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京饋守太監雖說威風八面,可畢竟不如御馬監提督高居中樞,這筆帳大家都算的明白。
楚兆仁在南京這幾年,南京兵部尚書和南京守備對他一直是禮敬有加,可也沒什麼過多的交往,南京兵部尚書是大明在南京系統地位最高的文官,南京守備照例是魏國公徐家的世襲,也不必賣太多的面子給他。
可這次宮內的旨意下來,楚兆仁立刻感覺到不同,南京兵部尚書和南京守備都客客氣氣的恭賀,而且送上了一份禮品。
這禮節和禮物都不是什麼了不起之物,可這姿態卻讓人感慨萬千,以往南京城中不少豪商都和高官勳貴有這樣那樣的關係,對楚太監也就維持著表面上的敬意,這次陞遷的旨意一來,也都紛紛送上重禮。
南京上下,都給楚兆仁這次的陞遷大開方便之門,能榮辱不驚的人畢竟是少數,楚兆仁顯然不在這少數中。
得意非凡之餘,也跟送禮說清的人許了這樣那樣的許諾,不過楚兆仁也從前任的倒掉上總結出一個道理。
宮內做主的人是太后娘娘,準確的說是慈聖太后娘娘,不是仁聖太后,不是馮公公,不是萬曆天子。
回到內廷,對天子和其他人維持個客氣就罷了,唯獨對太后娘娘一定要恭敬到十分,除了這個之外,御馬監掌印太監張鯨這邊自然要恭欹,那監督太監林書祿手裡倒了不少人,也要小心些。
新任提督太監楚兆仁一路上就在盤算這些,他的親隨已經帶著大批的禮物先行前往京師那邊打點打聽。
京師到南京相隔千里,就算是加急六百里的消息也要十天左右才能送達,所以對北邊的事情並不太瞭解。
但有一點卻知道,那就是如今的天津衛繁華不同往日,絲毫不輸江南,若是一人說,楚兆仁不過以為是沒見過世面的誇大之詞,可臨行之前,不少人前來拜訪,卻都是異口同聲的誇讚。
這倒是讓楚兆仁起了好奇的心思,心想到了天津衛的時候一定要下船看看,自家還有一個外甥、兩個表侄,如果真像是說的那般繁華,倒不如在那裡安置下,如今自己地位不同,天津衛那地方誰不賣幾分面子。
漕船過了濟寧州之後,度就快不起來,慢悠悠的走著,七月末的時候也就到了天津衛,楚兆仁也不想下船居住,這樓船是南京專門從揚州那邊徵調的大船,據說是幾位鹽商用的,船大穡當,裝飾豪華,在裡面愜意的很,天津衛小小地方,還真未必有比這個好的客棧與}站休息。
事先吩咐過,船家離開臨清的時候就開始控制船,在距離天津衛五里的地方住了一晚,第二日太陽升起的時候恰好到達天津衛,這也是給楚太監白日裡遊玩的時間。
沒想到船隊才到天津衛,就停住不動了,太陽已經升起,楚兆仁剛從床上起來,隨行的幾個女子伺候他穿上袍服。
在外饋守的宦官有個風氣,那就喜歡找美貌女子做個假夾妻陪著,雖說不能人道,或許有些心理上的安慰也未可知。
伺候楚兆仁的這幾個女子也不是一般女子,乃是楚太監離開南京時,某商人花大讖在秦淮河上買了幾個女人送了過來,的確是會伺候人。
穿戴梳洗停當,楚兆仁現船不動了,進了北直隸境內,楚兆仁心裡就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急切,總盼著船走的快些。
雖說今日要到天津衛遊玩一日半日的,但也不希望耽擱在路上太多時間,坐在椅子上用青鹽漱口吐了,開口問道:「船怎麼不走了?」
聲音不大,不過外面馬上層層詢問了下去,不多時一名小宦官在外面揚聲說道:
「回祖宗的話,聽船工說,船過天津衛都要排隊過卡,現在正是船多時節,每天上午都要排隊的,不過這邊卡子快,祖宗不必等多久就過了的!
