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百鼠行（中）
隨著這一片黑潮湧來，附近空氣中還隱隱響起一陣笛聲，笛聲短促而尖細，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起初彷彿遠山鳥鳴，細細可聞，後來卻如同駿馬長嘶一般，響徹在耳邊。
這笛音古怪，尖細而又短促，讓人聽了便覺心中發堵，心神不寧，彷彿有一股濁氣鬱積在心間，宣洩不得。葉羽神色一變，意識到笛音厲害，立即默念葉千里傳授的「洗心入定法」，如此者再三，方覺無礙。
他心神回復，立即想起蕭雁兒，回頭看去，發覺蕭雁兒臉色發白，但手上卻掐動印決，顯然已經運轉「乾天長生經」，長生經被譽為天下玄妙第一，看樣子堪堪可以抵擋對方這笛聲。
葉羽悄悄握著蕭雁兒的手，低聲問道：「沒事吧？」
蕭雁兒笑了笑，也低聲回道：「還好，運起內功心法，感覺好多了。」
葉羽點點頭，環顧四周，發覺除了蕭雁兒，其餘眾人都並無異色，就連修為最低只有真我巔峰修為的葉意，也只是神色微微發白而已。他轉念一想，便道：「崑崙派人練先天，是最正宗的煉神法之一，葉意他們的精神修為都很高，就憑這笛音，原本還影響不了他們。」
不料念頭剛落，笛聲驀地變弱，但這由強變弱，卻由不得人不去細聽，這是常態。只是細聽之下，這聲音卻彷彿逼音成線一般，驀地放大，衝入耳朵。等意識過來，笛音卻已經揮之不去，即使無意去聽，也彷彿響徹在耳邊一般。
葉羽臉色驀地一紅，忍不住氣血上湧，他趕緊默念「洗心入定法」口訣，同時運轉「劍氣衝霄決」，方才好受一些。葉羽暗暗心驚，轉頭發覺蕭雁兒蒼白的臉上多了一抹病態的紅暈，心中一駭，趕緊將手抵在她的背上，渡入真氣。
經過上次一起救治賀勿樓的事情，兩人的真氣經過一次融合，已經頗為契合，此刻葉羽真氣甫一進入蕭雁兒體內，便和她的真氣融合在一起，帶動「長生經」的運行，兩個周天運行下來，蕭雁兒臉色終於恢復正常。
這時候，那黑潮已經湧到眾人面前，葉羽舉目望去，心中駭然，皮膚上不禁冒起一陣雞皮疙瘩。
原來這片黑潮不是什麼黑潮，而是一群數也數不清的老鼠。老鼠的種類很多，模樣也微有不同，似乎山裡的鼠類全都被召集到這裡，只是在這恐怖的鼠群之中，眾人雞皮疙瘩此起彼伏，卻沒人關注老鼠的種類了。
幾百隻黑色的、灰色的、褐色的老鼠嘰嘰吱吱地叫著，鋪天蓋地地圍在葉羽八人不遠處，平時看見十幾隻老鼠圍在一起都足夠讓人噁心，如今這幾百隻齧齒動物聚成一片黑潮，眾人不禁心寒！
這些老鼠似乎都被笛音所控制，隨著短促的笛音起伏，老鼠們都停在葉羽前方五丈處，並不上前。而鼠群的中央透出一片空隙，控制鼠群的黑衣人就站在中間，他手中拿著一支類似鳥笛的笛子，緩緩吹奏著。
「華山派的葉少俠，好久不見了！」黑衣人放下笛子，面對葉羽笑道。
葉羽抱抱拳，正色道：「原來是馬前輩，不知前輩有何貴幹？」
原來這個驅鼠之人竟然是葉羽的熟人之一，正是天下七散人中的神行君馬莫。馬莫除了「神行君」這個名號之外，還有個戲稱叫做「地老鼠」，指的就是他驅鼠的神通。當初徐澤靠飛翼術遁走，便是馬莫一直通過叢山峻嶺中的各種鼠類追蹤，方才一直跟在徐澤身後。
馬莫可以驅鼠，還可以通過群鼠探查蹤跡、收集信息，而漫山遍野、城鎮山嶺，除了水中，沒有一個地方是沒有老鼠存在的。如此一來，馬莫擁有了非常強大的追蹤能力，當初莫玄提議組成聯盟，看中的也是馬莫的驅鼠神通。
