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說出這兩車鹼的時候,下面諸人還在琢磨著那教授人帳務學問的學堂,自古以來學堂就是教人聖賢學問的地方,商行貨棧還有店舖之類,店裡從東家到掌櫃,從掌櫃到帳房夥計,無非就是師傅帶徒弟,口口相傳,看誰聰明伶俐有悟性就能學出來。
這種自然的優勝劣汰,學習的效率雖然不高,可也足夠用了「但現在天津衛不同,萬曆七年三月之後,大批的商戶開店設點,需要大批的人手,而且業務幾乎沒有什麼從閒到忙的過程,也沒有給各個店舖的生手學習的時間。
如此繁忙的業務,靠著開店時候的骨幹是遠遠不夠的,那些分號靠著當初派下來的人也是不夠。
人不夠,就要耽誤生意,就要先從外面請人幫忙,北直隸幾府的閒雜勞力雖說都被吸收了過來,可這些人又有多少懂得商業技能,很多人連算帳都沒接觸過。
這還是私人昊賣上的缺口,從公務上說,天津衛的大繁榮也造成了王通這個稅收系統的大繁忙。
巨量的貨物從海娉、水路和陸路進出天津衛,大批的店舖在天津衛開設,而且這兩項都在大幅度的增加。
過卡盤查貨物、估計貨值,按照比例收稅,每月抽查店舖帳日,收納平安銀子,這都需要大批的稅吏差役來進行,可當初那個班底已經遠遠不夠用了。
私人的買賣缺少人手,賺錢上就大受影響,公務缺少人手,收稅收不上來,還容易出現營私舞弊,如果任由這麼進行下去,缺口就會越來越大,負面的影響也會越來越大。
反倒是三江商行和原來古自賓與張純德的商行會好些,因為兩家最早開始拆分擴充,招募人手,不知不覺中完成了人員的培訓和歷練,所以現在運轉的還算良好。
但保險行,這今天津衛最重要的商舖,現在卻缺人缺的厲害,所以不敢開展太多的項目,生怕出什麼差錯,原本商業區的擴建,兩條河道的疏浚,碼頭泊頭的修建,還有海邊的整飭都要同時進行,現在也只能進行一項,免得出錯,穩妥是穩妥了,可惜耽誤了效率,讓整今天津衛發展的進度緩慢下來。
「老爺這個主意好,四里八鄉的有不少伶俐孩子,讀書科舉不成的,學武家裡捨不得,能學會算帳記賬,做買賣的本事,他家裡肯定是願意,這可是學出來就能賺讖的,只是這教學的先生……」「先生這個好辦,各家大商行的掌櫃、帳房,咱們的稅吏差役,都可以選幾個心性好,本事高的過去教課。「……各家這麼忙,誰還願意派人手,莫說是他們,老古,你覺得咱們手底下那些人願意把本事外傳嗎?教了徒弟,餓死師傅?」
「二位,學生這邊倒是覺得未必,各家都是缺人,不如訂個規矩,誰家派人過來,教出來的人就優先給誰家用,再說了,這麼多人學,也就是學個大概規矩,想要精通頂了師傅,沒有十幾年如何能行。」
「楊先生說的有道理,現在各家缺人缺的紅了眼睛,一個能算粗帳的夥計工哉已經比京師那邊高了一倍,靜海、青縣、霸州、武清、香河的人不少都被挖了過來,京師和通州都有不少人過來做了,只要誰在這學堂中出力大,出來的學生,誰家就能用的多,他們肯定願意,而且生怕自己教的不用心。」
古自賓、張純德和楊思塵幾個人興致勃勃,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那裡交談,王通的那個提議已經被勾畫出一個很細緻的輪廖。
孫大海一直是悶頭聽著,他跟著辦差辦的時間長了,這些東西也能聽懂,此時沉吟著插嘴說道:「話是這般說,可來這個學堂學東西,逕花銷怎麼辦,來做活做工的這些人,家裡人未必願意出這筆花銷。」「這個好辦,學堂管吃管住就是,這筆錢就由辦學堂的人公攤就是。
王通這句話給下手個結論,這商業學校的提議能解決太多的問題,公私兩便,眾人都聽的興奮,逕直在那裡議論起來。
可這宴席上的眾人卻都忘了王通先前提出來的問題,王通苦笑著拍拍額頭,開口說道:「各位,本官從宣府那邊帶回來兩車鹼-,你們忘了不成?」
席上諸人對視一眼,看著王通苦笑,眾人也都哈哈笑出聲來,少不得起身抱拳賠禮,王通擺擺手,先開口對楊思塵說道:
「楊先生,方纔你們幾人所說的倒是已經出來了細則,你去記錄一下,然後和古、張二位著急商戶再商議一次,不必叫太多人,就把保險行入股的那些叫來就是。」楊思塵笑著領命,古自賓和張純德卻又是議論幾句,古自賓開口問王通道:「老爺,這鹼是從宣府那邊收來的嗎?」
「不是,是馬芳家中有人托付代賣,可能也有探探風色的意思,若是好賣估摸著還會有幾宗過來,你們也不必多想,左右是為了圖個交情,若是不好賣,三江商行給個高價收上來吧!」聽王通說完,古自賓笑著搖搖頭,開口說道:「老爺,鹼可是最好賣的東西,小門小戶過日子用,酒樓飯莊點心鋪子要用,菜坊也要用,用處多著呢,好銷的很。」
聽到這裡,王通少不得又是拍拍額頭,那一世這一世,他就沒怎麼在家務上操心過,對這鹼的用途駭真不太瞭解,被古自賓這麼一說才明白過來。那邊張純德接口說道:
「鹼和鹽都是一樣,百姓家裡過e子少不了,可鹽這邊專賣,鹼官府卻不怎麼管,所以做起耒也方便,老爺這兩輛大車差不多有一千二百斤上下吧!」「不止,老爺這次去,用的是四馬拉的大車,兩千幾百斤還是有
古自賓補充了一句,張純德手在桌面上敲了幾下,立刻估計出了數目,開口笑著說道:「老爺,差不多是五百兩銀子。」聽到這個數字,王通倒是愣怔了下,吃驚的問道:「這麼高?」「不高,若是放在店舖裡零賣,八百兩銀子也賣得出。
這大車從宣府那邊拉來,一路上耗費草料等各項花用,不會超過三十兩銀子,就是不知道宣府那邊的進價如何,可又沒說價讖,就這麼給過來,如此隨便,向來不是什麼太值錢的,利潤想必驚人。
王通突然感覺到有些東西在眼前,可卻抓不住,又是開口問道:
「市面上的鹼都是那邊來的?」
「回老爺的話,一般都是山西、陝西過來的多,北直隸各處鹽鹼地不少,各地零星收上來的鹼土做鹼也不少。」
兩大車鹼由三江商行那邊收下,按照規矩給王通這邊支了銀子,然後交給一塊來的那位馬家家僕,算是結清。
三江商行和古家、張家手中的商行在天津衛各處的店舖不少,其中賣奮貨的也有,這兩大車鹼很快就分發到了每個店舖。
各家的掌櫃看了鹼之後,都是說好,山陝那邊過來的鹼,地方上收上來的土鹼,雜質多,而且習慣摻東西,折損太大,宣府過來的鹼則純的多,東西純,定的價成就高,大家合議,很快定了價讖,四百三十文=斤。
貨物放出去,頭兩天賣不動,第三天就賣的快了,不管是小門小戶的人家,還是做生意的鋪子,大家都是能省一文算一文。
這四百三十文一斤的鹼,看著價讖高了,可貨色好,沒摻東西,買回來比那二百文三百文好用不說,細算下來,實際的價錢還差不多,自然賣的就快。
三月中,天津衛的商業正是將忙未忙的時候,南邊來的客商把船停在山東,自家先乘車馬過來,北地的則二月底就彙集在此處,天津衛本地的商舖則把夥計都派出去,去其他家店舖打轉,看看別人家貨物如何,什麼價錢,免得自己吃虧。
城內張家貨棧的在糧銜的分店,一名穿著青布短襟,帶著小偕的中年顧客進了店舖,和夥計打了個招呼,先買了兩樣針頭線腦的小東西,然後就四下看起來,這模樣的人,大家也都明白是其他店舖的,不過也是無所謂的勾當,悅得管。
看到最後卻是看到1了用木斗裝著,蓋著紗布的鹼上,掀開紗布看了看,這中年人卻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開口詢問道:「小哥,這鹼什麼價錢啊?」
四百三十文一個半斤也賣。」那中年人抓起一把,湊近了仔細看了看,神色更加驚訝,開口說「小哥,稱一弄給我。」「這個東西你買回去也報不了帳吧!」大家左右為店舖辦事,一文兩文的小錢店裡還不在乎,要是幾百文,那差不多是夥計頭一個月的工錢了,那中年人咧嘴乾笑了幾聲,卻從懷裡摸出一串錢來,有錢事情就好辦了許多,稱了一包。
中年人拿著這包東西出了店舖,腳步越走越快,到最後直接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