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月初五眾天,穿著龍袍的萬曆皇帝來到了虎威武館心珊口點中沒有什麼人,少年們都在宿舍中休息。
幾名教習也都各自回到了本行的差事上去,黃洋給少年們上了最後一堂課之後,臨走的時候忍不住掉了眼淚,說咱家今後也見不到你們這些孩子了,真是捨不得。
閹人到老,頗有些老婦人的心性,和這些朝氣蓬勃的少年們相處了這麼久,心中不捨那是難免,而且他年紀很大,此次分別,還真就是沒什麼再見之期。
黃洋的消息靈通,但少年們卻還不知道什麼,本來身上穿著千總的袍服各個興高采烈,卻被老太監的這種傷感弄的有些愕然。
相比來說俞大獻就爽利了許多,拿著他那粗瓷的大茶杯去美味館和少年們一起吃了頓飯,說了幾個葷笑話。
臨到下午的時候,拍了拍歷韜、孫鑫和陳思寶的肩膀,摸了摸李虎頭的腦袋,就回到兵部給他準備的那個小院子裡貓冬去了,再也不出門。
每日裡也就是李文遠拿著一根長矛。沉默的看著少年們打鬧歡笑,結果本來高興之極的少年們也弄得有些摸不到頭腦,也都沉默下來。
上午也都呆在宿舍之中,拿著地圖做做簡單的推演,那不勤快的直接就是睡到中午,整個武館都懈怠了起來。
王通在這近一年來差不多每日都能見到萬曆小皇帝,儘管他也知道這是天子,也知道這個武館就是為了他建立的。
可腦海中總是無法形成一個威嚴的天子形象,他所見到的小皇帝。是個有些小心眼、愛虛榮,特別珍惜友誼,成績不行卻每日竭力提高的小胖子同學,一個有不少缺點。但不失為可愛可親的朋友。
今天見到的萬曆皇帝身穿黑底龍袍,金線在身上描繪出精美的金龍圖案小皇帝儘管長高長壯了不少,但依舊有些圓滾滾的,但這龍袍卻剪裁的極為合身,穿在身上自有一股威嚴的氣息散發出來。
張誠穿著大紅的蟒紋袍站在萬曆皇帝的身後,這是距離萬曆皇帝最近的一個人,遠處則是手捧各種器具的小宦官,裡外還有穿著輕甲,面目嚴肅的侍衛。
而南街在一大早就被御馬監四衛營的兵馬封鎖了,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的兵卒在最外圈,東廠和錦衣衛的番子們則在南街上不停的巡邏。
萬曆皇帝在這個武館練了快有一年的時間,平日伺候的人守備的力量要比這少很多,可也沒有見出什麼事情,但這種正式的場合就不同了,不光要為了安全,還有今天家體面的講究。
王通深切的感覺到了這樣的體面和氣派,因為他正在跪在萬曆皇帝十步遠的地方小皇帝不芶言笑的坐在那裡,等著王通叩拜完畢,淡然的說道:
「王卿家這就要去天津當差了,可有什麼為難處!?」
套話也有套話的回答,王通又是恭敬的磕了頭下去,稱頌道:
「陛下對聯的愛護關心,臣感激萬分。此去天津,自當鞠躬盡瘁粉身碎骨報答聖上的恩德
萬曆皇帝矜持的點點頭,沉聲吩咐道:
「張伴伴,讓人都退到這屋子外面去,聯有幾句話要問王通,張伴伴你也留下。」
他們現在就是在武館的那個大屋之中,聽到皇帝的吩咐,周圍伺候的侍衛和宦官都躬身退了出去。
這大屋此時燒足了柴火,暖和的很,看到張誠關上了門,萬曆皇帝歎了口氣,有些黯然的說道:
「聯本想留你在身邊,但這大明朝。有些事情聯也做不了主,只能讓你去天津了
這話說出來,跪在那邊的王通和正在走回來的張誠都身子顫了下,王通更是不顧禮節的抬起頭說道:
「陛下慎言,這些話萬萬講不得。」
臣子讓皇帝不能說某些話,扣上個大不敬的罪名抄家滅族也是有的。不過萬曆皇帝又是歎了口氣。開口說道:
「張伴伴,你聽聽這王通講的話。這才是忠心臣子,可惜這樣聯的體己人,卻不能留在身邊使喚,還要遠遠的打發了,免得帶壞了聯。
說話間萬曆皇帝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語調已經變得有些激烈,抬高了些聲音說道:
「聯要是這麼容易被帶壞,宮裡那麼多朧攢勾當。聯豈不是早就壞了,那輪到王通來帶聯,張伴伴你也不必跪了,聯這話也就跟你們說說。不會去外面前。」
中走了幾步,還隨意的蹦跳了下,又走到牆壁的兵器架子那裡,拿了根長棍在手中,擺了個旗鼓,沉聲說道:
「寡人在這武館,不光是個」尚了。學到許多東西,訃討了快年的快活日子,紋!前有經歷過,這之後恐怕也不會有了。」
這屋中安靜下去,過一會,萬曆皇帝衝著王通擺擺手,吩咐道:
「起來吧,在聯再前不必那麼拘束。」
王通走到跟前,萬曆皇帝坐回到座位上,肅聲說道:
「奪情丁憂之事,王通你幫了聯的大忙,可聯不能留你在身邊,還要將你趕出京師,聯心中也時有不安。」
「陛下說這話,臣惶恐無地。雷霆雨露俱是恩澤,臣能去天津當差。錦衣親軍也不知道多少人羨煞。這等大恩,臣當竭誠以報!」
從某種方面來說,王通講的也是實話。萬曆皇帝臉上神色緩解一點」開口說道:
「聯明白其中關竅,錦衣衛千戶的官職又算得了什麼,等有機會聯就把你調回京師,除了這個,在天津當差期間,你在京師做下的這番事業聯給你留著,每月每年的收上來的銀兩也都給你送去,你也不要擔心京師這些人人走茶涼,聯派人吩咐下去。你在天津這差事,聯就讓你當的舒舒服服的,等你回京更有高昇。」
這話由皇帝說出來,說多怪異就有多怪異,王通也感覺頗為彆扭,甚至都忘記了跪下謝恩,不過聽萬曆皇帝提到「這番事業」卻禁不住心中一動,稍微琢磨琢磨,就在張誠快要叱責他君前失儀的時候,王通上前一步沉聲說道:
「陛下,臣有幾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先請陛下恕罪。」
萬曆皇帝笑著點頭說道:
「講就是,你明知道聯不會怪你。」
「陛下,臣在京師給各個青樓賭坊下了平安牌子,讓他們每日定期的告訴有什麼消息,先前幾樁事都是通過這個渠道打聽出來的。」
「這些事你都和寡人講過,直接說那不當講的就是。」
「臣以為,若是京師各個商戶店舖都依照這個法子行事,每年二十萬兩銀子是收得上來的,這錢還是小事。市井之中遍佈陛下的耳目,有風吹草動陛下就能知曉,這才是大大的好處。」
萬曆小皇帝愣了愣,開口說道:
「這些事,東廠、錦衣衛、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不都是幹這個的嗎。何必多此一舉。」
「陛下,東廠人手不足,多偵緝要人要案,錦衣衛人多卻良莠不齊。行動笨重僵化。順犬府和五城兵馬司則無權無勢,多方掣肘,而且。東廠在何人手中,錦衣衛在何人手中,陛下用的未必愕心應手,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又是無用
東廠在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的手中,錦衣衛都指揮使劉守有則是內閣首輔張居正的跟班,這兩處的情報消息基本上都不會直接呈送給萬曆皇帝,或看到萬曆皇帝手中的情報,絕對不會是原來的面貌。
話點到為止就可以,不需要說的太明白,王通說到這裡,萬曆皇帝已經有些心動了小皇帝現在自己想要抓權,知道更多情報的心思越來越重,王通所說的這個機構,正好對了他的心思。
「王通,你既然提了,那就並細說說?」
「如今的體制不必大變動,無非增加人手。用錦衣衛的余丁填充進順天府,每日往來各家店舖商戶。收錢打聽,把所見所聞回順天府稟報。順天府那邊多找些刑名老吏。每日抄錄閱讀這些消息,選出有用的上報。」
萬曆皺眉琢磨,回頭看了眼張誠,張誠會意的說道:
「王通,你這個。法子似乎沒什麼效用,一來這事順天肩會插手,二來只是打聽又有何用。
「之所以用順天府的人,是為了避免朝野議論,說什麼重開西廠之類的昏話,而且順天府品級不高,無權無勢,陛下這邊也好控制,再者。和那些商戶收錢,直接就用收稅的名義就可,這也算是個名目上的遮擋。」
看皇帝和張誠聽的聚精會神,王通又是繼續說道:
「用順天府的人,也不必順天府管。直接新設一個衙門,用順天府通判推官的專管就是,打聽來消息。若是要行動,東廠和錦衣衛那麼多人自然就可以出動。」
萬曆皇帝開始緩緩點頭,王通看了看張誠,又是說道:
「順天府的推官總領,可也需要一個內廷的人接洽指導,臣冒昧,覺得張誠張公公最是合適。」
萬曆一愣,張誠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