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爾瞇著眼睛,似乎看不清夜和迪亞的身形,只是在那低聲道:「這是誰啊?那麼吵,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迪亞和夜對視了一眼,然後都各自轉過頭,不再去看對方。不過迪亞總算是收起了那柄長刀,隨手在腿上一抹,止住了仍在不停流血的傷口。
亞爾緩緩的晃悠到迪亞和夜身邊,然後故作驚奇道:「原來是你們啊?」頓了頓,亞爾帶著幾分責怪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啊?」
迪亞冷冷道:「沒什麼。」
亞爾細聲細氣道:「年輕人,火氣不要那麼大嘛,有事好好說,何必舞槍弄棒的呢?聞聞,一股血腥味。」亞爾那巨大的腦袋在迪亞和夜已經巡視了一下,然後道:「是誰受傷了啊?」
迪亞不願和這個嘮嘮叨叨的老龍浪費口舌,不耐道:「沒人受傷。」
「胡說!」亞爾還是半瞇著眼睛,眼中一片霧氣濛濛的,完全沒有絲毫的威懾力可言。亞爾絮叨道:「我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鼻子還是很好用的,明明就是有一股血腥味怎麼……」
迪亞不耐道:「我們還有事,先走了。」說著,迪亞狠狠的看了一眼夜,然後拉著夜向洞外走去。
但是,亞爾忽然道:「慢著!」
迪亞和夜都是微微一愣,剛剛亞爾的語氣很不一般,所以兩人竟然都停下了腳步,轉過頭冷冷的看著亞爾。
亞爾背對著兩人,迪亞和夜也無從知曉亞爾的表情,只是看著那巨大的藍色背影,竟然會生出一種極為落寞的感覺。
亞爾悠悠道:「你們知道為什麼族長和方宇大人醒不過來嗎?」
迪亞和夜的眼角都是一跳,迪亞上前幾步,冰冷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難掩的激動,道:「你知道?」
亞爾「呵呵」的笑了笑,淡淡道:「只是猜測而已。」頓了頓,亞爾繼續道:「族長和方宇大人的身體完全沒有任何的損傷,那麼,唯一令他們昏迷不醒的原因,恐怕就是他們根本就不願意醒來。」
迪亞深深的皺起眉頭,冷冷道:「你什麼意思?」
亞爾轉過身,原本半瞇著的眼眸已經睜開,湛藍的眼珠閃動著智慧的光芒,平和的看著眼前這兩個並不算友好的「小傢伙」。
亞爾道:「意思就是,族長大人,不,應該是方宇大人在潛意識中不願醒來。而因為方宇大人的決定,致使族長也陷入沉睡之中。」
迪亞暗自吸了一口氣,然後盡可能的穩定自己的情緒,道:「那麼,為什麼方宇不願意醒來?」
亞爾看著迪亞,然後臉上竟然扯出了一抹笑容,淡淡道:「這就要問你們了。」頓了頓,亞爾緩緩道:「在受到強烈的刺激的時候,人們都會下意識的選擇逃避,正是因為不想接受現實,所以方宇大人才會這樣。當然,這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並非方宇大人刻意的逃避,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方宇大人才更難轉醒。」
迪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卻依舊是眉頭緊鎖,道:「那麼,我們要怎麼做?」
「刺激他。」亞爾的答案很明確,但迪亞卻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迪亞不解道:「要怎麼刺激?」
亞爾輕輕道:「找到方宇大人印象最為深刻,最痛苦或是最快樂的記憶,不斷的提醒方宇大人,也許方宇大人很快就會醒了。」
迪亞臉色一沉,陰冷道:「也許?」
亞爾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無辜道:「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所以到底有沒有用我也不清楚。而且只是提起方宇大人的往事而已,不管怎麼說都不會有什麼壞處的,姑且可以一試。」亞爾搖晃著巨大的龍頭,道:「方宇大人的事,我們並不清楚,所以這件事就只能交由你們去了做了。我老人家被你們吵醒了,還要去睡上一覺,好好的休息一下。」
話雖如此,但此前亞爾必定沒有睡覺,否則迪亞和夜弄出的動靜也不算少了,為什麼只有他亞爾出現了呢?
想來亞爾一直在是拖著沉重的身體查閱古籍,這才找到這樣的一種可能性的。
亞爾再度瞇起眼睛,原本湛藍的眸子又變得霧氣濛濛的了,亞爾極為疲憊的移動著自己的身子,他真的太累了,真的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迪亞和夜對視一眼,然後都看向亞爾那緩慢移動的背影。
這個龍族長老,遠沒有看上去的那般糊塗迷糊,反而思維敏銳,智慧非常。
而就在回到自己洞穴前的片刻,亞爾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只是看著迪亞和夜的方向,含混道:「你們可要好好相處啊,再不要打架了,打架多不好啊?」嘴裡依舊碎碎的念叨著什麼,亞爾終於消失在了洞口。
其實,如果亞爾不再那麼嘮叨的話,可能給人留下的印象會更好吧?
