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殘忍的事實
皺著眉頭，沐輕寒看著陌瀟然遠去的背影，心裡被壓著有些難受。
側過頭來，便看到祭漓鳳陰沉著臉站在原地，完全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樣。
「現在你是不是滿意了？你才是那個眾星捧月的人，而不是瀟然。」
說到這，他繞過他，準備離開御花園。
走了幾步，他將腳步停了下來，背對著祭漓鳳開口道：「如果你當時讓冉真的殺了瀟然的話，你一輩子的罪都贖不清，他是你的親弟弟，同樣保護了你十八年。」
說到這，沐輕寒的心裡有些氣惱！
對沐輕揚的氣惱，陌阡逸的氣惱，所有人的氣惱，包括他自己。
雖然他才比他們大了五歲，可是就這五歲，就足夠了。
他見證了一切，也經歷了一切。
皇家，最對不起的人，絕對是瀟然。
他才是最無辜的。
沐輕寒離開了，祭漓鳳靜靜地站在原地發呆！
他不想去接受這樣一個事實，一個讓他十八年來絕對不會去想的事實。
十八年來，他恨了這個男人十八年。
十八年來，他天天想著要殺死那個親弟弟，還有他口中的狗皇帝！
十八年來，他把所有的恨意都傾注了血液！
現在卻告訴他，他恨錯了人，殺錯了對象？
母后跟皇帝是為了保護他，所以故意分開？
師父是陌阡逸，陌瀟然的父親？
所有人都在明著保護陌瀟然，暗地裡卻全是在保護他？
自己一心要殺的親弟弟卻是那個將所有殺手的目標都轉向自己的人？
這太可笑了，不是麼？
祭漓鳳笑了，笑得同樣諷刺。
「不可能，不可能！」
他一掌打碎了面前的石桌，石塊碎了一地。
落地的聲音，是那樣得沉重……
「冉兒，你什麼時候醒來，我們回家好嗎？」
陌瀟然坐在藺冉身邊，那濃重的鼻音透著他此時痛苦的心情。
忽的，他苦笑了起來。
「回家？我都不知道我的家在哪裡了，我怎麼帶你回家？」
眼淚，終於順著他的眼眶滑了下來。
一切，都太可笑了。
他一直以為的那個鎏玉山莊，竟然連讓他當做家的資格都沒有。
他一直自作多情，勞心勞力地為了那個所謂的親生父親排除反賊，結果卻告訴他，他被所有人都利用了！
還耍得團團轉！
敬重的養父，為他死去的雪子期夫婦，原來都只是利用了他。
而他，卻為了這個本不是他的天下，為了這個本不需要背負的責任，差點將他心愛的女人推向死亡！
很諷刺，不是嗎？
他是不是該覺得自己活該？
「娘子，我不知道我現在還能相信誰……」
他的手，輕撫著藺冉的臉頰，火熱的淚水落到了藺冉的臉上，灼得她生疼。
昏迷中的眉頭微微蹙起。
他坐在藺冉身邊說了好多話，說到連自己都覺得累了。
他發現，只有在藺冉身邊，他還可以有話說。
他說了好久好久，說了很多很多話，藺冉都沒有回他一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給藺冉拉上了被子，悄悄地走出了房間。
他看到沐輕寒站在院子裡，似乎在等著他。
腳下一頓，他還是朝沐輕寒走了過去。
「找我？」
他看著沐輕寒開口，少了往日的親暱，此時這叔侄倆之間是顯得那樣得陌生。
「瀟然，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我知道了。」
陌瀟然快一步打斷了沐輕寒的話，側過頭看著他，笑得很輕鬆。
至少，看上去是輕鬆的。
「我沒事，或許我的存在本來就是為了這樣一個目的，就像你說的，我只是一個意外，對宮如雪，對皇家，都只是一個意外。」
說到這，心，還是疼了。
「瀟然，其實不是這樣，你在皇兄的心裡，地位跟祭漓鳳是一樣的。」
沐輕寒試圖開口解釋，卻發現自己第一次說話這樣沒有底氣。
陌瀟然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淡淡地扯出了一抹笑容。
「桃花寒，不要讓我覺得這個故事越來越可笑。」
說著，他將視線從沐輕寒的臉上收了回來，往院子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
沐輕寒急著在他身後問道。
「沒有去哪裡，只是想靜一下，冉兒在這裡，我是不會丟下她離開的。」
落下這話，他便出去了。
沐輕寒沒有攔住他，他知道，他最後這句話說得是最真的。
冉在這裡，他確實不會丟下她離開。
沐輕寒突然發現，自己真的是個混蛋！
所有人都是混蛋，皇家的人，陌阡逸，就連那死去的雪子期夫婦都是混蛋！
「瀟然……陌瀟然……」
床上，藺冉有些痛苦地呢喃著陌瀟然的名字。
眼淚在不知不覺間從眼角滑落下來。
她的心，不停地隱隱作痛著，像是在心疼著什麼。
她聽到陌瀟然在她耳邊說了好多話。
她不記得是什麼，卻讓她的心越聽越疼。
「瀟然！」
猛地從床上翻了起來，背上那剛癒合的傷口在這時候因為這樣一個大的舉動而痛得她齜牙咧嘴。
猛然睜開眼，映入她眼前的是一間陌生的房間。
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可卻唯有一種氣息是熟悉的。
