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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1841 辛丑和約 55 財權 文 / 引弓

    55財權

    7月9日

    一大早,楚劍功和李穎修就去拜見廣東巡撫怡良,自林則徐被擱革職以後,廣東事務,都由怡良主理。

    他們一到怡良的府上,怡良得了門子的通報,居然一路迎了出來。

    「哎呀呀,劍功、穎修,你們可算回來了。市面上都傳開了,你們一個率領三千虎賁,威震英夷,另一個折衝會辱,機鋒舌辯,維護國體。你們可是街知巷聞的大英雄了。」

    「制台謬讚了。」楚劍功恭維道,他稱巡撫為制台,暗指怡良就要高昇了。

    怡良哈哈大笑。

    「我等在前方作戰,彈藥糧草,全賴廣東。制台可稱當今的蕭何。」

    「胡說,胡說。逾制了,逾制了。」怡良滿面笑容,沒一點斥責的味道。

    三人一起來到廳房,分別落座,等僕人上了茶,怡良遣退下人,這才收斂笑容,沉聲問道:「外間傳言紛紛,眾說紛紜。朝廷的旨意,現在也沒到。劍功、穎修,朱雀軍可是我廣東一手培植起來,你們可不能拿我當外人。」怡良大人的口氣,真的像家裡人說話一樣。

    李穎修也沒什麼好瞞他的,便將這半年來的戰事和了。

    「和我廣東有關的,也就是廣州為通商口岸,廣東開經濟特區,取消十三行,澳門派駐英軍幾項了吧。」怡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正是,大人。」

    怡良呆坐了一會,頹然說道:「沒想到我還是躲不過事鬼一途。」

    事鬼?原來巡撫大人是在擔心這個啊。

    「大人放心,與洋人接洽事宜,我李穎修責無旁貸,斷不致連累大人清名。」

    「那就好,那就好。」怡良有些魂不守舍。

    「只是我們有些準備,還請大人幫忙。」

    「什麼事啊?」

    「《辛丑和約》中,有一項,就是中止十三行的壟斷,這第一步,就要先封了十三行的帳。」

    「行啊,雖然潘振辰,潘有度,盧文錦,伍秉鑒等人一直算是為朝廷辦事,但既然和約要撤銷,那也是為朝廷辦事啊。你們去封帳吧。」

    「而十三行直接通著廣東藩庫。所以……」

    「你們要查封藩庫?」

    「是,而且還要封了藩庫的帳。制台,我就是問問,徐布政使,和您交情好嗎?」

    「呵呵,穎修,你究竟不會做官,哪有這麼問人的。」怡良沉吟了一會,「本朝官制,乃是大小相制。徐藩台雖然品級比我低,但從紙面上看,他才是廣東的第一位大人。我不過是朝廷派下來,巡視安撫地方而已。」

    怡良這番話,說得太明瞭了,他和徐藩台,就是互相監視,大小相制的關係,談不上什麼交情。

    李穎修會意,轉換話題說道:「日後開了通商口岸,制台還可以有一番大作為。」

    「老夫年過不惑,還說什麼作為,事鬼之事,再也休提。」

    看來怡良大人是上不了賊船了,也罷,又隨便談了幾句,楚劍功和李穎修就告辭了。

    李穎修去做封帳查賬的準備,楚劍功回到白雲山營裡,下令將第二十五連的張彪找來。這兩天都在休息,朱雀軍還沒打散去訓練補備兵。

    張彪,字靜初,十三行老闆張大富的獨苗。

    「張彪,來朱雀軍這麼久了,覺不覺得苦?」

    「報告均座,不覺得,就是二十五連沒打上仗,有點憋屈。」

    「你也提了目長,要去訓練補備兵了。不錯了,你看水師的賴恩爵,賴副將,他可是當了十年大頭兵,一刀一槍剿海匪,才熬成了目長。」

    「可我想打仗,想立功,想當正儒銳士。」

    「那我交給你一個任務,你能完成嗎?」

    「能!」

    「你不問是什麼任務?」

    「均座交給我的,我保證完成。不管什麼任務,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讓你爹把家產捐給朱雀軍呢?」

