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馬前卒(三)-(四)
見到黑鬼拿出那個黑色盒子,本來還想反駁幾句的胖子頓時一臉的緊張,似乎那盒子裡藏著他畏懼的東西,他的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和緩,帶著一絲疑問道:「你這千足行嗎?」
胖子這一問,黑鬼頓時感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激動萬分地叫道:「胖子,難道你以為我的千足還不是那條跟豬一樣的蠶的對手嗎?」
胖子也急了起來,連忙擺手解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你的千足到時候萬一將那蟲子弄死了,那我們不是功虧一簣?還有那兩個姓葉的小子,如果他們也死了,那樣的話事情就鬧得太大了。」
黑鬼卻哼了一聲,自信滿滿地說道:「胖子,你也太小看我和我的千足了,難道連這點小事情都怕我控制不了嗎?」
「可是……」胖子卻仍是猶豫不已,一想到黑鬼那千足以前的作風,嘴下從沒留過什麼活口,包括人和蟲子,他也實在有些難以相信黑鬼這話真的可靠。
黑鬼卻打斷了胖子的話,突然湊近胖子,神秘兮兮又得意洋洋地說道:「實話告訴你吧,胖子,這事本來我是準備見到烏三爺的時候再說的,今天也就不瞞你了。我跟你說,我這千足已經進階到靈體了。」
「真的!?」胖子頓時激動得幾乎跳了起來,聲音也陡然提高了許多,但又擔心說話太大聲引來別人的注意和懷疑,趕緊拚命抑制住興奮壓低了聲音,「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有三個月了。」黑鬼斜睥著胖子道:「怎麼樣,這下總放心了吧?」
胖子看了看黑鬼手上的黑色盒子,咕嚕一聲重重地吞了口口水,又連忙點了點頭,不過很快,他似想起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竟然露出一絲怒色,狠狠地盯著黑鬼,咬牙切齒道:「好你個黑鬼,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都要一直瞞著我,你把我當什麼了,難道還怕我搶你的千足不成?」
黑鬼卻因見到了胖子的吃驚而覺得十分滿意,心情大好,哈哈笑道:「笑話,我的千足都成靈體了,就你的本事還能搶得過去?」
兩人在那裡半真半假爭論了半天,才終於想起正事來,於是兩人又蹲下了身去,之後黑鬼便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手上那黑色盒子的蓋子。
在他打開蓋子的同時,那胖子則是一臉的戒備和緊張,甚至不由自主地移遠了一些,似乎對盒子裡的東西頗為忌憚。
也不奇怪他有這樣的反應,這黑鬼的千足其實他並不陌生,雖然在他們這些人養的蟲子之中並不算特別的厲害,但性子卻跟黑鬼一個模樣,毒辣陰狠,脾氣暴躁,稍有不對便會發作,甚至連黑鬼自己有的時候都難以壓制。
黑鬼自己也是憋著一口氣,怕一個不小心驚擾了盒子裡的東西,等他打盒蓋,只見裡面竟然盤著一條通身金色十分像蜈蚣的蟲子。
這蟲子看去樣子有些怪異,不說它身上那罕見的金色,讓它整體看去有一種金屬的質感,甚至在月光和路燈映照下還能反射光芒,讓人乍看之下都覺得有些刺眼,更出奇的是它的身體雖然還不到半厘米粗,卻有二十多厘米長,雙側也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腳,粗看之下倒不像是腳而是鬍鬚,其數目只怕也是驚人,說不定還真如黑鬼他們所叫的,有上千隻。
