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疑案()
又是一個清晨,漫天陰雲密佈,黑氣沉沉,還淅淅瀝瀝下著小雨。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鬧鐘裡的怪鳥又在七點整開始聒噪了。
晨曦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臥房的窗戶,窗簾上灰濛濛的,天似乎還沒亮嘛。就懶洋洋地伸手把鬧鐘抓到面前看時間,果真已經七點啦,怪鳥還在執著地叫著:「早起的鳥兒……」
她抬起另一隻手,用樹門將鳥兒擋了進去,嘴裡念叨:「吃!吃!老娘是母大蟲,讓你吃!」
然後放下鬧鐘,照例,掀開毛巾被,拿大頂。已經是紅五月了,天氣越來越熱,長袖長褲的睡衣是穿不住了。因為有每天早起倒立的習慣,所以睡裙也是不穿的,所以昨晚穿的是沙灘短褲和新買的圓領短袖。身子一倒立起來,短袖衫就滑了下去,整個上身都裸露出來,衣服則翻過來罩住了腦袋,看來這件衣服太寬鬆了。
裸露的胸部感覺有一絲涼意,加上頭臉都罩在衣服裡,什麼也看不見,晨曦覺得有點不自在,隱約覺得好像有人在看著自己。雖然這個念頭很可笑,但還是心中不安,猶豫著是否立即停止倒立。
此刻,她依稀聽見一聲女子的尖叫……
——
尖叫是從二十二層b座白倩倩的房間裡發出的,分貝之高,簡直有點駭人聽聞。聞聲趕來的徐心荷、圖影推開她的房門,只見白倩倩雙手緊緊捏著毛巾被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屋頂。徐、圖二人也抬眼看去,一隻毛茸茸的玩具熊被兩根白鞋帶勒著脖子吊在吸頂燈下,那是白倩倩每天晚上都要抱著一起入眠維尼熊。晦暗中熊在輕輕晃動著,顯得陰森可怖。
心荷驚疑不安地坐到倩倩床上,抱著她的肩膀安慰:「別怕別怕……」其實也是在安慰自己。圖影顯得鎮定得多,打開了房間的燈,又去把客廳和所有房間的等都打開,並拉開了窗簾。環境一下子明亮了,窗外也傳來車水馬龍的聲音,恐怖的氣氛消減了很多。
「你,你們看到了吧?」倩倩瑟縮著說,「就是有……鬼……」
已鎮定下來的心荷扳過倩倩的肩膀,問道:「倩倩,你是不是又在嚇唬我們啊?」可倩倩有點癡癡呆呆的樣子,臉色蒼白,嘴唇還在不自禁地發抖,又不像是裝出來的,心荷就把疑問的目光投向了圖影。
圖影顯得很豪邁豁達,坐到床頭,拍拍倩倩的腿說:「就算有鬼,顯然它也沒有害你的意思,可能只是跟你開玩笑而已,否則吊在這兒的就不是維尼了。」
心荷懷疑地觀察著圖影,沉下臉來說:「是不是你搞的惡作劇?!」
圖影無辜地叫道:「怎麼可能啊?把倩倩嚇出個好歹來,我負得起責任嗎?再說,你看……」
說著,圖影踢掉拖鞋,站到倩倩的床上,伸手去夠那熊,踮起了腳跟伸直了指尖,也僅僅剛剛摸到一點熊腳上的毛而已。圖影是三個人中個子最矮的,穿了高跟鞋才勉強一米六,身材有點像何潔,同時她也是個「盒飯」。
「你可以墊個凳子啊。」心荷如同洞悉真相的福爾摩斯,冷冷地說。
