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落葉
名劍八動或許是張濤品階最高的一式劍招，可論到最強，非天外飛仙莫屬！只因，張濤的劍道便是從天外飛仙中初窺門徑，隨後通過游厲人間感悟而來。換言之，天外飛仙便是張濤自成劍道的雛形！
這一劍並沒有葉孤城使出時的那般霸道，那般傲世天下。有的只是一絲飄逸，以及傷感。
張濤背後，有顯氣化形的虛影升出，恍如仙人臨世，俯視蒼生，而這道虛影的面容卻與張濤一模一樣，若說差別，最多也就是這道虛影，多了一分歷經亙古天地的滄桑。
恍惚間，西門吹雪彷彿看到了葉孤城，當年也是這一劍，這一招，讓他平生第一次有了死亡般的錯覺，今日又是這一劍，這一招，同樣也讓他感受了地獄的氣息。
奇古烏金劍輕顫，並非人在抖而是劍在抖。西門吹雪臉色平靜，可眼中卻猛然間閃現了火熱。江湖薈萃，可高手寂寞，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誠寂寥難堪虛活，只能半歸隱於萬梅山莊對劍獨飲，這兩年來西門吹雪幾乎無時不刻不曾想著葉孤城，想著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所以再次看到這一劍，西門吹雪笑了，暢快淋漓的大笑。劍神一笑，不僅沒有讓任何人覺得突兀，反而就本該如此一般。宛如萬古不化的冰霜融化，西門吹雪動了，同樣一劍，直直的飛向張濤，能求一對手，即死也甘之如飴！
半空中，寶劍長鋒好似繚繞著璀璨的鋒芒，連那輪圓月也被遮掩了風彩。
無數人僵硬的仰著頭呆呆的看著，這種對戰或許他們一生僅能看到一次。張濤垂眉掩目，左手寒鐵劍在上，天外飛仙劍勢，勢不可擋，右掌天山冰劍於下，這才是他真正的殺招。可他知道，這由他自創而來的天外飛仙第二式——紅顏薄命，瞞不了西門吹雪，同樣張濤也沒打算瞞！
那仙人虛影突然間在滄桑中多了一道憂傷，這傷是情傷。有情劍與無情劍的最終交鋒，碰撞間火光乍現，兩道白衣飛天，照亮了黎明前最深處的黑暗，一抹橢圓形的巨大劍氣罡罩在劍鋒接觸中形成。那劍氣交錯，暴爆不絕，無數劍芒揮灑，絞割天地，那處莊園陡然間所有樑柱閃現出一處處裂痕，而這裂痕在似是永無止境的劍氣席捲下，瞬間加大。
「轟！」大廈傾倒，靠著最前功力不深的些許江湖人士，也許是因為不肯走，不願走，不捨得走，當場被橫壓而死！
劍已出，血已飲，可這血並非對手的血，所以西門吹雪和張濤仍舊沒停，氣定神閒的表情中，若細看，便可看出張濤已到強弩之末，因為他的劍鋒有了一絲疲勢！
張濤輸了！
劍鋒滑過，兩人猶如第一次交鋒錯身而過一般，這第二次再度背對背，相隔數米。
張濤站著，脖頸上的血早已凝合，他的眉心緊皺，彷彿痛苦難當，就如林業所預料，剛剛站穩，他便已摔落。
腳下一墊，林業迅速接住從半空摔下的張濤，迅速找到了那一處被西門吹雪刺中的傷口。
「不是致命傷！」林業鬆了口氣，可仍舊極快的速度抱住張濤從人群衝出。這一劍傷，傷在了腹部，雖然並不致命，可西門吹雪的劍氣還在，若是拖延的太長，被劍氣衝入經脈肆虐，最多兩個時辰，必死無疑！
劍神勝了！
大多數人都鬆了口氣，不論如何，西門吹雪在眾人心中都是不可戰勝的神，這一次雖說凶險，但依舊保住了他的不敗神話。
可那些的笑意還沒完全綻放，便已硬生生的僵住！
樓閣毀塌，中間被破壞的一乾二淨，留下的只有那一西一東兩處簷角，西門吹雪便站在西邊的簷角，彷彿就從一開始他就站在此處從未動過，仍是平淡至極的臉色。可林業前腳剛剛離開，西門吹雪的嘴角就已趟下了一道血絲，旋即胸前白衣猛得炸裂，血花飛濺中，一如張濤那般，直直的從簷角掉下！
