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黑客下場()
視頻圖像窗口約莫有兩吋見方,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人頭朝下,像是被倒吊著,臉對著鏡頭,滿臉是血,可那血並不往下流,而是朝上流。鼻血汩汩的冒著,向上跨越嘴唇,流到下巴上,又一滴一滴的向上飛去,飛出鏡頭之外。燈光從上方照下來,照在他倒著的臉上,如同一張鬼臉,陰森森的。背景煞白,空無一物。
晨曦的頭皮如同過了電一般發麻,激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知是驚恐過度還是暈血噁心,她覺得渾身發軟,胃裡一陣痙攣。
她不知道只有自己看到了這個視頻,還是別的玩家都看到了,全場沒有人做出任何反應,沒有臭雞蛋沒有房主提示,而耳機裡聽到的只是些類似呻吟的奇怪聲音。
晨曦強自鎮定心神,勉力想坐直身體,突然,耳機裡傳來顫抖的語音,再次把她駭得癱倒在座椅裡。
「對,對不起,是……是……我幹的,我,我……錯了,再,再也……再也不敢了……」
視頻圖像上倒懸著的血人並沒戴耳麥,可他的嘴巴在動,似乎就是在說那些話,顯得痛苦不堪。他嘴裡全是血,牙齒都被染紅了,一張嘴,血就從嘴裡流出來,還是向上,流過下巴向上飛去,一滴一滴的,一串一串的。
這時,遊戲界面上跳出一行黃字,十分醒目,顯示是「大俠」發出的,他擁有平台的「紅桃」權限,可以隨時發出房間公告或平台公告,黃字是這樣的寫的:「晨西,快通知你哥!點酷,快平木錄像!」短短的一句話就有三個錯別字,不過意思是清楚的。
——
吃完晚飯,晨光就鑽進書房裡看書,手上的差事是交割了,但心閒不下來,他最近開始研究警犬了。市公安局有一個專門的警犬馴養基地,品種齊全,有杜賓犬、拉布拉多犬、德國牧羊犬、史賓格犬,甚至還有藏獒,防暴警察和特警用警犬執行任務的情況比較多,而他們重案組相對少一些。他覺得對付「白手套」也許警犬可以發揮出奇制勝的作用,但帶警犬執行任務都需要馴養員配合,他在這方面還完全是個外行,不知道哪種犬更適合追蹤能高來高去的「白手套」。沒有正當的理由他無權調用警犬,所以他幾乎在考慮自己養一條合適的大型犬。
收拾洗刷完畢的夕陽一會就過來強行把他拉到客廳陪她看電視,《浪漫滿屋》,近來這部韓劇大行其道,夕陽天天都要看。晨光不想看,但最近閒得發慌,和妻子的感情也很融洽,看看就看看吧。看了一會,他覺得很無趣,實在沒什麼意思,而身邊的夕陽則看得一會喜笑顏開一會哭天抹淚。晨光無聲歎息了一下:女人啊,眼淚就是不值錢!
好不容易盼到了插播廣告,他輕輕挪開夕陽一直挽著他臂彎的手,說:「我去拿煙。」就鑽回了書房。窗外很黑,屋裡很亮,窗上的玻璃幾乎可以當鏡子用了,晨光看著玻璃上自己的身影,似乎很清晰,似乎又很暗淡,反射的光和外面透進來的光混合在一起,自己的身影顯得有點飄忽。他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那麼執著地不願意放過「白手套」,好像不能用他慣有的敬業精神來解釋。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他和「白手套」是天生的對手,他不願放過「白手套」,「白手套」也不願放過他。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警局很快就通過ip地址鎖定了「終極白手套」的物理地址,憑直覺,晨光知道這件怪事肯定與「白手套」有關,雖然已經不歸他管了,他也知道警局得到報案會直接進入國安部專案組的工作流程,但既然自己接到了妹妹的電話,肯定不能坐視,便毫不猶豫就下樓上了車。他一邊駕車駛出小區大門,一邊通過車載通訊系統逼問負責網絡偵測的警員具體地址,負責的警員也無法判斷這應該交給刑警重案組還是國安部專案組,畢竟沒證據顯示是「白手套」所為,乾脆兩邊都不得罪,就說了。
晨光一路風馳電掣直趨目的地,那裡是一片比較老的住宅小區,全是七層的磚混樓房。他向大門口的保安出示了一下警官證,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就來到小區四棟三單元門前,沒看到有別的警車,看來他最先到達。
他持槍在手,飛快地登上七層,右邊住戶沒有防盜門,他貼在木門上聽了聽,鴉雀無聲。然後退了一步,奮力一腳將木門踢開,立即站定馬步雙手握槍對準門內。
