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老臉上褶皺堆砌的老僕人『胡伯』的退出,寬敞的中軍大帳之中最後也就只剩下了徐世業和女扮男裝的崔恆雪兩個人。兩人之間究竟談了些什麼?是崔恆雪因自己的女扮男裝而已經有了自知之明的羞澀難當?還是徐世業因崔恆還在繼續的扮演著她的『翩翩佳公子』形象、他又不好意思揭破而感到更加的彆扭?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侍立在帳門之外、乾柴一樣的腰身微顯佝僂的老僕人『胡伯』,因偶爾聞聽到帳中傳出來的一、兩聲銀鈴也似的笑聲,『橘子皮』一樣的老臉上時而也彷彿痙攣似的抽搐幾下、綻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
……。
徐世業為了達成『不負來到這個世界走一遭』的宏遠,一直都在費盡心機、耍盡手腕、堅持不懈的努力聚集著實力、擴大著控制區域,而且以裴仁基為首的虎牢眾將及部曲也基本上是稱其所願的遷到了汲郡、即將成為他逐鹿天下漫漫征途上的一支重要力量。
然而,也不得不說:知名度在任何時代都是一柄鋒芒畢露的利劍。徐世業在親歷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中經過艱苦努力才取得的這些成效,與現在已經自得意滿、無限風光的自稱起了『魏公』的李密相較,卻還是恍若『小巫見大巫』一樣的無法比擬。
目前,主要控制區域在黃河以南、現在已經以李密為首的瓦崗勢力,則更加的像滾雪球一樣的越滾越大……。
現在,瓦崗的擁眾數量,仍然在以日以千計、萬計的遞增速度在無限制的膨脹著。除了先期已經投到瓦崗李密麾下擁眾數量在數千、近萬的中小股各路反隋豪強以外,之前被王世充給打得丟盔卸甲逃出南陽的那位『無上王』呂明月、以及被王世充給擊垮後重新又聚攬了數萬部眾的孟讓也同樣投到了瓦崗的麾下,變成了李密手中的又一支坐享其成的重要力量。
在這同時,徐世業早就有所覬覦的濟州東阿斑鳩店的程知節(原名咬金、後改名知節、也就是野史中的『混世魔王』),最終卻讓徐世業的招攬渴望落了空,其率眾還是如原歷史的軌跡一樣投到了李密的麾下。
由於出身良好(富戶)的程知節不僅勇武過人,而且軍略超群。因而,率數千家鄉自組武裝投到李密麾下的程知節,也很快就得到了李密的垂青和重用。李密從已經高達半百萬的部眾中精選出了八千均為虎虎生威的精銳壯漢,組成了一支驃騎軍,並定名『內軍』交由程知節來統率。自然,這支驃騎軍也就從此成為了李密手握的一柄最犀利的武器,變成了以後在兩軍對壘的疆場上護衛李密的一層『最為厚重的鎧甲』。
對於從者如蟻的前來投靠者,李密自然是也不能讓他們投來後『坐著白吃乾飯』。
不久,李密就分別委任盧明月、孟讓為大總管,兵分兩路殺向回洛倉;而李密自己,則親統瓦崗大軍從洛口出發隨後跟進。李密此次的主要戰略目的乃是:希冀一戰就能夠攻下隋庭最大的國儲糧倉興洛倉的另外一處倉址回洛倉,徹底的斷絕東都洛陽的糧秣供給,令東都洛陽在飢寒交迫之中不攻自破。
其實,此時的東都洛陽尚屯有著隋庭的重兵二十餘萬。本為大隋帝國陪都的洛陽,原本的軍需、物資實際上也幾乎是堆積無數。隋書中曾有過這樣的記載:因『布帛山積』、至以『絹為汲綆,然布以爨』。解析開來就是:因布帛堆積得太多無法消耗、無處儲存,沒辦法就用絹來搓成打水的繩子,用布來生火做飯。
由此亦可看出,即使是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大隋帝國的國儲還是比較充足的。苦,其實也就是苦了社會最底層的平民百姓;大隋朝廷的中上層,同樣還是在過著驕奢淫*欲的花天酒地日子。
但是在現在這種入冬以後的坐吃山空之際,東都洛陽還確實就出現了糧秣匱乏的狀況。為了保證軍需和適當的賑濟城內的饑民,雖然年少、但亦不乏明*慧的越王楊侗,就派洛陽通守段達率領著武賁郎將高毗、劉長恭等率軍出屯豐都、上春門、北邙山等要道首尾連成一線,並加派重兵卡住了東都洛陽的兩座衛城金墉、偃師,預防遙相不足百里的瓦崗派軍前來半路劫糧,隨後就開始把回洛倉的糧秣回運東都洛陽。
