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宋正本,早期河北反隋豪強兩大巨擘之一高士達的絕對臂助,目前同樣也是竇建德麾下的主要將領之一;一個實際年齡只有四十幾歲,但外貌上來看卻臉上佈滿了滄桑的皺紋,身材矮小得宛若一個乾巴『小老頭』似的人物。然而,其貌不揚的宋正本,卻有著一雙雖然不大,卻彷彿蘊藏著無窮心機、盯視到誰都會令誰心裡猛然一顫的犀利眼眸。
在蘇定方的督率下陌刀軍突然攫入、殘殺,使得竇建德部的右翼軍陣瞬間就幾乎處於了崩潰的邊緣,進而也就即將牽扯到目前本來就處於全面被動局面的整體軍陣崩潰。而就在這個時候,宋正本率領著貼身親兵趕到了軍陣的右翼……。
瘦小的身軀坐在馬上、乾癟的嘴唇緊抿著的宋正本,就彷彿像隨波逐流一樣的,被不斷向後敗退的軍卒給簇擁著向後退卻,但宋正本的一雙不大的深邃眼眸,卻彷彿不為任何外物所動一樣,一眨不眨的緊盯著不遠處仍然在向前強力推進著的陌刀軍。
終於,觀察了有時其實時間很短、只不過是宋正本大腦在高速運轉而已,宋正本終於操著蒼啞的嗓音發出了指令:「快!令正面對敵的我軍軍卒向後翼速退!速調上來四旅長槍兵,組成長槍林上前阻擊。快去稟報大首領:待右翼遲滯住對手的推進,即率全軍後退、脫離與對方的接觸!快……!」
連續的接到了宋正本幾道軍令的親兵們,馬上就開始前去呼喝著傳令的傳令、驅馬飆向前陣前向竇建德稟報的稟報……。
從宋正本所傳出軍令中不難聽出:
因左翼被鐵騎給攪得十分的紛亂、正面又受到了強力的壓迫,特別是右翼根本就不具有與陌刀軍對抗的任何能力和條件,他已經對此戰的結局不抱有了任何的獲勝希望。
而宋正本稍加觀察就能夠想出來暫時阻擊住陌刀軍強力推進的辦法、以免造成全軍的大面積潰敗,可見他對戰場局勢的洞察力和判斷力也絕非一般。並且,宋正本的決斷能力也同樣極強。
好在目前出戰的竇建德部部曲,大多都是竇建德麾下的老班底、絕對嫡系,並非是那些嘯聚不久的烏合之眾。無論是軍紀和戰力,這些部曲都完全可以達到上乘之境,並可以做到悍不畏死的令行禁止。
果然,在親兵拚命的吼叫著傳出軍令以後,被陌刀軍砍殺得屁滾尿流、斷肢橫飛的竇建德軍卒們,竟然還能夠遵照軍令、潮水一般的伴隨著陌刀軍的推進,斜向向軍陣的後翼退去。
也很快,採取著扇面形、具有著不可阻擋之勢向前推進著的陌刀軍正面,就湧上來了竇建德部密如秋後的高粱茬子一樣的長槍軍陣……。
還別說,宋正本的這一招還真就暫時發揮出了一定的功效!一叢叢柄長丈二的長槍,由於要較陌刀軍的重力陌刀長出許多,雖然因陌刀軍有重鎧的防護,無法對陌刀軍軍卒造成太大的傷害,卻可以像長桿子硬頂、硬推一樣,暫時遲滯、阻擋住了陌刀軍的推進步伐;也為竇建德此次出戰的部曲能夠較完整的退軍,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這下子,竇建德部軍陣的右翼場面可真夠熱鬧的!伴隨著陌刀的強力、沉重的劈剁而下,『辟里啪啦』的響過之後漫天飛舞的,儘是彎彎曲曲、缺頭少尾的破爛長槍!但無論如何,宋正本也僅是憑借損失些兵刃及少量的軍卒,暫時是阻止、遲滯住了陌刀軍的推進。
從徐世業開始大舉北上、正式的同竇建德所部展開強力對抗始,還真就像是在啃著一塊大骨頭。『啃』到最後,幾乎完全剩下的都是『骨頭』的竇建德部,確實也是越來越堅硬,越來越難『啃』。
從竇建德部右翼強行攫入的陌刀軍被宋正本使出的這一個歪招給暫時阻擊住,而竇建德部的左翼,則因高士興率領著一部分的鐵騎及時的趕去增援,採取了與楊善會所率鐵騎『以騎對騎』的戰法,也基本上稍稍得到了穩定。
剩下被徐世業率軍壓著打的正面,因採取的乃是這個時代的常規戰法,憑借竇建德及其麾下的一大群沙場經驗老道、豐富的將領,想辦法退出纏鬥還是可以輕鬆做到的。
敗勢已成,再強行的纏鬥下去也只能是自取其辱。實際上,這也就是宋正本派親兵稟報、請示竇建德的最基本意思。同樣,目前整個戰局所處於的頹勢,竇建德也早已經權衡明白。
之前,竇建德及其麾下的將領們之所以在頹勢之下還在拚力的抗爭、希冀有所扭轉,乃是他們清楚:兵敗如山倒。如果不採取比較規範的方式撤軍,目前出戰的全軍都有被擊散、擊垮,造成的損失巨大,甚至都會無法計算。
