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徐世績,也已經基本上從震驚於徐世業的超常表現中恢復過來,思維和反應自然也隨之敏捷起來。見徐世業話未說完又停頓了下來,就遙舉了一下手中的酒盞、半帶調侃意味的笑著說到:
「呵、呵!二弟說得有些口乾了吧?來,你我兄弟滿飲此杯,你還有何等高見。以為兄看來,二弟轉了一個大彎子,並不只是想勸服為兄僅取汲郡吧?汲郡,其實早已經是我瓦崗的囊中之物也!……」
說完,徐世績已經舉起酒盞、仰首一飲而盡。
「小弟的心思實是無一絲一毫可以瞞得住大哥呀!……」秉承著『說幾句受聽的話也不會缺點什麼』原則的徐世業,隨口奉承了徐世績一句、並毫不遲疑的亦端起酒盞仰首一飲而盡之後,才微皺起眉頭沉吟著說到:
「其實,就是因小弟籌思取汲郡後的下一步行動頗為有違我等弟兄以往之為人準則,小弟才躊躇再三的留到最後才說予大哥。既然我等現在既不宜北上、又不宜直取河內,那我等就要胸襟開闊一些的另尋他途。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我弟兄決不可白白的失去了此次的上佳機會。兄長請看……。」
說著,徐世業已經作比成樣、就地取材的利用起了面前矮几上面的碗碟、酒盞、酒壺、筷子等,邊示意比劃著、邊說到:
「這裡是黎陽、這裡是汲郡、這裡是河內、這裡是河東、這裡是長平,對、這裡是魏郡……,暫把這兩根箸(筷子)比作黃河水道。如果我等拿下汲郡後,出乎於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兵鋒直指長平、並取之,拿下長平,我弟兄的眼前則馬上就會展現出了一幅十分壯觀的遠景圖卷:
表面上看,長平現在並無太大的戰略地位。但如果我等拿下長平,以後就可從汲郡、長平兩路夾擊河內,也就使得河內恍若變成了我弟兄的囊中之物,隨時看準機會即可取之。
另外,取下長平,也就等於我弟兄把觸覺深入了晉東南,更進一步的可以遙窺河東、甚至關中。如此,長平也就變成了我弟兄大展宏圖的另一個跳板,使我弟兄以後除了北上經略河北以外,又多出來一個『關中』的選擇。同時,我弟兄以黎陽為起點,囊括魏郡、長平、汲郡、河內等地的初步根基儼然已經即將形成。只不過……。」
說到這裡的徐世業,話語遲疑著又停下了話頭。無他,他是想聽聽徐世績對這種彷彿在義軍內部枉起內訌的做法是不是心懷牴觸。
「長平、長平……?七國爭雄之時,成就了有『屠夫』之稱的白起坑殺四十萬趙軍的心狠手辣之名、詮釋了膏腴子弟趙括紙上談兵的誇誇其談之弊呀!……」還是因為秉性使然,心思縝密、處事慎重的徐世績,並沒有馬上就闡明自己的意見和觀點,而是彷彿十分悵惘的不覺喃喃自語著、沉思著。
本來是想要給徐世績一個權衡清楚、思慮明白時間和機會的徐世業,聽到徐世績的喃喃自語,忍不住就又開口說到:
「還是那句話:世事當從正反兩個方面去加以評處。白起的冷血、殘忍恍若魔鬼一樣坑殺了四十萬趙軍降卒的暴行,令後世之人聞之都不免會毛骨悚然。然白起此行對於強秦來說,卻徹底的根除了當時的最大對手趙國這個隱患,使趙國因此而喪失了大部分的輕壯、國力從此一蹶不振。孰是孰非?亦實難分說也!」
「是呀!孰是孰非?受者不同則適得其反。二弟所言令為兄茅塞頓開,何必桎梏於人言、俗禮?逢此亂世紛紜的大好機緣,我等兄弟又安能甘落人後?雖然長平之司馬長安和李士才與我瓦崗相同的同為反隋義軍,但天下逐鹿又何來人情?『昨友今敵』之事早已不勝枚舉。
據探報:長平之司馬長安和李士才久生齷齪、相互爭競不斷;司馬長安因彼此相爭中漸處劣勢而已經被李士才給驅趕出郡城。此當也是一個可資利用的上佳機會呀!好!從明日始,暫就按二弟所言開始預作籌備。……」
終於,低頭思慮著的徐世績彷彿下了莫大決心一樣的一咬牙、抬起頭來望著徐世業鄭重的說到。
其實,徐世業基於頭腦中的記憶所瞭解,徐世績這個人既不缺乏智慧、又不缺乏變通、更不缺乏果決。而其秉性上最大的特點,就如一代梟雄司馬懿對一代智者諸葛亮的評價一樣:諸葛一生惟謹慎。
思維的過份縝密從而形成了徐世績個性上處事偏於小心翼翼的過於謹慎,而個性上的謹慎則進一步的處使徐世績在心性上忍隱性極強、做起事來把握性極大。當然,個性上的謹慎,也同樣使徐世績在做任何事的時候都會經過深思熟慮的顯得不夠明快、也會因此而喪失掉很多大好的機會。
浪費了『半斤的口水』,好算把您這位『活大爺』給說服了!徐世業不免十分興奮的在內心裡暗想著。有處事穩健、戰略眼光十分敏銳的原歷史一代名將徐世績給自己做後盾,想要在這個亂世中成就一番大業也就必將會事半功倍。這,能不讓徐世業感到興奮異常嗎?
如果從想法比較樂觀、願望達到極致的角度去考慮,與同樣是處於僅歷兩世的秦末、漢初相比,徐世業在現在的隋末有徐世績這位穩健、多智的名將做後盾,甚至還要強於興漢之時劉邦有蕭何這位絕對的『內政大臣』做後盾。最低限度,在保證戰略後方穩固這反面,軍略超群的徐世績就要超出蕭何多多、不會讓徐世業去分心過多。
「二弟你看這樣可好?為了給你我兄弟預留出一條退路、避免引起總寨的猜忌,也便於給為兄在同總寨周旋時留有迴旋餘地。明日為兄就傳下軍令:全權委託二弟總攬此次配合總寨西進戰略的事宜。
這樣,二弟就可以按照內心之所思所想予以合理的安排、且少受掣肘。如果出現不虞,為兄亦可以『二弟有些少不更事需加以原諒』之名對總寨加以推諉。二弟現在傷勢可還有礙?」邊沉思著邊說的徐世績,亦再一次的顯露出了他本性上的特點:不願意過分出頭,做事力求萬全。
你還不是因早晚會引起總寨的猜忌而想把一切的責任都推給我?徐世業雖然心裡在有些怨懟的這樣暗想著,但徐世績的安排實際上也是他求之不得的。因而,徐世業也就就坡下驢、信誓旦旦的說到:「多謝大哥對小弟的信任!小弟也絕不會有負大哥的重托,竭盡所能的為我等弟兄開創出一片立業之本。至於小弟頭上的傷勢,大哥亦請放心,現在已經無有大礙。」
從這一時刻起,徐氏兄弟在隋末這個亂世大潮更為波詭雲譎、功業輝煌的多彩歷程也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