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從草原上過來的人質樸,可也就是那麼回事,莫日根二人也知道要和王通身邊的親衛打好關係。
在濟寧州買羊,其實就是他們的主意,船隻夜間停泊在沙洲上,莫日根兄弟二人正好是露露本事,草原上的漢子收拾牛羊自有一套本事,幾隻肥羊,兩個人各拿著一柄小刀,很快就是剝皮剔骨收拾的利索。
船上也有廚具佐料,就地取水,直接開始燉煮,又專門收拾出空地,在倒上揀來乾柴,烤了一隻。
船上的船夫水手什麼的,正弄小鍋來在那裡做魚,魚羊為鮮,小小的沙洲地一時間香氣四溢,剛緊張了一天的王通護衛都是放鬆下來,歡聲笑語。
濟寧州繁華大城,當時也是買了一罈好酒放在船上,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船上除卻王通外,其他人都有護衛之責,不得喝酒,就連那兩位蒙古護衛,都講隨身皮囊中的烈酒倒掉,來到大明之後,讓他們感覺到好像是天堂的就是這酒,和草原上那粗劣的馬奶酒不同,這邊可都是用純糧食釀造的好酒。
「天熱,你去把酒罈在湖水裡放著,等下喝起來爽口。」
聽到王通的吩咐,譚二虎把酒罈放進竹筐裡放入湖水,他其實也有點奇怪,王通從前除卻推辭不掉的公務場合才喝點酒,但從不過量,可現在卻對酒並不是那麼避諱了。
王通此時已經是穿著整套的板甲,手中拿著長矛,順著踏板上岸,在已經清理出來的空地邊上,開始一板一眼的練習。
最讓下面這些年輕親衛欽佩的,就是王通對軍事訓練的勤奮,不管是什麼時候王通都要完成軍中訓練的那些科目,他都如此,下面的人更不會放鬆。
正訓練,卻聽到船頭有人吆喝了一聲,天已經黑了下來,在最外圍那艘船上和沙洲的幾處都有放哨值守的兵丁,但他們也看不太遠,他們發聲示警的時候,王通一干人也看到了掛在對方船頭風燈。
「什麼人!!?」
親衛們卻不含糊在船上留守的人已經是搬出了火盆,將早就是張好的弩箭點著了火在水面上爭鬥,木船怕火,用弩弓發射火箭頗有效果。
腳踏船板一陣陣響,兵卒們拿著火器兵刃都已經做好了準備,這邊吆喝,那邊來的船卻半天沒有反應,史七在船頭喊了一嗓子:
「還愣著幹什麼,射他娘的!!」
箭支的前頭用油布包裹燒的時間很長,對著風燈的方向射出,直接就是釘在了艙板上,兩根箭射過去,卻能看出那船並不是盜匪常用的泥鰍船,而是運河上的那種載人貨船,一共兩艘。
「沒有惡意,沒有惡意,就是想來搭伙過一夜!!」
那邊兩艘貨船的人在那裡急忙的大喊看看到都是行商打扮的人,在那邊跳著腳吆喝,王通走上船頭看了幾眼,開口說道:
「安排人上船眼看,確實沒問題了放過來,晚上記得盯好了!」
載人貨船帶著客艙,一艘船幾十人還是藏的下,總要小心為先柳三郎聽了之後卻找來幾個親衛叮囑了兩句,安排人上船監察。
王通卻是把鎧甲卸下,這甲冑可不是尋常人能有的東西,還是不要太扎眼的好。
儘管前幾天有水上的江湖人物踩盤子看貨不過晚上靠過來的這兩艘船卻也不是什麼歹人,卻是臨清州那邊來的商人。
河上行船,速度分不出什麼快慢這兩艘船卻是看過河上的射術表演,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也知道王通這一行人或許是某處豪門巨戶出行,跟著這樣的隊伍走,雖然沒什麼好處,可最起碼能得個庇護。
進了微山湖之後,本來已經向南走了段,後來覺得心裡不踏實,索性回來跟著一起靠在這沙洲上也算穩妥。
看到王通這一行人的氣派,他們更覺得自己判斷對了,不是豪門巨戶,怎麼有這麼齊備的刀劍弩箭,而且岸上居然還烤羊,這那裡走出門遠行,分明走出來消遣。
這兩艘靠過來的船都是一人的貨物,這人就是先前在船頭跳腳大喊的,自稱姓聶,是濟南府的商人。
當時王通這邊張開弩箭大喝詢問,那邊卻是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等弩箭射過去,那邊的人卻是嚇傻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應。
