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返程()
晨光驚得倒退一步,本能地就去拔配槍,但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是赤條條的一絲不掛,只得向側旁閃去。他閃身到一組衣櫃的旁邊,不見那無頭人追來,定了定神,便即懷疑剛才所看到的就是「白手套」,因為身上穿了衣服,顯出人形,而「白手套」的頭則看不見。心念及此,不由高度興奮起來,只可惜手槍放了在外面的垃圾袋裡,赤手空拳不知能否對付可以飛簷走壁的「白手套」。他貓下腰,決定從左邊繞過去看個究竟,但剛一轉身,就見黑暗中一隻手擋在自己面前,對手竟然悄無聲息就已經繞到了自己的背後,行動之迅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他不及思索,本能地使出了擒拿手,閃電般扣住對方的手腕,向旁一帶,反身一扭。這一招迅捷狠辣,只要對方躲不開這一扣,就必將被制住,無法反抗。只聽「卡嚓」一聲響,晨光覺得手上重量一輕,對方的前臂竟然被硬生生給扭斷了下來。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遠比方才看見無頭人和手臂擋路時更為強烈。晨光的驚異在於對方的手臂骨骼可以被折斷,但肌肉韌帶怎麼可能在這一扭之下就斷開了呢?不過他的驚異只是一瞬間就消失了,因為他已感覺到抓在手裡的半截手臂又硬又輕,根本不是真人的手臂。他提起那截斷臂在微光中辨認,不禁啞然失笑,原來時人體服裝模特的手臂,被他從肘部揪了下來。再轉身看那斷臂的模特,胸部高聳、擰腰送胯,卻是一個身著時裝的女人體模特。
晨光心想:那麼剛才看見的無頭人多半也是個模特了,無頭模特在服裝店裡也很常見,黑暗中看不清楚,竟然被木頭人嚇成這樣,真有點哭笑不得。他正準備繞過去確認那個無頭人是否模特時,就聽見那個保安停止了鼾聲,聽聲音應該時從床上下來了,並且有電筒的光柱射了出來,顯然是被剛才的聲響驚醒了,此人雖鼾聲如雷,到能如此警覺。他急忙將模特的前臂裝回原處,側身直挺挺地站在一排服裝架的凹處,右手插進一件衣服的裡面,避免被發現。
隨著晃動的電筒光柱,晨光看清了剛才看到的無頭人果然是個無頭的人體模特,穿著t恤、西褲站在那邊。不一會,肥胖的保安走了過來,照來照去,在晨光剛才扭下手臂的模特處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他繼續往前走,向晨光站立的地方走來。晨光凝神斂息,看著胖保安一晃三搖地越走越近,電筒光不斷掃過他的身體,而保安視而不見。保安走到晨光身邊時,一腳正好踩在晨光左腳的腳趾上,把晨光痛得呲牙咧嘴,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其實他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保安覺得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便停下來,挪開腳,用電筒照亮地下。晨光本能地將左腳往後縮,保安什麼也沒看見,又俯身看了看,見地上確實沒有任何東西,說了聲「見鬼」便轉身回去了。
晨光輕輕噓了口氣,蹲下揉揉左腳,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保安的鼾聲又震天價響了起來,晨光在黑暗中找了一件長袖的牛仔襯衣和一條牛仔褲,又找了一雙登山鞋。他雖還沒想清楚什麼時候需要穿衣服,但他知道自己原來那身衣服是肯定不能再穿了,因為那是失蹤前晨光的重要外形特徵。他接著又從模特身上拿了一副墨鏡、一頂網球帽、一條像手帕一樣的圍巾和一雙薄薄的皮手套,將一個裝扮很酷的男人體模特剝得只剩下襯衣、短褲,顯得很傻。需要的東西差不多就這些了,他準備偷偷從後門溜出去,忽又想起還需要一個背包裝東西,便又回身去找。這時他在一個矮衣櫃的上面看到一個裝飾品,是一個摩托車模型,上面騎著一個裝備齊整的車手,不禁大受啟發:我何不找輛摩托車騎回去,帶著頭盔手套,就沒人覺得奇怪了,而且回去後還可以繼續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跑。對,趕快出去找一輛摩托。
晨光找到背包後,將新的衣物等東西都放了進去,背在肩上。他回到後門的小鐵門旁,見胖保安就趴在門邊的行軍床上呼呼大睡,看了看鐵門上的暗鎖,如果去打開它難免發出聲響。他稍一躊躇,就走到胖保安身旁,暗道一聲「抱歉」,揮手一掌砍在那人的後腦與脖子的交界處,鼾聲立止,保安已然昏了過去。