因而,現在既然宋正本阻擊陌刀軍的『歪招』暫時奏效,竇建德自然是馬上就傳令全軍採取梯次掩護、逐漸後撤的退軍方式撤軍,逐漸的脫離了同徐世業所部的接觸,並在後續趕來接應的部曲接應下,撤往了屯軍大營。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此戰佔盡了便宜,給對手造成了數千嫡系部曲損失的徐世業,見整體的戰局也就只能是這樣,根本就失去了全面擊潰對方的可能,同樣也就不為己甚的停止了揮軍追殺的步伐。
此戰,也使得徐世業更加的明白:完全的擊敗竇建德部,也並非是一朝一夕、一場戰役就可以奠定大局的。臨機反應敏銳、決斷及時的搶佔了很大的優勢,也才僅僅是給出戰的對手部曲造成了較大的殺傷而已。這要是換成以前的那些烏合之眾,甚至都有可能順勢而下的搗破對方的屯軍大營,完全的奠定勝局。
因而,徐世業現在對竇建德這位『有實無名』的老丈人,真可以說是『又恨又愛』。『恨』的乃是:有竇建德存在一天,他自己全面控制河北的大計就無法實現。說『愛』,還莫不如說是徐世業對竇建德敬重;惺惺相惜,對手的能力超絕、部曲優異,同樣也令徐世業感到:竇建德絕對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
揮軍也僅是對對方稍稍的進行了一番威壓式追殺,還沒等對方從後方趕來接應的部曲落位,徐世業就已經傳令停止了追擊、率軍緩緩的退下下來。
剛剛同對方脫離接觸,徐世業就把統率全軍的責任交給了楊善會,他自己則率領貼身親兵飛馬惶急的趕回營盤。此刻的他,是在心懸著劉十善的傷勢!
與私,把劉黑闥的親弟弟給砍掉了一條手臂就已經夠嗆了!如果傷勢嚴重再危及到劉十善的生命?那徐世業他自己可真就沒法去向最早跟隨著他的劉黑闥交代了!
與公,天下逐鹿,則必須要具有著冷酷、堅硬的心態。如果劉十善不幸喪命,那就不僅僅是徐世業即將失去劉黑闥這位助手這樣簡單了!甚至,徐世業在極其不願的情況下,都必須要考慮除掉劉黑闥了!憑借劉黑闥的能力,以及他的心胸和個人魅力,且還與竇建德有著說不太清楚、千絲萬縷的聯繫,對徐世業生出嫌怨的他,難說不會成為徐世業的一個絕大禍害。
「將軍、將軍!某已經把那個小子救起,讓人把上半截的手臂綁紮上避免失血過多,派人送回大營了!就怨某、就怨某!一打瘋了,某咋就把他是『大老黑』的親弟弟這茬兒給忘了!某以後……。」
早就轉動著牛眼盯著徐世業動靜的雄闊海,瞄到微頭緊蹙、面目森寒的徐世業扔下剛剛停戰的全軍,回身策馬就往大營的方向跑去。就也策馬趕了上來,彷彿小孩子做錯事了一樣,緊旁著徐世業縱馬疾馳的同時,嘟嘟囔囔的說個不停。
「海兄何必自責?戰場之上,你死我活,只有敵人沒有朋友。如果海兄因心有旁顧遇到不測,那豈不是讓與海兄宛如手足兄弟的本人痛不欲生、難以自恕?否則,難道本人知道竇建德是竇小姐的父親就縮手縮腳?那本人又安能對得起如海兄等一心輔助的眾將佐?怪只怪天意弄人,事無萬全哪!唉……!」
內心裡糾結萬分、惴惴不安的徐世業,策馬疾馳間,還不得不顯得十分理智的安慰著著雄闊海。劉十善死了!他必將會失去劉黑闥。因而,他又安能讓本來就沒有錯的雄闊海心懷歉疚?實心眼子、對他的話奉若聖旨的雄闊海,如果因為這件事總是難以釋懷、在戰場上放不開手腳,那他就也離丟失雄闊海這柄『利器』不遠了!
「嗯,將軍沒生某的氣某就放心了!將軍放心!將軍對某如此,某必捨命相報將軍的知遇之恩!」本來就不太會說感激話的雄闊海,不覺也顯得十分感動的發起了毒誓。
不願意聽啥,你這個夯貨卻偏說啥!捨命?你把命捨了!我還能去找誰來給我衝鋒陷陣?氣不打一處來的徐世業,在心裡暗自的咒罵著,不覺縱馬疾馳間側首怒瞪了雄闊海一眼。
「呵、呵!某說錯了、某說錯了!等到將軍坐上金鑾殿的那一天,某還會給將軍當值殿大將軍的!呵、呵……!」並不笨的雄闊海,連忙傻笑著給自己找著台階下……。_del_log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