這是。兩敗巨傷？
陸小鳳的動作不可謂不快，其實西門吹雪的傷比張濤的傷要輕得多，所以他還清醒著，在被陸小鳳扶住後，西門吹雪下意識的朝人群中的一個角落看去，但那裡那道帶著斗笠的身影卻已經不見。
「帶我去大眼雜貨店，那傢伙不能死。」西門吹雪好似又覺得這世間又多了一名朋友，又多了一名可以以心交心的劍客，他傷了，但笑卻沒停下。
兩大劍客一前一後離開，群雄忽得回神，紛紛詐呼著向大眼雜貨店湧去。
而已經在大眼雜貨店客房內的林業早就為張濤服下了一枚丹藥，緊接著又接連餵食了兩枚。這次準備充足，所以張濤雖然重傷，但林業並不擔心。
稍稍為張濤清理了一翻傷口，又為他調理了一會氣息後，林業剛剛坐下，便耳朵一動聽到數百米外傳來的嘈雜聲。
嗯？這一皺眉，林業又瞬間發現竟在門口還有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氣息。
葉孤城？除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林業想不到任何人能在靠他這麼近後，才被自已察覺，腳下一動，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好久不見了。」
「是有些日子沒見了。」林業看著眼前這頭帶斗笠的白衣人，微微有些感慨。甚至於可以說，此人便是張濤的師父，而且若非此人，林業或許早就死了。
「進來坐坐？」
「不用了。」摘下斗笠，他的皮膚黑了不少，腰中沒佩劍，頭髮亂糟糟的，彷彿就算是一名農家人，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昔日絕頂劍客的風采。可林業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眼前這人此時的境界，比之西門吹雪還要高上一籌！
比西門吹雪更高，那豈不是神虛境界！林業瞳孔驟然一緊。
「喝口酒吧。當年的劍聖，日後可要重出江湖？」
「不用了。」仍是這三個字，葉孤城探頭望了望房內，見到張濤均勻的呼吸聲，笑了笑又搖了搖頭。
「等等！」看到葉孤城轉身離開，林業一急，伸手叫道：「那一年，若非你便無我。我林業一生，有恩必答，有仇必抱。你可有想做卻不能親手做的事，你可有想殺卻不能親手殺的人？」
「不用了。」還是這三個字，葉孤城已走到了院中。
「等等！」
林業又是一喊，葉孤城終於停了下來：「若有心，他日可送我一把劍。」
「哈哈，沒問題！短則十年，長則甲子，屆時必有一柄世間獨一無二的寶劍送入你手中！」
甲子？這時間可夠長的，葉孤城苦笑，目光往上抬了抬。
葉孤城？陸小鳳目光複雜，扶著西門吹雪，怔怔的站在原地，他身旁老實和尚百里長青幾人則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此時西門吹雪重傷，若是葉孤城想動手，幾乎沒人擋得了他。
「記得，你說過你當我是你的朋友。」葉孤城走了幾步，將目光從陸小鳳身上移到了西門吹雪身上，淺笑道：「半月後，去你萬梅山莊，對印如何？」
西門吹雪也笑了，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
老實和尚微微鬆懈了下來，看著葉孤城漸行漸遠，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兩死人臉，笑起來還真讓人毛骨悚然。」