「你!」圖影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大聲說,「你不用墊凳子也行,卻來反咬一口!」
「我沒你那麼無聊。」心荷依舊冷冷的。
「你才無聊!」圖影已經怒不可遏了,跳下床,蹬上拖鞋,憤然走回了自己的房間,把門狠很地撞上了。
倩倩被門發出的巨大撞擊聲驚得渾身一震,反到清醒了一些,輕輕對心荷說:「徐姐,我覺得不是她幹的……」
「難道你覺得是我幹的?」心荷皺著眉反問。
「不,不是啦!我覺得真的有鬼……」
心荷拍拍倩倩瘦弱的的肩膀,說:「別胡思亂想啦,哪裡來的鬼哦?肯定是圖小妞惡作劇,她就有這愛好,明知道你膽小又迷信,她也不怕把你嚇出心臟病來,哼!」
說著,去掉拖鞋,站到床上來解那只維尼熊。心荷是三個人中最高的,差不多一米七一的身高,比圖影高出了一個半頭,很輕鬆地把熊和鞋帶都解了下來。
心荷把維尼熊送到發呆的倩倩懷裡,自己捏著雪白的鞋帶說:「不知道這鞋帶是哪裡來的?說不定就是圖小妞的,我去查查。別胡思亂想了,人都是自己嚇唬自己,趕快起來吧,上班要遲到了。」
在心荷一口咬定是圖影干的影響下,倩倩將信將疑地起床胡亂洗漱了一番,也來不及吃早飯了,就和心荷一起急沖沖地出了門。
在電梯裡,倩倩心有餘悸地問:「徐姐,可上次我在電梯裡遇到的事情是真的,沒有騙你們……」
「好,你沒有騙我們,但也不是見鬼啦,肯定是你的錯覺,被鬼故事嚇傻啦!」
倩倩還想說什麼,電梯停了,她們一看,十七層。
電梯門外空無一人,倩倩立即又緊張起來,向心荷背後挪了一步。
電梯門又合攏了,繼續下行,心荷回頭看看倩倩緊張的樣子,笑著說:「巧合而已嘛,再說有我在,怕什麼?」
電梯毫無異狀的來到一層,心荷拉著倩倩邊往外走邊說:「看嘛,一切正常,別嚇唬自個兒啦。糟了,忘了拿雨傘……我打的先送你吧,台裡對記者的考勤很鬆。」
——
下午,雨停了,但天氣還沒完全放晴,空氣中還帶著濕潤的氣息。街道被沖洗得很乾淨,護道樹和綠化帶裡的灌木都掛著水珠顯出層次豐富的綠色,能見度也變得異常的好,甚至可以在高層建築上看到遠方綿延的山脈,與天空中漸漸稀薄的黛青色雲層同為一色,看上去頗有水墨畫的趣致。
接近下班時間,一輛白色捷達車停在省電視台的大院裡,按常理外來車輛要進入電視台沒那麼容易,更不允許停在主樓前面。因為電視台的大門口站崗的不是保安而是武警,這恐怕就是所謂中國特色吧。而這兩白色的捷達車之所以有此特權,因為它掛著軍車牌照。
這時徐心荷走出了主樓的門廳,摘掉掛在脖子上的實習記者的牌子,然後走到捷達車邊,拉開了車門。
來接她的自然是她男朋友,叫丁小山,一級士官,是軍區某上校的專職司機,這幾天上校去北京了,他比較自由,便開著軍車來接心荷一起去吃晚飯。
車上,心荷跟丁小山講了早上發生的事情。
丁小山大笑:「哈哈哈哈,圖小妞簡直是麻雀啄雞子兒——搗蛋嘛!」
「但倩倩真的相信有鬼,你說真的有鬼嗎?」心荷似乎也有一些疑慮。
「鬼?有啊!」
「啊?!」
「日本鬼子、美國鬼子……等我們消滅的鬼多了去了!」
心荷一把揪住丁小山的耳朵,怒道:「誰跟你開玩笑啊?!」
「呵呵,饒命饒命,這樣要出車禍啦!」
心荷看看前方,著急地說:「你這樣開才會出車禍!」