而越王楊侗的這一番安排,也確實恰巧在無意中預先防範住了李密的主要戰略目的實施,為從此之後東都洛陽一直就在高峰時期已達部眾近百萬的瓦崗大軍面前屹立不倒而奠定了基礎……。
分路進兵的呂明月和孟讓,推進到偃師、金墉城下以後,因二城有隋庭重兵駐守而根本就難以攻破,並從此也就再無存進,只能是站在高處遙望著只在幾十里外的回洛倉被隋軍搬運一空而望洋興歎。隨後跟進的李密所率瓦崗大軍,亦曾像偷襲洛口倉一樣故技重施的派輕騎間道(抄小路)想要劫取、或焚燬隋軍的運糧車隊,然而同樣也被首尾連成一線的隋庭護衛重兵給擊退。
瓦崗自李密晉位以來的首次大動干戈的進兵,最後也只能是就此鎩羽而歸的相繼撤回回洛。也許,這也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有所預示:預兆著開局不利的李密即將從此開始走向『下坡路』。
當然,李密的『下坡路』同樣也只能是慢慢的下滑,現在聲勢浩大的瓦崗也不可能就此『一溜到底』。
東方不亮、西方亮。事實上,『亮』的乃是『東方』,也就是從瓦崗的原有控制區域往東延伸。除了先期已經挾東郡的殘存屬縣歸附瓦崗的東郡太守黃君漢以外,奉李密之命挾軍東掠的房彥藻,以其弟房獻伯為主將迅速的就攻佔了汝陰。而房彥藻自己,則率大軍兵圍了淮陽。感覺難以阻擋住瓦崗兵鋒的淮陽太守趙阤,也只好在無奈之下舉城出降。至此,瓦崗已經把勢力的觸覺伸入了淮北……。
捎帶一筆,簡單的介紹一下原隋庭東郡太守黃君漢,其亦是在以後將佔有著重要地位的一個人物:
當年曾經義釋了犯有重罪的翟讓的黃君漢,事實上也是一位能力不凡的文武全才。但由於其同翟讓的特殊關係,原歷史投到瓦崗後則受到了心胸狹窄的李密的壓制。只有到了原歷史瓦崗覆滅以後,黃君漢才成為了『李唐』南下的重要將領之一。
同樣,在李密宛若毫無顧忌的開始大肆擴張期間,李密也接到了發自於河北徐氏兩兄弟、出自於郭孝恪之手的『賀表』。自然,在『賀表』中徐氏兩兄弟也言辭謙卑的大表了對李密冊封的『謝恩』之意。不過,兩兄弟書信中的『感激涕零』之言,是真話還是假話那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雖然現在李密本就對徐世業猜忌心甚重,對徐世業彷彿像是十分謙卑的主動自請把柴孝和留下來作為『監督人』的事也是疑心重重。但李密基於柴孝和乃是在他上位之前就已經投到了他的門下,感覺柴孝和還算可以信任、有一個人能夠身臨其境的監督著他十分忌憚的『徐家老二』總比沒人好,李密也就順水推舟的以『魏公府』的名義,正式行文任命了柴孝和為『河北道監軍』。
反而把任命給柴孝和的職位、相較徐世業所請求的職位又提高了一級的李密,所抱的自然是『讓柴孝和一客不煩二主的對徐氏兩兄弟一併加以監督』的心思。不過,李密雖然又一次的滿足了徐世業的請求,但在他的內心裡還是對行事詭秘、目的難以捕捉的徐世業懷有著一種忐忑不安的莫名畏懼感覺。
未知難免會生畏。按李密現在的想法,他自己實際上彷彿就像是被徐世業的一封密信就給瞬間推到了如今的高位。而對於本就『疑心病』已經病入膏肓的李密來說,能夠僅憑一封密信就創造出了如此巨大『能量』的人,則必然是如芒在背、如骨在喉的感覺。如能除之而後快,則是李密夢寐以求的事。
但已經動過一、兩次不良心思的李密,卻又因顧慮年輕的徐世業十分詭詐,故而在沒有十分把握的情況下,他也不敢輕易的再一次使出更加齷齪的手段。以免惹急了徐世業,會對他使出難以預測的反擊手段。
人的逆反心理作祟、特別是疑心病沉重的李密更是懷有著這樣的心理慣性:能給推上去、就能給拉下來。故而,李密現在是絕不敢拿已經到手的崇高地位作為『賭注』,去博他自己根本就沒有自信和把握的『除掉徐世業這件事』。
也許,現在的李密可能都在處心積慮的權衡:除掉這個『徐老二』比除掉翟讓那個『傻帽兒』難多了!還是先想辦法除掉翟讓那個『傻帽兒』穩妥些……。
現在徐世業與李密的相互共存關係,可能也是矛盾對立統一的另外一種表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