    張彪沉默了。

    「我說笑呢。是這樣,十三行要改,你知道,十三行以前是幫朝廷做事的,現在還是幫著朝廷做事,不過呢,朱雀軍直接管理,各大商家也要整合成一體,你明白了嗎?」

    「不明白,我根本就聽不懂。」

    「不要緊,李軍師現在去你家了,和你的父親談這件事。他需要你的父親,為他在十三行內部接應,將十三行打開一個缺口。虧待不了你家的。」

    「既然和我父親談了,那我做什麼?」

    「你父親肯定會猶豫,你就要堅定你父親的信心,給他打氣。你放心,虧待不了你家裡,你回去大可向你父親打聽清楚。這是件很簡單的事情,敲敲邊鼓,你辦得好吧。」

    張彪遲疑了一下,說道:「我辦得到。」

    「好,你辦成這件事,就是為朱雀軍立功,我推薦你進入講武堂,成為守闕銳士。」

    「真的?」

    「真的。其實,這是一個信心問題,如果你認為在朱雀軍更有前途,就不用戀著那點家產。你可以把這句話,告訴你的父親。」

    晚上,李穎修回來了。

    楚劍功問道:「今天拜訪了幾家?態度怎麼樣?」

    「現在十三行,有影響的大行商有二十七家,我往最大的伍秉鑒、潘振辰、潘有度、盧文錦、葉上林等人家中,都去了一次。下一等的張大富等,我也去了幾家。情況不樂觀啊。」

    「他們不想合作?」

    「至少最大的五家,不願意合作。人那,拿到手的,就不願意放棄。」

    十三行中五家最大的行商:伍秉鑒、潘振辰、潘有度、盧文錦、葉上林,可以說是十九世紀中葉的東方貿易之王。他們一方面,受清政府的委託,代理與外商和外國人的一切相關事宜。另一方面,又接受洋商的委託,辦理入關、完稅、採購等一系列外國人沒有權利在清國進行的貿易活動。他們是清國和洋商之間唯一的接口,僅僅靠著這種唯一性,就保證了他們的利潤。

    同時,十三行最大的五家行商,又是清國出口的壟斷商,他們手中,控制著湖廣數以千計的小手工作坊,壟斷著茶葉、絲綢、玉器、瓷器等清國主要出口商品的生產。由於十三行是受朝廷委託的官商,所以行商往往借助衙門的勢力,來對付不聽話的手工業者。

    現在,李穎修就是要把以五大家為代表的行商的進出口壟斷權收回去。五大家怎麼可能願意呢?

    「不願意?五大家的外貿特許權是朝廷給的,現在和英國人新訂了條約,要收回他們的特權,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五大家把持廣州外貿,數十年來各方利益勾連,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那個什麼繩結的故事,一劍斬斷,可行嗎?」楚劍功的意思,就是把行商全抓起來,抄家。

    「那就是一切變成白紙,我們要重建廣東的工商業體系。我們有這個時間嗎?而且,我和你的職務,似乎都不是當管此事。」

    「通商洋務善後使,不是正管著行商嗎?」

    「自行商設立以來,就是由廣東布政司主管。無論是五大家還是二級行商。」

    「二級行商呢?他們怎麼選邊?」楚劍功問。

    「他們在猶豫,按我們開出的公私合營的條件,他們得到的利益不比現在給五大家做下線少。但是,我們提出的形式太過新穎,他們有些放心不下。像張大富等人,對我提出的合營草案問東問西,連簽名的排序都要問清楚。」

    「有簽的麼?」

    「沒有,中層的行商都在觀望。」

    「有什麼好觀望的?不是可以保障他們的利益麼?何況,民不與官鬥。」

    「五大家背後的,可是廣東布政司。」

    「喔,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難怪你要去找怡良。怡良會支持我們嗎?」

    「他支持我們,有什麼好處?他支持徐藩台,又有什麼好處?」

    「真想造反算了。不用真麼費神。」

    與此同時,中級行商張大富的家中。

    「爹爹,李軍師給爹爹的合營草案,孩兒已經看過了,孩兒想來,沒什麼壞處。」

    「可也沒有什麼好處,我們與五大家分營,得到的利潤也差不過。我們和五大家的合作已經形成定例,往往成例可循。但李穎修提出的公私合營,看起來是不錯,但做起來到底怎麼樣,還很難說。」

    張大富繼續說:「而且,五大家的後面,可是站著廣東藩台,李穎修不過是個道台,勝負難料。我們張家,可不能隨便就把身家壓上去。」

    張彪抿了抿嘴,說道:「可是,均座說,只要父親答應了李先生,孩兒就可以成為守闕銳士,入講武堂。」

    「守闕銳士是什麼?」

    「孩兒也沒弄得太明白,看均座的意思,守闕銳士就是嫡繫了。孩兒就有了好前程。」

    「你都沒弄明白,那還談什麼前程?下去,早點睡吧。」

    張彪不甘心的還想說什麼,張大富疲倦的擺了擺手,靠在太師椅上,閉上了眼睛。椅子前後晃動起來,嘎吱嘎吱響。張彪行了個禮,轉身出去。

    張大富等張彪出去了,張大富把眼睛睜開,看著自己兒子的背影,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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