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政治()
凌一彬突然縮手並不是因為他摸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相反,他觸手感覺到的竟是一片溫軟,非但不可怕,反而應是一派旖旎的春光。之所以縮手是因為他已先入為主知道地上躺著的是個女人,感覺摸到了某些敏感的部位,驚惶不安,臉也騰的紅了,心跳也失去了規律他定了定神,暗罵自己沒有真君子的定力,又回頭示意大家放心。現已基本判斷出地上「白手套」的大致體態,再次伸出手就準確地摸到了她的臉部,那縷鮮血就是從她嘴角流出的。她還有呼吸,按住她的頸動脈,脈搏急促而微弱。
這時,後面的幾個人突然驚叫起來,嚇了凌一彬一跳,他忙回頭看他們,見他們都指著自己身後不遠的地方。原來那裡出現了一雙赤裸的腳,很白,腳趾甲上還有晶瑩的指甲油熠熠生輝,而腳踝以上的部分則彷彿溶化了,溶化在了空氣中。
凌一彬一下子跳了起來,退到一邊,即便他知道那就是「白手套」的腳,也禁不住這超乎視覺經驗的震撼力,實在太詭異太恐怖了。一雙連在腿上的腳絕對不可怕,但只有兩隻腳擺在面前,沒有幾個人會不覺得恐怖。
遠處隱約傳來雜沓的腳步聲,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喊著:「晨曦,你在哪裡?」
晨曦聽出來了,那是熟悉的沈琴的聲音,心下大安,趕忙激動地大聲回應:「琴姐!琴姐!我在這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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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時分,初升的太陽就非同一般的明媚,但晨光的心情卻陰霾密佈。整個專案組都一夜未眠,也包括兩個局長和許多負責處理騷亂善後的警員,現在擺在桌面上的情報所呈現出來的案情卻是一團亂麻。
四個昨晚同時肆虐的「白手套」女孩都在警方控制之下的病房裡接受檢查和護理,被凌一彬和「大俠」打傷的那個也已現出人形,但因兩根肋骨折斷,傷重仍在昏迷中,另外三個都已清醒,但從她們哪裡得到的線索少得可憐。她們都稱自己昨晚在娛樂時突感噁心難受,便去洗手間,在洗手間裡感覺心跳、呼吸都變得急促,渾身燥熱難當,腦子也開始眩暈,之後的事情就完全不記得了。給她們體檢只是發現吸食過毒品,也是植物冰,此外均未發現異常。
使案情更加撲朔迷離的是那具左手戴著白手套的男屍,此人身高一米八一,體格強壯,年齡約在三十**歲,血液和dna檢測發現,上次來盜搶女屍的就是此人,那女屍體內的胎兒就是他的孩子,滴落在屍檢房地面上的血跡也是他的。
這一檢驗結果讓晨光大為震驚,不相信自己一直苦苦追蹤、抓捕的「白手套」竟然已經死了,死於另一個「白手套」之手。他叫組員繼續深入比對線索,結果在武成峰命案現場發現的小半枚指紋被證明是此人右手食指指紋,也在他的右手前臂上發現了剛癒合不久的傷痕,疑似槍傷,可能就是兩周前晨光在解剖室裡射出的第一顆子彈,穿過女屍的右胸給他造成的傷痕。
晨光不得不承認自己與之兩度交鋒的對手死了,承認了這一點就意味著此前專案組收集的一切線索證據都不一定對新出現的「白手套」有效,這個新的右手「白手套」又是何許人?他又做過些什麼?他將會做些什麼?這些問題都只能從左手「白手套」之死開始尋找答案。晨光默然不語,呆呆地站立窗前良久,如同一尊雕像。
老廖掐掐太陽穴,走到晨光身邊,遞給他一支煙,小聲說:「頭兒,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晨光接過煙,略感詫異地看了老廖一眼,說:「會發生什麼?今天的報紙會『白手套』滿天飛。」
老廖老謀深算地笑了笑,說:「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我估摸著可能專案組要改組了,咱們有可能都不能繼續管這事了。」
晨光聞言大吃一驚,他沒想到老廖說的竟然不是有關案情的事情,疑惑不解地盯著老廖看了半晌,見他不像在開玩笑,遲疑了一下問道:「什麼意思?」
老廖看似無奈又似乎狡黠地笑了一下,正要說話,見沈琴走了過來便低頭吸煙不語了。
沈琴走到晨光身邊說:「兩周前那具女屍的身份落實了,是那個馮建剛閹割案裡就消失的小姐——佩佩。」