陸小鳳轉頭朝老實和尚狠狠的瞪了一眼，隨後又帶著西門吹雪走到了林業面前。
「他的傷勢很重，必須逼出體內的劍氣，否則。」
林業稍稍讓開了身子，讓西門吹雪可以看清房內的狀況，方才聳聳肩道：「他的傷勢沒什麼問題了，倒是你得休息一會兒，不然我一動手，劍神可就死了。」
西門吹雪表情不變，搖頭道：「你不會殺我。」
「你這麼肯定？別忘了，當初我曾兩次險些死在你的劍下！」
西門吹雪不再回答了，再度凝望了張濤一眼，與陸小鳳幾人朝另一間房間走去。而此時那上千江湖人士已經通通彙集在了大眼雜貨店門口，更有幾人已經衝到了院中。
林業雙眼一沉，右掌隨意的朝院內一劃，便將房門閉了起來。
「過此線者，死！」
沉悶的吼聲迴盪，那院中落葉應聲而舞，漫天飛楊，在地面一道清晰的直線顯現，當先有人已跨過了這條直線，腳步仍舊未停，可瞬間，這幾人彷彿被一股莫明勁氣席中，身軀轟然爆開！
這一幕，被正準備進入房內的百里長青看得一清二楚，眼中出現震駭，百里長青向林業所在房間略帶恐懼的望了一眼，光是林業這一份隔空取人性命的功力，在當世也絕對是屬於翹楚級的人物！
群雄『嘩』得一聲四散而開，人人臉上帶著懼怕，再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當夜，數百名不甘離開的江湖人士抱著各式各樣的心思全守在了客堂內，百里長青打開房內朝客堂中眾人看了幾眼，便拎著不知從哪弄來的酒壺朝林業房走去。
「林兄，在下前來叨饒了，深夜漫漫，可願共飲？」
「遼東大俠請酒，林某欣喜還來不及，哪敢推遲。」打開房門，將百里長青引進房後，林業立刻又把房門關了起來。
「瞧，這就是名聲的好處！百里長青在江湖上人人敬仰，誰不給他面子。」大堂中竊竊私語，其中一名佩劍的青衫人撞了撞隔壁的漢子低聲說道。
那漢子向這青衫人輕撇了一眼，哼道：「百里長青也就是朋友多，武功卻不咋滴。要我看，那帶面具的才是真正的高手，劍神是不會收徒的，如果咱們拜入那名和劍神平分秋色的白髮劍客，或是那名帶面具的高手門下，到時名楊天下也是輕而易舉。」
這群人心裡打著算盤，正是想要拜師。聽到這漢子說林業的武功，那青衫人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上，想起剛剛慘死的幾名同道，畏懼不已。
房內燭光搖曳，林業與百里長青不知談些什麼，酒壺中的酒水以極快的速度見底，可這酒剛剛喝完，林業又突得從腰間拿出一隻葫蘆，往百里長青懷中倒去。
夜已深，百里長青腦中雖有些有迷糊，可望向桌上的那只酒葫，卻清明的露出難以理解的神色。幾個時辰下來，兩人至少喝掉了七八斤的酒水，看這葫蘆的大小，最多也就裝進三四斤的酒罷了。但似乎倒不完一般，百里長青不信邪的拿起葫搖了搖，仍舊可以聽見酒滿的沉悶聲。
這種怪異的事情，讓百里長青不由得又對林業的神密莫測高看了幾分。
彈指間，三日已逝，客堂中的人群散了不少，可依舊還有兩百來號在江湖打滾的草莽不死心的等著，歪歪斜斜靠著或瞇眼淺睡，或相互閒聊。
張濤的傷勢在大量丹藥砸下後，受傷的第二日便醒了過來，第二日傍晚竟就好了七七八八，這等恢復速度讓陸小鳳乍舌不已，按照他的想法，張濤被西門吹雪一劍刺中，即使有神醫，最快也得休養半年的時間，可看到張濤生龍活虎的在院中舞劍，又由不得他不相信！
「要走了？」第三日黎明，看到林業與張濤雙雙出門，陸小鳳懷著複雜的心思看向兩人淡淡說道。這複雜並非沒有原因，他與林業張濤打過幾次交道，似敵似友，也分不清是到底是敵還是友。
林業嘴角勾勒出一道弧度，促狹道：「四條眉毛，我送你的那個大美人呢？好久沒見到她了。」