迪亞並沒有急著那看方宇,而是再度狠狠的盯著夜。
夜淡淡道:「我說到做到,絕對不會在達到聖階之前去報仇。」
沉默了一秒鐘,迪亞沉聲道:「好,我信你。」
既然夜已經這樣說了,迪亞真的不能再不信了,他們終究是兄弟,而不是互不信任的仇敵。
看了眼高高在上的方宇,迪亞低聲道:「我們怎麼辦?」
夜沉聲道:「亞爾說的的確有可能,應該一試。而且……」夜的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芒,道:「只要找到方宇真的在逃避的是什麼,對症下藥,應該會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逃避的事……?」迪亞低語。
方宇在乎的東西的並不多,能令方宇選擇以昏迷不醒的方法逃避的東西就更是有限了。
迪亞和夜對視一眼,同時低聲道:「雪兒!」
雪兒,雪兒,那個如火一般妖嬈的女子,應該就是方宇想要逃避的了。
迪亞向夜點了點頭,然後足尖輕點,輕盈的飛上了龍椅之上,落在了方宇的身邊。
龍椅上雖然還殘留著龍族的餘威,但是卻只對夜效果明顯而已,對身為魔族的迪亞幾乎不受任何的影響。而現在也沒有任何長老在場,所以迪亞才敢直接飛上只有龍族族長能涉足的龍椅之上。
看著如嬰兒般安睡的方宇,迪亞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絲不忍,如果喚醒了方宇,也就意味著方宇無法再選擇逃避了。如此一來,不是讓方宇陷入了痛苦之中了嗎?
迪亞不禁看了看方宇胸口的那塊暗淡的銀色寶石,心中又是狠狠的一痛。
雪兒,終將成為他們心中永遠的傷。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迪亞的眸子再次變得堅定起來,雖然清醒可能意味著痛苦。但是,方宇是男人,他不該只是躺在這兒,繼續享受那無憂的夢境。即使是痛苦,那也是生命的感受,如果就讓方宇就這樣一直昏迷下去,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迪亞眼中滿是厲色,卻不斷的輕柔的呼喚著雪兒的名字,在方宇的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呼喚的,但一刻鐘過去以後,方宇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夜眼神閃爍,道:「迪亞,用雪兒的聲音呼喚方宇的名字試試。」
迪亞微微一愣,雪兒的聲音?
本來自出生之日起,迪亞就感覺自己好像缺少什麼一樣,直到回到了魔域,直到遇見了雪兒,這種缺憾的感覺便消失了。只要和雪兒相距不是很遠,迪亞就感覺自己是完整的,反之則悵然若失。
而雪兒離去後,迪亞又再次變得完整了,就像雪兒一直在迪亞的身邊一樣。
雙生子間的聯繫本就很奇妙,即便是死了,這樣的感覺也是存在的。而要迪亞模仿雪兒的聲音,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於是,迪亞以雪兒那輕靈的聲音在方宇的身邊道:「方宇,方宇,我是雪兒啊,你醒醒啊,不要再睡了。」
迪亞口中發出的是雪兒的聲音,而腦海中也在不斷的回憶著雪兒往昔的種種。
雖然雪兒有時行事毒辣,蠻不講理,甚至對迪亞大打出手,但是在迪亞的眼中,雪兒卻是嬌憨可愛的。雪兒那紅色的身影不斷在迪亞的眼前晃動著,迪亞的目光也漸漸變得呆滯起來,臉上露出有些癡傻的笑容,雙目毫無焦距。
迪亞的情況夜看的是清清楚楚,明明是呼喚方宇的,現在卻連迪亞都陷入了回憶中,有些迷失了。
但是,夜能怪迪亞嗎?不能!可以說,雪兒完全是因為他才會死去的,不管怎麼說,這份情,永遠都欠著迪亞和方宇的。
夜的眼神一黯,但在瞬間,竟然又燃起了極為瘋狂的怒火。
墨羽、墨羽,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即使你是我的嫡親哥哥!夜暗暗發誓。
幾分鐘之後,迪亞的眸子中竟然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迪亞有些不捨的收回目光,回憶終有時,雪兒到底已經死去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迪亞悠悠的歎了一口氣,不管是因為方宇是自己的兄弟還是因為雪兒的遺願,迪亞都必須照顧好方宇,喚醒他的意識。
迪亞忽然變化成墨羽的聲音,斷喝道:「雪兒,我要毀掉你的一切!」說著,迪亞竟然抽出長刀,狠狠的向方宇胸前佩戴的銀魄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