那是陌瀟然的氣息。
心裡那殘留的疼痛並未消散，眼角的淚痕還存在。
她捂著那隱隱作痛的心口，從床上走了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急什麼，可是她的腦子裡卻有一個聲音告訴她。
陌瀟然真的很難過。
而她……不想他那麼難過。
拖著無力的步伐，她走到門口，將房門打了開來。
院子裡，沐輕寒正要離開，卻在聽到身後開門的聲音時，下意識地轉過身來。
看到藺冉醒來，他的眼裡閃過一絲欣喜。
「冉，你醒了。」
他的口氣中，透著幾許欣然的語調，快步朝藺冉走了過來。
「少主，陌瀟然人呢？」
看到陌瀟然不在，藺冉的心裡再度急切了起來。
只見沐輕寒的臉色微微一變，在藺冉的眼裡，出現了難得的嚴肅。
「冉，瀟然這時候或許只有你的話才能讓他好過一點。」
他看著藺冉，口氣是難得的嚴肅。
藺冉的心，猛地緊了一下，眼眸抬向沐輕寒，似乎在等著他開口。
沐輕寒皺了下眉頭，將起先的事跟藺冉重複了一遍。
卻見藺冉黑著臉看著沐輕寒，久久沒有說話。
只是那眼神，明顯帶著一副要揍他的模樣。
稍許，才見她深吸了一口氣，低沉地罵了一聲：「你們真的是混蛋！」
落下這麼一句話，她就穿著那一身白色的內衫，走出了院子。
心裡，那一抹又一抹的心疼浮上她的心口。
她終於知道雪子期是誰了？
也知道為什麼陌瀟然會在那樣的生死關頭選擇了雪沫兒。
她想到了他那雙痛苦的眼神滿懷歉意地看著她做出那樣的抉擇。
雪子期夫婦為了保護他死了，所以他只能選擇保護好雪沫兒！
寧可讓他欠著她一輩子，也不要讓雪沫兒出事。
可最後卻那樣殘忍地告訴他，所有的一切，只是為了保護皇帝跟皇后的孩子。
他的存在，只是一個幌子！
他們真的好殘忍，真的……真的好殘忍！
她焦急地在皇宮裡尋找著陌瀟然的身影。
終於，她在皇宮的一處看到了那個讓她找得心急的身影。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仰頭看著那月空發呆著。
滿頭的銀絲被微風吹得凌亂，可他似乎沒有要整理的意思。
那雙漆黑的眸子，深邃得沒有了一點的情緒。
嘴角時不時地揚著一抹苦澀的笑容。
冰冷的月光打在他略顯孤寂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加讓她心疼了些。
她的腳步，在他身後緩緩地移動著朝他靠近。
可他，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
或者說，他沒有什麼精力注意到她。
眼眶微微熱了一下，她稍稍加快了腳步。
在他的身後站定，她看著他，開口道：「陌瀟然，你說要帶我回家的，為什麼一個人躲到這裡來，讓我找得好累。」
她看到陌瀟然的背，在這時候猛然僵住了。
他沒有回頭，只是那身子，有了一些小小的顫抖。
藺冉在他身後沒有說話，她在等他。
等著他轉過頭來叫他一聲娘子。
可是，他就是沒有回頭，袖口下那雙冰涼的手掌卻在不經意間握成了拳頭。
眼眶再度熱了一下，她還是主動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站定。
「陌瀟然，你還是說話不算話嗎？你已經對我食言了多少次了？」
她看著他，聲音哽咽。
濃重的鼻音透著對陌瀟然濃濃的心疼。
她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微顫的薄唇，還有眼眸中那竭力想要掩藏的受傷情緒。
「娘子……」
他伸手，將藺冉緊緊地抱在懷中。
那痛苦的模樣，被他深深地埋了起來。
可是，那忍了一晚上的淚水，還是湧出了眼眶。
「娘子，原來我一直都是多餘的。」
只有對著她，他才能將所有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說出來。
「我不應該存在，我是多餘的。」
他把藺冉越抱越緊。
緊到讓藺冉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甚至那背上的傷口都被他抱得有些泛疼。
可是，她卻沒有推開他。
她能在這懷抱中感受到陌瀟然此時的痛苦。
她能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她的眼淚，因為他而濕了眼眶。
手，輕輕地圈住陌瀟然的腰際，她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裡。
靠在他的心口，聽著他毫無規則的心跳聲。
曾經，他也這樣抱著她，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什麼話都不用說。
只是用心去傾聽彼此的心聲。
陌瀟然還是抱著她說了好多話，像是要發洩一般將心中所有的痛苦都說出來。
直到他說的累了，才漸漸得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