晨光來到門外,把新的衣褲鞋帽全部穿上,衣領豎起,圍巾罩在臉上,如同一個蒙面人,墨鏡也戴上,心想就算有人看到,頂多奇怪,不至於被嚇死,都怪今晚的月光太刺眼。收拾停當,又將垃圾袋裡的衣物轉移到背包裡,然後大模大樣走向大街。下一步的目標是摩托車和摩托頭盔。
彤縣縣城雖然不大,但晨光地理不熟,找了好半天,眼看天都快亮了,也沒找到一輛摩托車,只找到了一家摩托車專賣店。他站在專賣店的櫥窗外,看著裡面成列的摩托車有點束手無策。如何才能將裡面的摩托車拿到手呢?破窗而入?就算這十多毫米厚的鋼化玻璃能被撞破,自己也多半要和本地110展開追逐賽了。這時,遠處傳來公雞的打鳴聲,他不敢耽誤,只好走向另一條街繼續尋找摩托車。鑽出一條小巷,迎面看見朦朧中有一輛加長的大貨車停在路邊,他抬頭一看,不由感慨: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那輛大貨車上滿載著上下兩層嶄新的摩托車,貨車的發動機並沒熄火,從車窗看過去,駕駛位上竟然沒有人。晨光覺得奇怪,四下看了看,沒看到有人,卻見旁邊有一間公廁。他略一思忖,估計司機是臨時停車上廁所去了,竟然也不怕有人把他的車開走。晨光退後兩步,隱身在牆邊的黑暗中,等待著。不一會,一個魁梧的男子從廁所裡走了出來,向貨車走去。晨光就無聲無息地跟了上去,待那男子正要去拉開車門時,他像對付胖保安那樣如法炮製,一下將那人打昏。
打暈那人衣服反掌,但要將其搬到駕駛室裡卻殊非易事,那人的塊頭比晨光更為高大,體重更是晨光雙倍。晨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魁梧的司機拖到駕駛室裡,喘了口氣才將貨車熄火,拔下車鑰匙。先在駕駛室裡找到了幾個包裝完好的新頭盔,他取了一個就跳出駕駛室,用鑰匙將車門鎖上,然後又將鑰匙從車窗的縫隙處塞了進去,這樣外面的人就進不去了,不至於讓司機又被別人順手牽羊給打劫了。
接著他爬上車廂,在上層最後一排解開一輛鈴木摩托車的鎖扣,從包裡取出工具鑰匙將摩托車發動,然後戴上頭盔,瀟灑地扣上面罩。手上油門一送,轟的一聲就駕車從貨車車廂上飛落下地,就地漂亮地轉了一百八十度,絕塵而去。
天濛濛亮了,公雞的啼鳴聲此起彼伏,薄薄的晨霧在空氣中舞姿曼妙。路上開始出現晨跑的人和蹬著三輪趕早市的農夫,一些小餐飲店也開了門,門口的蒸籠上冒出騰騰熱氣。摩托車上的晨光正覺得及飢腸轆轆,昨天在套間裡吃的那點東西早已消化得乾乾淨淨。便停靠在一家小餐館前,不敢取下頭盔,也說不出話,他用手指了指小籠包子,買了一屜。他找了個僻靜之處,摘下頭盔,狼吞虎嚥將六個包子塞了下去,然後便駛往返回省城的方向。路上還加了一次油,加油站的女孩一直好奇地看著他,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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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雨佳輸完液已經差不多中午了,她又偷偷跑到母親的病房外看了一眼才離開醫院。這是第三次輸液了,她康復得很快,只是醫生要求必須把一個療程的藥物用完,既然用了抗生素就必須用徹底。她臉色雖然還不太好,但精神已基本恢復,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給凌一彬打個電話,或者乾脆去他公司裡找他,至於找他幹什麼,自己也不清楚。自從那天在街上遇到凌一彬,凌一彬為她抱打不平,反而險些被別人毆打之後,她就對他深有好感。加上第二天自己淋雨發高燒被凌一彬送到醫院救治,又為她母親僱傭了一個照顧吃喝拉撒的工人,她更是心下感激。尤其是那晚在她的住所,忽然抑制不住地想得到他的擁抱,也許是無助,也許是孤獨,也許是令人髮指的慘痛遭遇,她需要一個寬厚有力的肩膀。她在他懷裡一陣痛哭之後,慢慢平靜下來,希望他問自己為什麼哭得如此傷心,但他沒問,只是一直默默地抱著她,默默無語,更沒有非分的舉動。這讓她第一次有了怦然心動的感覺,但凌一彬有女朋友了,她便又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所以那一場哭泣哭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