晨光和老廖都是一驚,異口同聲地問:「那個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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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場不小的騷亂,「白手套」的話題被熱炒和關注到空前白熱化的程度。在這場騷亂中,有二百三十七人受傷,三十九人重傷,幸無人員死亡;四個出現「白手套」的場所設施毀壞嚴重,另有近百台車輛不同程度受損,還有順手牽羊、趁火打劫造成的其他財產損失,直接經濟損失累計超過兩千萬元,由此帶來的該街區餐飲娛樂業暫時蕭條的間接經濟損失則無法估量。所以這次「白手套」備受關注與以往最大的不同點在於引起了中央政府的不安,也因此產生了保齡球效應,引起了以「事兒媽」美國為首的多個國家政府的嚴重關切。
「白手套」因之正式升格為國際話題,一時間,許多國家政府做出了各種各樣的猜測,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中國政府正在研製極端危險的隱身技術,該技術可能被用於軍事、間諜、醫療、體育、侵佔公共或他國資源等等,將威脅到國際秩序。各國外交照會也就接踵而至,有的要求給於解釋,有的企圖共享技術,有的提出共同調查,有的希望公開內幕。更熱鬧的是,各種國際組織也不甘寂寞,國際ufo及外星人研究協會、國際衛生組織、國際綠色和平組織乃至聯合國人權委員會都蠢蠢欲動,也許他們的目的不盡相同,但插足、染指被他們稱之為「白手套門事件」的企圖卻是一致的,這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白手套」無論是一種新發明還是一種新發現都意味著無窮的價值,不能不讓人浮想聯翩、垂涎三尺。
中國政府常常需要外國人流了一地的饞涎甚或赤裸裸的侵佔行為來提醒自己注意到某種亟待保護的珍貴資源,「白手套」也不例外,外國人似乎一下子就能看出其巨大價值,而中國已坐視良久,甚至覺得其他國家的外交動作荒唐可笑,還好很快就醒悟過來:神秘的隱身如果成為本國獨有的自然或技術資源,那確實妙不可言。外交部很快做出反應,批駁和斥責了各國的無稽之談,並拒絕各種無理且滑稽可笑的要求,同時對內用盡所有手段要將「白手套」徹底「畫上句號」。「畫句號」行動是一個巨大系統工程,沒有一個成熟而強有力的政府是不可想像的,不是簡單的封鎖消息、管控網絡和媒體,而是用一套複雜的組合拳最終達成「玩魔術障眼法的『白手套』已被正法」的結論,這套組合拳中重要的一環就是被老廖不幸言中的專案組改組換人。
騷亂發生一周後,「白手套」專案組所掌握的所有資料都被調走,專案組也按省廳的要求暫停了工作,並沒給出任何解釋。又過了四天,晨光終於等來了局領導與他的正式談話。
被要求穿上警官制服的晨光走進小會議室,見在座的除了公安局黨委書記文昌明、局長陸林、副局長劉興國、副局長鄭之棟之外還有兩個他沒見過的中年男子,表情冷峻內斂,坐姿挺拔莊重,看上去很有職業軍人的氣質。晨光沒有想到領導談話會是如此高規格的,要求他穿上制服顯然另有深意,他稍微愣了一下,隨機立正向幾位領導敬禮,陸局長示意他坐下,他才脫下大蓋帽坐下,把大蓋帽端正地放在桌上。
一向不苟言笑的文書記反到顯得很隨和,清瘦的臉上帶著笑容,率先說:「小晨啊,放鬆點,其實我不建議搞得如此嚴肅的。你除了是個人民警察,也是個黨員,是個出色的警察和優秀的黨員,執行上級命令、服從黨組織的要求是不會打折扣的。」
晨光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如何回話,只是紋絲不動地端坐著等待領導接著說正文。
陸局長坐直身體,習慣性地拉了拉身上的制服,又扶了扶眼鏡,一貫慈善的面孔上毫無表情,指著兩位便裝的中年男子說:「這兩位是國家安全部的領導,甘誠和李循禮。」
晨光目視兩位國安部的人員,微微點頭,長臉鳳目的甘誠和脖子跟頭一般粗的李循禮也向他點頭示意。所謂國安部,職能類似美國的cia和fbi,是中國政府唯一對外公開承認的情報部門,始終披著神秘的面紗,連晨光也知之甚少。既然要求移交國安部,顯然「白手套」的事上升到了國家安全範疇。
陸局長接著說:「晨光,現在我代表公安部、省公安廳正式通知你:『白手套』案結案,專案組解散,有關材料全部移交國安部,你要負責處理好交接工作,並在『白手套』案對內、對外的口徑上與國安部的要求保持一致,把工作重點轉回到本地重特大案件的偵破中去,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