要知一般的蜈蚣的腳不大會超過一百隻,倒是有一種叫馬陸的蟲子,俗稱千足蟲,腳的數目遠超過蜈蚣,但馬陸的身子是長圓形的,但看黑鬼這蟲子,身體扁平,前面一對腳呈鉤狀,有如利爪,卻又更像蜈蚣而不是馬陸了。
在黑鬼完全掀開盒蓋後,那條黑鬼他們嘴裡所稱千足的蟲子立刻仰起了頭,小半身子臨在空中,張牙舞爪,晃來晃去,有如一條金色絲線吊在空中飄舞。
它那些如鬚子一般的腳也伸縮擺動,發出簌簌的聲音,在夜色映襯下,讓人不由毛骨悚然,就連胖子都不由自主地又移遠了一些。
黑鬼則是露出一絲笑容,嘴裡噓噓做聲,一隻手也臨空放在千足的頭上,做拍打狀,好像在安撫千足一般。
等那千足趴回去後,他又湊近千足,用嘴巴朝千足吹了幾口氣。
他這一吹氣,那千足立馬又抬起了頭,並湊近了黑鬼的嘴巴,全身輕輕顫抖起來,那數不勝數的腳又是開開合合,他的樣子看去似乎有些興奮,也有些享受。
吹了幾口氣,黑鬼便把黑色盒子連著千足放到地上,然後閉上嘴唇,露出牙齒,發出絲絲的聲音,好像乍驚之下的人兒在吸冷氣一般。
他這麼絲絲了好一會,那條千足竟似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後扭動身子,從那盒子裡緩緩地爬了出來,有如一條游蛇。
千足爬出盒子,來到地上,在黑鬼又絲絲叫了幾聲後,竟然低頭往土裡鑽去。
而不同於它先前爬出盒子時的動作緩慢,笨拙無比,這次卻是十分快速,不過眨眼間,整個身子就完全鑽進了地裡,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個黑黑的小洞,洞口也留了一圈松土。
等那千足鑽進地裡後,黑鬼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又望了望葉夏他們的房間,躊躇滿志地說道:「半個小時,只要半個小時,千足肯定會把那條蠢蠶帶來了,到時候我們去樓下接就是。」
……
此時此刻,葉夏和戒戒正在為看哪個電視台做激烈的『鬥爭』。
自養了戒戒後,葉夏晚上除非去幫人家幹活,很少會出去,以前經常去的遊戲廳和網吧這陣子也是幾乎沒有再去過。
不過葉夏終究是個年輕人,不可能跟許多老人那樣早早睡覺,而且貌似戒戒也不允許。
但在家裡,晚上唯一能做的便是看電視了,尤其是在葉秋早早睡覺了的今晚,葉夏又不好叫他醒來下棋或者打牌。
只是葉夏自不可能陪著戒戒看一整晚的點歌台,聽一整晚的歌,否則只怕遲早要被搞成崩潰。
無奈戒戒卻是只鍾情於聽歌,並且還一定要葉夏陪著它,如果葉夏去睡覺,那它會親自湊到葉夏耳邊唱起『歌』來。
於是他們兩個之間也難免為聽歌還是看電視而發生一定的鬥爭。
先是葉夏好言好語相勸。
戒戒自然不聽,全當耳邊風。
而後葉夏拿出櫃子裡的『家法』,做威嚴狀。
只可惜平常的時候戒戒還可能會有些害怕,但在這問題上,它是怎麼也不肯妥協了,再加三番兩次後,它也知道葉夏一般不會真打它,只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所以它也是有恃無恐,壯著膽子對葉夏的『恐嚇』做無視狀。
無奈之下,葉夏只好採取折中的非**政策。
他把戒戒抱在懷裡,然後不停地給戒戒按摩(其實就是撓癢癢拉),來分戒戒的心。
他這一招對戒戒是屢試不爽,戒戒也似乎十分害怕瘙癢,在葉夏懷裡不停翻騰,唧唧亂叫,卻無力做什麼反抗。
葉夏就趁機將電視轉台,換到想看的頻道。
如果戒戒緩過勁來,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去搶遙控器,那葉夏又是一陣亂撓。
雖然這樣葉夏也是十分辛苦,不能完全安心地看電視,但比起不停不休整晚聽那些老掉牙的歌曲,終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以前他也試過直接拿來遙控器換看電視,將戒戒趕走,那料戒戒頓時開始撒潑,尖叫個不停,讓葉夏根本不可能看得了電視,搞不好戒戒還會把氣撒到可憐的葉秋身上去,所以說採取這樣折中的辦法也是無奈之舉。