自稱姓聶,是來自山東的商人,吳二和史七上前盤問了幾句,柳三郎又帶著人去他們船上走了一圈,基本上確定了這聶姓商人所說的不假。
聶金這名字倒是和職業相符,或許是奔波行走,儘管穿著打扮也不差,但人僅僅是微胖而已。
按照王通這邊的規矩,王通這一隊人喝酒的只有王通一個,獨飲自然無趣,既然萍水相逢,王通就邀請這聶金過來一起喝幾杯。
對這個聶金自然是求之不得,王通這邊有魚有肉豐盛異常,聶金卻弄了幾罐子醃菜過來湊趣,這倒是經常走在運河上的商人的習慣,奔波在外,沒有王通這樣的閒情逸致,都是湊合一下算完。
弄點醃菜,吃飯時有個鹹味,又容易保存,這就是很不錯的生活了,不少船上人家都是揣著幾塊餅帶著鹹魚也是一樣過。
相對於這邊的燉煮羊肉、婁湯和烤羊來說,聶金的這醃菜倒成了難得的點綴風味,這聶金自然沒什麼不喝酒的忌諱,兩人也就對飲起來。
聶金商人出身最會察言觀色,舉止言語之間頗為奉承,王通這邊幾碗酒下肚,氣氛也就漸漸的高了起來。
「聶老闆這兩船都是什麼貨物,現在山東這邊去往江南,走海路更方便些吧?」
「王公子不知道,江南貨物到北邊反倒是方便,北邊貨物到江南卻是麻境」
看著王通面露疑惑,已經有點酒意的聶金說話也變得道:
「北邊開海,不管是江南的貨物還是外洋的,到了天津衛就可以向四面分銷,可北邊的貨物南下,只有走漕運這一條路,要是走海運那還是等同於倭寇走私倒,抓到之後重罰不說,甚至要殺頭的。」
王通愣了愣,不過馬上也就明白是什麼意思,江南若開海,人人可做海貿,若不開海,則海貿的巨利只哼哼限的幾家豪門大族才能分享,這些豪門大族在官場上影響也是深遠,自然不會開海。
聶金拿著筷子夾起一塊烤羊肉,放入口中咀嚼然後用酒送下,愜意長出口氣,笑著說道:
「好叫王公子知道,船上的不過是些遼鎮和山西的特產,皮貨、鹿角之類的東西。」
「是去江南販賣?」
剛才攀談,王通倒是知道這聶金是去嘉興府那邊,聶金搖搖頭,開口說道:
「不是販賣,這兩船貨物算是個添頭,等到了嘉興,把貨物補進店舖裡,小的那店舖就算盤出去,可以收銀子結帳了。」
「賣了店舖之後聶老闆準備做什麼,難不成是回濟南府做個富家翁?」
王通調侃了一句,那聶金連連擺手,笑著說道:
「南邊的店舖出手,再去天津衛開一個,天津衛比起江南那邊有個好處,像是在下這樣的商家也有個賺錢的機會。」
「江南富甲天下,天津衛不過是新起,聶老闆怎麼這麼說呢!9」
聽聶金這麼許,王通倒是來了興趣,酒多話多,聶金也不像是一開始那樣小心,搖頭在那裡說道:
「在下這樣的外來戶在江南那邊不容易啊,生意做不好了賠錢,這個算本事,倒沒什麼埋怨的,生意做好了,麻煩也就上門了,你做這個賺錢,當地的大戶人家就盯上了,要花錢買你的鋪子,你不賣不行,打官司都沒出說理,在官府裡當差辦事的,全是他家奴僕家生子,你能不賣嗎?」
說到這裡,這聶金倒是有了幾分感慨,搖頭說道:
「上下打點齊備了,還有些混帳事,常州府有個普元寺,寺裡面的普元和尚號稱高僧,最喜歡說誰家孩子有佛緣,看中了就帶到寺裡去,你要想把孩子要回來,就要施捨一大筆,說什麼從佛前贖人在下運氣好,沒遇到這樣的,不過卻有認識的,妹子漂亮了些,不知道被誰看中了,昨日坐船出門,全家人都是不見了蹤影,都說什麼龍王收走了,這等胡說的話語,誰人會信……」,
「真是無法無天了,難道官府就不管?」
聶金說的亂七八糟,但王通卻能聽懂這些話裡到底意味著什麼,那龍王收走的事情,裡面恐怕十幾茶人命丟進去了,這孩子有佛緣,和綁票有什麼區別,官府居然坐視這樣的事情橫行。
「官府敢管?從師爺到捕快都是別家的下人,他說話要是不合那些大戶的意思,他們的話連衙門大門都出不去,要是不知好歹,遭盜賊的還少了都說江南是人間天堂,那是那些大戶豪門的,王公子,你們這樣的官宦人家不知道……」
說到這裡,聶金卻的確是喝多了,含含糊糊的歪倒在蓆子上睡著了,王通抿了口酒,笑著低聲說道: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