門裡面黑洞洞的,沒有燈光,也沒有聲音,只有一陣穿堂風從裡面吹了出來,他嗅到了煙味還有一丁點血腥味。
晨光一個健步衝了進去,背靠住房門,掃視了一圈。這是個一室一廳的小套型,客廳裡沒人,也沒開燈。唯一一間臥室的房門虛掩著,門縫裡透出光亮,裡面似乎有微弱的響動。
晨光慢慢移動腳步,警惕著走到臥室門前,又是一腳踹開了門,槍口也立即對準了裡面。
眼前的景象把他驚呆了,一個男人就直挺挺地站在臥室裡,但不是站在地上,而是站在天花板上,頭朝下。
忽然,身後傳來「彭」的一聲巨響,客廳裡的光線猝然變暗。
晨光閃身一個側滾,蹲在地上,槍口已對準了發出聲音的方向。
剛才被他踢開的客廳大門已經關上了,樓道裡的燈光也都被關在了外頭,客廳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異常。
他輕輕噓了一口氣,心想:又被他跑了。
晨光起身走進臥室,先警惕地掃視了一眼屋裡的情況,臥室很小,一張堆著毛巾被和一些衣服的雙人床,一個床頭櫃,一個小書桌和一把椅子,桌上擺著一台電腦、凌亂的書報、插滿煙頭的煙灰缸和半瓶啤酒。然後他仔細審視那個倒著站立在天花板上的人,他平視的視線在那人的胸部,得低頭看那人的臉,而抬頭看那人的腳。那人很瘦,穿著背心和短褲,腳下踩著廉價的塑料拖鞋,正驚恐地看著自己,瑟瑟發抖。
最不可思議並不是那人能倒著站立在天花板上,而是那人凌亂的頭髮沒有指向地面,身上寬大的背心和短褲沒有翻過來朝下垂著,那人眼角、鼻孔、唇邊的血跡雖已乾涸凝固了,但血跡無一不是指向天花板,背心上斑斑點點都是鮮血路過的痕跡,那人的腳上、拖鞋上和周圍的天花板上全是血跡,而地面上卻沒有一點血,只有煙灰。這時,晨光看見一顆汗珠順著那人的臉頰向上滑,滑到下巴,然後筆直地飛向天花板,砸在那片血跡上,發出「啪嗒」一聲,本已變得有些發黑的血跡又綻放出一點可怕的猩紅。
晨光覺得這個場面有點荒誕,把槍插到腰後,問:「你能下來說話嗎?」
那人戰戰兢兢的回答:「我,我不敢動。」聲音嘶啞。
「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是『白手套』!」
「你看見『白手套』了?」
「是,是。他不知道從哪兒進來的,進來就拳打腳踢,我……我抱著頭求饒,他叫我站起來,我站起來就發現自己已經倒立在、在這裡了,……然後他叫我發言時公開承認是我黑、黑了f2f8……」
晨光聽得有點糊塗,問:「你發言時?黑了f2f8?」
「是,是……我正在玩、玩殺人遊戲,前幾天我、我攻擊過f2f8,把他們搞崩潰了。」
「哦!」晨光明白了,「你還是個黑客啊!」
話音未落,客廳的門突然又被撞開了,幾個黑影隨即衝了進來,都舉著槍,一個背靠大門站定,一個閃進廚房,一個衝進衛生間,還有兩個挺槍向臥室走來。與此同時,那個倒著站在天花板的人一下子掉了下來,摔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晨光看著臥室門外點點頭,說:「嗯,訓練有素!」
臥室的燈光照亮了兩個來人的面容,是國安部的甘誠和李循禮,他們見晨光在裡面,便放下了槍。
甘誠笑著說:「晨隊的動作好快啊。」
李循禮則態度生硬:「這裡交給我們,還是請晨隊迴避吧。」
甘誠笑著對李循禮說:「不要這樣嘛,先搞清楚是不是『白手套』干的再說。」
晨光淡淡一笑,說:「是『白手套』干的,你們處理吧,我走了。」說罷,走出了房門,忽又停住腳步,轉身說:「如果你們下次出現時戴著墨鏡,穿西裝打領帶就更好了。」
甘誠聽了微笑不語,李循禮則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問道:「為什麼?」
晨光一笑,沒有回答,走了。
李循禮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外,轉頭問甘誠:「他什麼意思啊?」
甘誠笑著說:「美國警匪片裡插手警方辦案的fbi都是墨鏡、西裝、領帶。」
李循禮還是不明白:「我們是相當於fbi啊。」
甘誠說:「凡是那種形象出現的fbi都是蠢驢,破壞英雄警察辦案。」
李循禮聽了大為不滿,衝著門外大聲說:「靠!這小子憑什麼那麼牛b哄哄的?!」
甘誠拍拍他的肩頭,說:「你去仔細翻閱一下他的檔案,你就知道他憑什麼牛了。如果說陸局是包拯,那麼他就是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