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遼鎮,滿天下的武人都有一個差不多的概念,長矛長槍是好兵器,可用得好的,只有將門子。
長槍在戰陣上用好了,的確是殺人的利器,但不是從小練起很難熟練,不若是用刀斧,刀斧畢竟沒有那麼長的柄,操控起來和手臂差不多。
話又說回來,軍隊中兵卒們裝備長矛的最多,這個就因為一個槍頭總比刀斧節省鐵料和工夫,槍桿又可以用木料矇混過去,能用白蠟桿子的那可不是尋常兵卒。
遼鎮家丁親兵的戰鬥力強悍也是不假,所以裝備的都是長刀短斧,也有近身肉搏,取個勇悍的意思,女真那邊也是一個規制,只有老弱才拿著長矛做個樣子比劃,「真正的青壯都是大刀大劍奮戰在前。
而且武人們都有一個概念,就是尋常兵卒拿著長矛對用刀的敵人,很容易出事,第一下刺不好,被人拿著刀欺近身前,那就麻煩了。
現在亂兵們都是刀斧居多,而虎威軍長矛兵則是一步步的壓上。這個局面正是那種要吃虧的場面。
硝煙還未散去,路上還橫七婆八躺倒著屍體,以虎威軍的赫赫威名來說,應該不會吃虧,在牆頭觀看的那些遼鎮武人,眼力好的都能看到虎威軍長矛兵臉上的緊張,看這個摸樣,分明是剛見血的哦匕。
牆頭上的人能看到的,下面驚魂未定的亂兵也能看到,左右是絕境,反正要拚命,現在機會來了,這讓每個亂兵都被刺激的興奮起來。
「殺一個夠本,兩個就賺了!!」現在沒人想著跑出去,已經想著如何拼了才不虧,殘存的亂兵們居然比方纔還要勇猛,嚎叫著,彼此推搡著衝了過來。
逼的足夠近了,眼瞧著到了長矛的面前,前面的人雖然有畏縮,可後面的人卻容不得他們轉身後退,前面的亂兵也是橫下心來,長矛和長矛之間不是有空隙嗎,賭了……。
「殺!!」
隊列右側的士官大聲吼道,看著前面如狼似虎一般衝來的亂兵,虎威軍這些護衛隊出身的新兵都是心中驚懼,他們和歸化城那些團練不同,他們在太平天津衛,除了『練苦些,那裡見過什麼血。
可在訓練場上木棍和皮鞭的督促,嚴肅無比的紀律以及足夠時間的『練,讓他們在士官的命令發出之後,機械的做出了動作。
握緊長矛,盡可能的平舉高,用力的向前刺去,在刺出去的時候,他們依舊在害怕,可動作沒有一絲的阻礙。
衝到最前的亂兵知道對方會刺來,也知道要躲閃,可著重防禦的都在腰腹,卻沒想到對方長矛平舉的那麼高,揮刀格擋都是來不及,胸前咽喉被刺入,鮮血狂噴。
也有人在第一排兩根長矛的縫隙間鑽入,還沒等他繼續向前,就絕望的看著第二排的長矛刺來。
更有動作敏捷的,看著不好,在地上做個滾地葫蘆在長矛下面鑽了過去,可他也僅僅在長矛間的同伴更向前了一點而已,第三排的長矛已經斜下的刺過來,將人釘在地上。
喊殺聲、慘叫聲在街面上不住的響起,在牆頭觀看的遼鎮諸將都是完全被戰局吸引住了,儘管有那麼多聲嘶力竭的嚎叫,可每個人都覺得「噗噗」長矛入肉聲音怎麼也掩蓋不了,戰場上只有這個聲音最刺耳。
虎威軍各個團從各個方向匯合,亂兵越來越少,亂兵們的戰鬥意志在接戰沒有多久就崩潰了,有人逃跑,可無處可逃,所有出入口都被虎威軍的隊伍堵住,路兩邊是高牆深宅,怕都爬不上去。
有人跪地求饒,可接近的虎威軍兵卒依舊是毫不猶豫的將他們刺殺,有人崩潰了,亂跑亂叫,依舊是死在長矛下,最後的亂兵頭目都是把總、百戶一類的軍將,他們明明看到虎威軍的長矛兵有的在嘔吐,有的邊向前邊哭泣,可他們卻始終不停的在刺殺,機械的重複這個動作……
今日過後,虎威軍七牟團不再有什麼新兵。
「我有些頭暈,等下你去王大帥的帳中,先替我告個病,就說我明日就去王大帥帳下聽命,今日的確去不了。」
在牆頭觀看戰鬥的查大受臉色蒼白,好像是大病初癒的樣子,親兵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查大受匆匆下了梯子,到了地上,「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遼鎮軍將雖說都是驕奢之輩,可也都是上陣廝殺過,見過血受過傷的,但今天的戰鬥卻讓他們很不舒服,讓這些刀尖上打滾的漢子感覺到殘酷,他們第一次感覺到,戰爭和軍將以及士卒的勇敢無關,要素是另外一些東西,機械、冷漠的殺戮,甚至和屠殺還不同一一一一一一