只見丁小山正跨越了街道中間的黃色雙實線,在另一邊的車道上逆行,不斷向迎面而來的汽車閃著大燈,迫使正常行駛的來車紛紛慌忙躲避。他不以為然地說:「放心吧,我的車技,那叫屁股上掛暖瓶——是有一定(腚)水平滴!」
「可你這是嚴重違反交通規則的!」心荷緊張地看著前方不斷閃避的來車。
「沒事,交警從來不敢管。」丁小山不無得意地說著,享受著路上橫行霸道的特權和驚險駕車的刺激感。一甩盤子,在一個禁止左轉的路口左轉了,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從站在路中間的交警身邊經過,好像是要故意炫耀給心荷看。跟在他們車後面的一輛雪鐵龍凱旋竟然也跟這左轉了,交警果然對捷達的視而不見,卻毫不猶豫地攔下了緊隨其後的凱旋。
交警對凱旋的司機警了個禮,面無表情地說:「駕照。」
一個禿頭戴眼睛的中年人把頭伸出車窗,手指遠去的捷達車,不解也不滿地問交警:「他怎麼就可以左轉啊?你就敢攔我,不敢攔他呢?!」
交警回頭看了一眼,冷冷地說:「他敢打我,你敢嗎?」
——
飯後,天已擦黑。喝了點啤酒的丁小山開車更加放肆了,幾乎一路闖紅燈送心荷回紅楓閣。心荷也喝了酒,對車禍的戒懼似乎也沒有了,誰能拒絕享受特權呢?所以她也沒再反對違章行車,反而把音樂聲調到很大,捷達車就這樣一路高歌猛進。
丁小山的車技到也真是二般的,絕不一般,竟然一路無事,當然那些被迫避讓、急剎車的車主們的咒罵聲他是聽不見的,何況咒罵的並不是他丁小山,因為沒人認識他,但都認識白底紅黑字的軍方標誌。
快到紅楓閣時,捷達車又借道逆行,險些和也有點風風火火的出租車相撞,兩車剎住了,就開始了對峙。出租車上無客,司機似乎想賭口氣,就是不讓道,何況所在車道是出租車正常行駛的車道,要讓也該捷達車讓。
丁小山漫不經心地看著對面的出租車,竟然熄了火,掏出煙來慢條斯理地點上,心荷則有點不安起來,但她是個北方女孩,性格豪爽,也好面子,雖說此時己方無理,要退讓卻還是不甘心,所以也沒說話。
不一會,兩個方向都有車來了,連續閃燈鳴笛無效,知道遇上頂牛的了,就各自調頭繞行去了。
煙快抽完時,出租車司機終於氣餒了,畢竟自己是營運車輛,跟這兒耗著,可耗不起啊。於是嘴裡嘀咕著,倒車讓開了道路。丁小山則像個獲勝的將軍,瀟灑地吐掉煙頭,慢吞吞地開過出租車的身邊,鄙夷地看了一眼出租車司機,然後對心荷說:「我看這小子是臭馬桶堵塞——找抽呢!」
車子停在了紅楓閣門廳前,丁小山關燈熄火也跟著下車了,顯然是想上去「坐坐」。心荷見他把車門鎖了,知道他的企圖,笑著說:「可能她們都在哦。」
丁小山色迷迷地說:「那就在你自己的房間裡……坐一會嘛。」
話音剛落,他突然向側後衝去,竟然一頭撞在捷達車的前擋風玻璃上,砰然有聲。還好玻璃堅韌,沒有碎裂。
心荷大驚失色,趕忙扶住即將跌倒的丁小山,慌亂地問:「你在幹嘛啊?你怎麼了?」
丁小山捂著鮮血迸流的額頭,昏頭轉向地懵了好一會,才向四周看了看,問:「剛才,剛才是誰,是誰推了我?」
心荷詫異地看著他,茫然地說:「沒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