪，歡暢奔流，她的身影，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飄逸得猶如漫天輕盈的雪花，清雅得彷若步步生蓮的仙子。
不知何時，天下穹蒼之下的那尊明月，竟不可思議地漸漸盈滿。
億萬頃海水之上，閃爍無數耀眼的銀光，一道皎潔的月華，沖天落下，化作銀衣流光，瞬間大海之上的銀光，和這道清輝，重合在一起，燦爛無比地灑落在望月崖之上，整個冰嵐雲閣，頃刻間被照亮得猶如白晝一般。
此時此刻，彷彿那美麗動人的傳說，再度出現，冰嵐雲閣所有人驚訝於這百年難得一現的奇觀之餘，他們更是目瞪口呆地看向在望月崖之上，那輪彷彿比任何時候都要璀璨，都要貼近世間的明月之下，那一抹絕塵的鴻影。
彷彿那星月傳說中，最淒美最哀傷的虛影，再度出現，站在明月之上，和自己的影子，翩翩起舞，一種曠古的寂寥，瀰漫這茫茫夜色之中。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冰靈兒就在這望月崖上，閉著雙眼，淺吟低唱，她的身子，隨風飄蕩，如飄絮，如霜花，舞出了這世間淒美動人的身姿。
而林辰的耳邊，卻輕輕地蕩漾著一曲這世間只有他一人能聽到的絕世仙音「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就是遇見你」
「在天地茫茫中靜靜凝望著你，陌生又熟悉」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裡，身邊有怎樣風景」
「上古渺渺多少年，神與人不再見」
「我跪倒在古老的神殿，祈求著與你再結一段塵緣」
夜風吹來，彷彿有淡淡熟悉的味道，明月憂愁斷人腸，伊人飄然而去。
天地合攏，月華慢慢暗淡下來。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而對林辰來說，這一風華絕代的月舞，所蘊含的淡淡情懷，卻彷彿凝固了他一生的惆悵。
看著手中冰靈兒臨走之時交還他的須彌芥子，他一時竟是呆了。
今夜，無眠。
星月神殿這座古老的殿堂之前。
四周寂靜無聲，不知名處隱隱有蟲鳴聲傳來，一聲，兩聲，低低切切，月華如水，灑在她的身上。
她抬頭看天，怔怔地出神。
一道輕聲打破了這樣的寧靜：
「靈兒，他走了，這代表著矢志不渝的月神之舞，一生只能為一個人舞動……你不後悔麼？」
少女輕輕一顫，沒有說話，良久之後，突然綻放著一個絕美的笑容，如霜如花。
「嗯，不後悔，從第一眼看到他開始，我便知道了，他的心，深如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