提起宮素素，陸小鳳神色一怔，苦笑道：「她說餘下的日子要長伴燈火，以後永不出黃石小鎮了。其實她的命很苦，被秋鼎風利用嫁給了七老八十的南王，隨後又得違心的尋找寶藏，最後父母慘死，連她從小到大的都在一起的宮萍也自盡了。」
「哦。」林業長長得應了一聲，如仙女般風華正卯的女子，餘生將要素衣青絲長伴燈前，這未嘗不是一種折磨，可對於心已死透的宮素素來說，也許是她唯一的選擇。她無法放開心中的枷鎖就這樣跟著陸小鳳離開，或許她從始至終也未必真的就愛上了陸小鳳。
林業與張濤跟陸小鳳告了別，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人就像落葉，每到一定的時候總會歸根，這句話形容輪迴戰士再恰當不過。
在鹿鼎記，兩人沒有留下什麼不必要的牽扯；可在倚天屠龍記中，林業留下了整整一個門派，還有兩名徒弟；在天龍八部，林業又多了一名大哥，一位三弟；而如今在陸小鳳傳奇中，張濤更是多了似師非師，似友非友的一般葉孤城。
林業突然間覺得有些寒冷，他到如今閒暇時仍會想起柴齊如何了，柴齊是否將八極門發楊得更為強大，他也會想蕭峰如何了，是否一如他夢中所期望的和阿朱雙宿雙飛，自由自在。
有些感情一旦牽扯上了，便無法擺脫，所以林業猛得產生了一種類似於錯覺般的感想，若是在劇情世界，刻骨銘心的愛上了劇情人物，到時該怎麼辦？
或許是覺得自己多心了，林業搖搖頭甩開不切實際的想法，大步流星的穿過堂中一道道迷糊中的江湖人，向外走去。
看著天邊，林業仰起頭，他答應過葉孤城會送他一柄寶劍，可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力量打破輪迴殿的規則之力，所以他將時限拖得長了一些，但長歸長，他答應的事終究會辦到！
「葉孤城。」張濤輕喃著，林業將葉孤城來過的消息早就在張濤清醒過來時，告訴了他。對於沒能親眼見到這名將自己領進劍門世界的劍客，張濤還是頗為失望的。收拾好情緒，張濤看向林業疑惑道：「趙雲飛那幾名初入輪迴殿的菜鳥已經回歸了？」
「早回了。」林業想起趙雲飛不禁會心一笑，這個傢伙外表倒是看不出，拍馬屁拍得即使是如林業，也產生了一種天下第一錯覺，「那傢伙居然想加入咱們的隊伍，如果我真的同意他加入耀武門，以他的實力估計在晉級戰頃刻間就死了。可他還不相信，最後沒辦法，在我房外站了兩天，輪迴殿規定的日期到達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不過那傢伙倒是走了個桃花運，和他一起的五名隊友竟是全是女的，而且每一個都是美女。」
「這還真是個奇聞。」張濤摸摸下巴，望這黃石小鎮四周看了看，立刻一腳踏入了輪迴之門中。
林業本還想去看一眼宮素素的，畢竟他與宮素素也有一面之緣，可就算見了一眼又能怎麼樣，同情？林業的同情心還沒氾濫到這種地步，反過來說，秋鼎風算是間接的死在林業手裡，若非他點住了秋鼎風的穴道，以他的功力未必逃不掉。可寶藏就在眼前，秋鼎風是不會逃的，所以他的死不是偶然是必然！
「這是怎麼回事？」剛剛進入小隊聚集處，迎接他們的不是宋潔兒、宇文無忌、許宜等幾名相熟的隊友，而是一團無邊無際的煙霧！
在這煙霧中，分不清東南西北，就連視覺也無法看清五米之外，幾乎在瞬間，林業與張濤迅速背靠背，神色全都露出了罕見的凝重與懼怕。在第一世界難道有人已經可以打破規則，進攻其它隊伍的小隊聚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