這晚正在葉夏一邊辛苦地為戒戒撓著癢癢,一邊看著電視時,那戒戒突然停止了掙扎,並發出了異常的叫聲。
葉夏奇怪之下,也停了撓癢癢。
這時戒戒爬出葉夏的懷抱,然後爬向對面的牆壁,在離牆壁一米來遠後它終於停住,卻突然尖聲朝著牆壁叫起來,叫聲中帶著警惕和激動。
葉夏不明所以,心想小傢伙朝著一面牆又有什麼好叫的。
可正在他準備將戒戒抱回來時,之前本來光滑的牆壁上突然凸起碗底大小的一塊,上面的水泥石灰也紛紛剝落。
戒戒的叫聲也頓時更急了。
葉夏有些詫異,趕忙跳下床去觀看究竟。
卻又聽啪的一聲,牆上凸起的那塊石灰竟整個掉了下來,露出了裡面紅色的磚塊。
而在那紅磚中間一個小洞裡,竟有一條金色的蜈蚣狀的蟲子慢吞吞地爬了出來。
那蟲子正是先前黑鬼放在地上後迅速鑽進土裡的千足。
一看到從磚石裡鑽出來的千足,葉夏自是詫異萬分。
不說這千足似蜈蚣非蜈蚣全身金燦燦的怪模樣,葉夏如不是親見也實難相信堅硬的磚頭裡會鑽出什麼蟲子來。
雖然有一種空心紅磚,磚身上會有一個個的孔洞,但葉夏一眼就看出來了,千足爬出來的那個磚頭上的小洞並不是那種空心紅磚所有的孔洞,要知空心紅磚上的孔洞明顯要大一些,而且也不會只有一個,因此很有可能這小洞是千足臨時鑽出來的。
可是有什麼蟲子竟然能在堅硬的磚頭上打出洞來?
葉夏再看千足慢吞吞地爬向戒戒,速度雖然不快,卻是不做絲毫猶豫和停留,好像就是奔著戒戒而來,他也猜想著這千足只怕並非是誤闖進來的。
意識到這個後,他趕緊跑前幾步,攔在了戒戒前面。
雖然他也屢次見識了戒戒的本事,但見到這千足,還是十分擔心,怕戒戒出什麼意外。
不過戒戒卻好像也是跟葉夏一般的心思,竟也豪不猶豫地從葉夏腳下鑽了過去,爬到葉夏的前面,攔住葉夏。護主之心再明顯不過。
只是不同於以前面對那突然出現在廁所裡的獨角小蛇和葉大明媳婦養的屍蛛,戒戒這一次顯得更為激動,叫聲也是從未有的尖利,叫聲中還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緊張。
感受到戒戒緊張的葉夏也更是擔心了些,一把抱起了戒戒,又提了旁邊的掃帚在手裡。
那料戒戒卻是怎麼也不肯呆在葉夏懷裡,硬是鑽出了葉夏的胳膊,然後快速地爬到了地上,並不停地用腦袋頂著葉夏,嘴裡唧唧地急叫著,似乎想要將葉夏推得更遠一些。
它這副舉動跟上次碰到獨角小蛇時十分相似,只是不同的是,遇到獨角小蛇前,戒戒從沒有見識過葉夏的異於常人之處,到如今卻是不一樣,它多少也是見識過了,而這次它之所以還是要這麼做,只怕那千足的威脅比起獨角小蛇要大得多。
甚至於它推著葉夏往後退的同時,自己也一點點地往後退著,並時不時地看想身後,似在擔心千足突然撲過來。
只是那千足卻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焦急,仍是慢慢吞吞的,好像並不急於一時。
它從牆上爬下來到了地板上後,在原地稍稍頓了一頓,好像在思考什麼,然後又繼續慢吞吞地爬向戒戒。
它的動作雖慢,卻不見呆滯,而像是在平常時了無心事的閒逛一般,好像並不急著對戒戒怎樣,更像是胸有成竹。
見千足越爬越近,戒戒也再沒時間去阻攔葉夏這一邊,只得重轉回頭,然後朝著千足搖頭晃腦,抖動身體。
在葉夏的耳朵裡,戒戒是停止了叫聲,但根據戒戒以往的表現,葉夏推測戒戒此時只怕又開始發出他所不能聽到的那種特殊的聲音。
也正如他所猜測的,戒戒跟以前那樣,抖動身體的同時,身子也漸漸變紅變粗,整個樣子看去都變得猙獰起來。
在戒戒發作後,那本來慢慢逼近它的千足也似真受到了影響,竟然停了下來。
見戒戒的行動有用,葉夏也鬆了口氣。