「就這天津衛的規矩多……」
楚太監冷哼了一聲,去往船摟的前端吃早飯去了,般土的大廚也是能手,在這船上的確享受無比。
早飯吃了兩口,船倒走動了,不過走了沒多少功夫又是停下,隱隱停著外面有吵鬧的聲音,楚兆仁也不太在意,準備喝完茶後出去走走透透氣,沒想到吵鬧聲音更大了,而且就是自己這艘船前面的動靜。
楚兆仁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五十多艘船的船隊,他的座船在中央,前後都是裝載禮品和下人的船隻,在前面,那肯定是自家事,剛要問,又聽到船樓樓梯咚咚作響,下面有人跑上來。「幹什麼,祖宗還在休息呢,不要亂闖!」「楚公公,天津這邊的卡子要查咱們的貨,收咱們的稅!!」
那人要上來卻被外面的小宦官攔住,心下著急,禁不住在外面吼了起來,一聽這話,外面攔阻的小宦官不敢言語,坐在船艙中的楚兆仁眉頭卻皺起來,沉就了會開口說道:
「報上咱家名號了嗎?」回公公的話,報了,可天津衛這些狗子卻死活不放。」
在南京做饋守太監的時候,上上下下的人恭敬自不必說,自從升任這御馬監提督太監,走南直隸、山東進河間府,這一路上沿途誰不是小心翼翼的奉承,誰不知道這位公公就要進入中樞大內,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人家說幾句話歪歪嘀,可能宮內就有折子下來了,到時候官位不保,弄不好還要下獄論罪。
楚兆仁就不明白,怎麼到了天津衛地方,就有人這麼不知道好歹,外面那位聽著裡面沒動靜,剛要問卻聽到重重拍桌子上的聲響聽到裡面尖聲罵道:這天津衛果然不知道規矩!!!」「你們這些沒用的混帳東西,裝著咱家東西的船,居然還敢讓不相干的人工來,快攆下去,快攆下去!!」
楚太監走到船樓前面探出的陽台上,看到自家船上有不少穿著錦衣衛服飾的兵卒和自家人爭吵,立刻是火了,用手拍著欄杆大聲罵了起來。
閹人聲音尖利,他揚聲一喊,下面的人頓時都看了過來,被眾人目光看過,楚兆仁更怒,開口大喝道:「看咱家作甚,快把人趕下去,牛千威你是咱家護衛統鏈,就是這般護衛的嗎?」
南京饋守太監有監軍和守衛南京皇城之責,饋守太監最起碼要抓著一隻幾百人工下的親兵隊,楚兆仁這次做的是御馬監提督太監,也是武職,所以把南京那邊的親兵一併帶來,他們這些人也在船上。
每艘貨船上都有幾個看守,聽到楚太監怒,前面那艘船上一個千總服色的大漢回頭問道:「楚公公,這些人看著是錦衣衛的番子,這個「……
言下遲疑,不過話明白的很,有些地方稅卡查稅收稅的不過是幫閒,無賴混混充任,這些人打就打了,可天津衛這邊卻穿著飛魚服,實打實的官差,大家都是官差,運動手前就要思量思量。「攆下去,攆下去,咱家昝的是皇差,難道還要讓這些雜碎番子來查!!」這詢問讓楚兆仁更怒,在上面就大喊起來。
做鎮守太監的親兵平日裡就囂張跋扈習慣了,聽到主家這麼說話,各船的親兵家將又怎麼會客氣,他們可是拿足餉整日練出來的精銳。
本來船上收稅的稅吏和護衛船隻的兵丁就在爭吵,雙方針鋒相對,可這一動起手來,稅吏門卻不是對手了。
他們不是一些帳房學徒出身,就是天津錦衣衛從前的兵卒,沒什麼打架硌本事,雙方一動,不少人直接從船上被推了下去,下餃子一般的噗通落水。
運河水倒是不深,而且他們都是乘坐小船靠過來的,一人落水,同伴連忙上來打撈,事情不會太大,無非青腫幾處,狼狽異常而已。
看到這些稅吏的狼狽模樣,在船頭陽台觀看的楚太監和身旁幾個女子都是哈哈大笑,河上的船隻都紛紛側目。「就你們這些魚蝦,也敢來打咱家的主意,真真不知道死活,開船,開船!!」
楚兆仁不屑的說了幾句,然後在陽台上向著岸邊望去,這一看倒真是吃了一驚,和他上次離京上任時相比,這邊的確大不一樣了……」
那些稅吏靠了岸,幾個頭日碰頭一商量,一邊留下人收取其他人的稅,一邊派人騎馬去告訴在前面的張世強。
白日運河這邊的收稅照例是張世強這邊坐饋,別看他現在只是個百戶,但已經不用事事親為,倒是百戶杭大橋沒這麼好的運氣,外面事事都要盯著,拿主意卻還要張世強來做主。
張世強正在那裡翻看賬簿,杭大橋外面快步走進來,進門直接說道:
「張兄,下游二里的地方咱們收稅的人被打了!」
一聽這話,張世強立刻從瘞位上站起,急切問道:
「咱們人怎麼樣?誰這麼大膽子!?
「兒郎們擺了幾下,被打到了水裡,打人的說是新任御馬監提督太監……老張,這個咱們是不是……」
杭大橋有些吞吐,張世強卻斬釘鉸打斷了他的話:
「什麼是不是,先關了閘,快馬去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