………………。
亂兵被用這種殘酷的方式肅清,這時天都已經有些黑了,在宣旨之後的軍議上,一干人對王通的命令發脾氣還要頂撞。
肅清之後,李如柏等人主動找上王通,說希望派人幫助大軍搬運屍體,畢竟這麼多屍體在城中容易出現疫病。
「天寒地凍,屍體在城內放一天沒什麼問題。」
王通給了簡單的回復,依舊是嚴禁任何人出門,隨後王通將自己的親兵隊和城內的錦衣衛都給調出來,三江商行凡是對地形熟悉的夥計掌櫃也都是出來幫忙,王通還派人請李成梁給自己安排城內的守備所官兵五百名,虎威軍第七團也是分成小隊跟隨。
沿街敲鑼喊話,每家每戶必須有一男丁出面接洽官差,不然視同隱藏亂兵盜匪,該男丁出面要說明家中有幾口幾人,日後覆核,如果有差錯,全家獲罪。
除卻城中官員和軍將家中不進行這樣的搜索之外,其餘不管商戶或者是百姓,一概要開門檢查。
因為殺戮而噤若寒蟬的遼陽城又是變得喧鬧起來,官差們打著燈籠、舉著火把,挨家挨戶的詢問,不時的有人發出哭喊和尖叫,也有突然爆發出來的大吼和廝殺。
還留在城牆上的遼軍兵卒已經將消息傳給了李成梁,城外那些遼鎮的住戶已經在被虎威軍一家家進行檢查了。
按照常理,大軍到了地方上,如果這麼做的話,那十有**是挨家挨戶的洗劫,不過李成梁和他的子侄親信們卻知道不是這麼回事,但具體做什麼,他們也不懂。
第二天早晨就知道了答案,一直到持續到下半夜的全城搜檢之中,躲進居民家中的亂兵三百餘人被搜出,這個本是預料之中,但有二百餘說不明白來歷的人也被搜查而出,這個就是收穫了。
有人是遼東和遼北逃過來躲在親友家中的逃兵,這個一頓鞭子棍棒之後罰去做幹活的苦力夫子,但還有的人卻是從邊牆外來的,是女真人。
遼鎮在邊牆外的女真村寨中佈置了探子,女真人也做了同樣的事,在遼鎮戰敗後,無心做事的狀態下,不少探子都是深入了遼陽城中,這一次都在過篩子一般的盤查中被抓了出來。
女真探子固然可惡,可那些貪圖小利收容女真探子的人家也是讓人厭惡,對他們的處置很簡單,女真探子斬首,私通輕虜暗探的絞殺。
一天一夜的戒嚴之後,城內已經是整肅異常,肯定還有亂兵和教虜的奸細做了漏網之魚,但城內這種嚴酷的氣氛也已經建立了起來,在害怕株連的鄰居和路人的警惕下,他們就算能躲也躲不了多久。
遼鎮不缺木頭,儘管潰敗,可也不缺人手,城內的屍體開始被搬運出去,在路邊立起一根根木樁,亂兵們的屍體被掛在上面示眾。
這樣的威嚇是最有效的,看到前幾天還在城內為非作歹的亂兵們已經成了死人,每個人都是凜然,這些立起來的樁子提醒主人,遼鎮的確是遭受了一場失敗,但這並不代表這裡不是大明的領土,任何想要觸犯這個權威的人下場都會很慘。
在木樁立起的當天下午,守備所和錦衣衛就收到了幾十個揭發的密報,又有亂兵和奸細被揪了出來,但這就是掃尾的工作了。
……………
「李大人還請交個實底,遼陽和周圍一天路程之內的地方,能打的騎兵能調集多少?」
整肅清場之後,李成梁對王通的態度又是客氣了幾分,聽到王通這麼問,李成梁自嘲的笑丫下回答道:
「在大人面前哪裡敢有什麼隱瞞,這能打的不知道是個什麼標準,若是李家的家丁和標兵這等,四千餘還是有的。」
聽了李成梁的回答,王通沉吟一下,開口說道:
「請李大人派親信子侄統率,這些人我要拿去用。
「大人既然有令,遼鎮自然不敢不從,可如今戰時,遼陽這邊的防禦不能空虛啊!」
「守禦城池,我給你留一萬步卒,足夠了,大軍行動,糧秣給養還要李大人這邊操心。」
話說到這般,李成梁自然沒什麼可講的,只是答應領命,王通沉吟了下,又是說道:
「不知道李大人現在還能不能把消息傳到遼鎮各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