可是還沒等他把憋著的氣吐完,千足竟又動了,也就是說它只是在原地頓了一頓,然後又慢吞吞卻持續不停地逼近戒戒,全沒出現葉夏所想像中跟那獨角小蛇一樣的反應。
在千足頓了一頓後又繼續爬行時,戒戒也似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抖動身子。
不過再看到千足繼續逼近時,感到危機的它再一次抖動起來,並且抖得更急了,晃動的幅度也更大了,身上的顏色也越來越紅,幾乎接近如血一般的緋紅。
幾乎同時,千足又停了一下,只是很快,它又若無其事地繼續爬向戒戒。
就這樣一次兩次三次,戒戒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劇身體的抖動,那千足也幾次地停下來,但是它每次停下也不過一兩秒的時間,然後會繼續爬向戒戒。
所以它和戒戒之間的距離還是是越來越近,很快它離戒戒已經不到半米遠,只怕不用多久便會爬到戒戒跟前。
見千足勢無阻擋地越爬越近,戒戒無奈之下,只好選擇了撤退,不過它也不是扭頭就跑,因為它知道現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把背部露給敵人。
它是仍對著千足,先快速退上幾步,然後又繼續抖動身體,以免露出太多的空擋給對方。
戒戒這一策略倒也有些效果,千足本來爬行就慢,在戒戒抖動身體時更是要慢上一些,但戒戒雖然選擇了撤退,卻並不是扭頭逃跑,而是後退幾步便抖上一陣,所以千足的速度仍是很慢,不能快起來,與戒戒之間的距離倒又離遠了一些。
見與戒戒越離越遠,千足居然停了下來,冷冷地看著向後退的戒戒,似又在思考著什麼。
而戒戒則趁機又退遠了一些。
戒戒後面一直等待著機會的葉夏卻終於躍過戒戒,手上的掃帚重重拍向前面的千足。
他這一掃帚正將千足拍了個正著。
說實話,葉夏本來早就可以行動,畢竟戒戒這麼小個身子也不可能真正擋得了他,他輕鬆一躍便可過去。
不過在見千足只是慢吞吞爬向戒戒,卻並沒其它動作時,葉夏反而稍微放下了心來。
再加他非常疑惑為什麼會有這麼一條怪異的像蜈蚣又不像蜈蚣的蟲子會從牆裡鑽出來,所以也想多觀察一下。
如果說上次獨角小蛇的出現還算是偶然的話,葉夏不相信這千足的出現也只是個巧合而已,他隱隱覺得自己或者戒戒很有可能被什麼人給盯上了。
不過他也不敢耽擱太久,就怕萬一大意之下,戒戒受了什麼傷害,那只怕後悔都是來不及了。
所以在見到千足停下後,他便伺機撲了上去。
不過雖然拍到了千足,葉夏還是不怎麼放心,一隻手仍是緊緊地壓著掃帚,人則站到掃帚上一陣亂踩,直到確定掃帚面上每個地方都被踩過了好幾遍才停下來。
他想這一陣踩下去,只怕那只蟲子也是成了一灘爛泥了。
可當提起掃帚,卻發現掃帚下並沒有千足的屍體,更不要說什麼爛泥了。
葉夏不置信地翻過掃帚看了看,也沒看到千足有裹在掃帚上。
正在他疑惑間,他發現地板上多了個小小的洞。
原來那千足竟然鑽進了地板裡!
葉夏吃驚不已。
要知這地板是木頭制的,雖比不上瓷磚堅硬,但想在這麼眨眼間就打出一個洞來又談何容易。
這也進一步證明了只怕牆壁上那小洞真是千足臨時鑽出來的。
葉夏用腳踩了踩千足留下的小洞,不由一陣胡思亂想,想著這條奇怪的長蟲究竟是什麼東西。
可是,突然間,他心兒猛得一顫,一絲非常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他趕緊轉頭朝著戒戒叫道:「快跑,戒戒!」
剛等他叫完,戒戒在那裡都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它下面傳出幾下嘰咕嘰咕的聲音。
幾乎同時,只聽撲的一聲,千足的金色身子破板而出,一口咬在了戒戒的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