「所謂明人不說暗話！」馬莫嘿嘿笑道：「我是跟陰鬼王來的，這小子竟然捨棄了徐澤來追你們，以他的性格，必然不會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如果我沒有猜錯……太虛經應該在你身上吧？」
葉羽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馬前輩何出此言？」
「看樣子太虛經在我身上的事情還沒有大肆透露出去，只有幾個有心人猜到而已，以這個馬莫的話來看，他和陰九重應該還沒有碰過面，還不確定太虛經到底在不在我身上……」
馬莫哂然一笑：「陰九重手上那『空外儀』是古時墨家傳人所做，能夠感應天外隕鐵的氣息，這傢伙一直藏著掖著，若不是需要仰仗我的驅鼠神通，我大概也不會知道還有『空外儀』這種寶貝……」
「陰九重一直用『空外儀』追蹤隕寒鐵盒，我也一直在他身後，但自從青城一役之後，徐澤逃往南方，陰九重卻沒有跟上來，當時我便心中起疑，直到驅鼠搜索，才知道這傢伙跑到了這裡。」
馬莫眼中精光一閃，嘿嘿道：「陰九重自然不會放棄太虛經，而徐澤和你的關係一向很好，如此一來，我又想起青城一役時的種種古怪……他應該把太虛經轉交給你了吧！」
說完，馬莫直直盯著葉羽的眼睛，希望從他眼中看出任何痕跡。
葉羽心下動容，心說這些老傢伙果然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物。天下七散人中，馬莫此人的武功並不佔優勢，無論是棉河一役，還是青城一役，馬莫都沒有討到好，似乎也不過如此一般，但那是因為眾多同級高手的牽制，才沒有顯出這種梟雄的威勢，直到如今葉羽獨自面對，方才感覺到巨大的壓力！
這個時候，葉羽也恍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總是對陰九重的緊追不捨有些疑慮，如今馬莫說起，他方才明白陰九重手中竟然有一個能夠感應鐵盒氣息的「空外儀」，有這種東西存在，便等於擁有一個範圍追蹤器一般，怪不得陰九重能夠數次追上他們！
馬莫如願在葉羽眼中中發現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雖然藏得很深，但以他在江湖中縱橫幾十年的經驗，自然不是葉羽這種江湖新秀所能比擬。
「徐澤竟然真把太虛經給了你？如此寶貝，他竟然放心轉交他人，天仙徐澤這種氣度，倒是讓馬莫不得不敬佩萬分啊！」馬莫眼神一閃，嘿嘿說道。
葉羽勉強笑道：「馬前輩說笑了！」
「說笑？」馬莫哂然一笑：「旁話也不說了，既然你不肯承認，我便先把你拿下來，到時候無論是搜身還是逼供，真假自然分曉，也由不得你不招了！」說著，臉上青氣一閃，全身衣袍無風自動，一種凝重的氣勢撲面而來，隨著這氣勢散發，群鼠也在吱吱作響，似欲行動。
葉羽心中一凜，赤霄劍悄然出鞘，劍光在周圍化作一條赤蛇，隨時準備防禦。
崑崙六仙見兩人談崩，也不遲疑，葉千里低喝了一聲：「天工**，佈陣！」六人聞聲而動，組成一個六邊形，將蕭雁兒圍在中間，這卻不是單純為了保護蕭雁兒，而是為了構成陣法中樞，也就是陣眼。
所謂天下陣法出乾天，蕭雁兒的修為雖然不強，但對陣法的浸『淫』卻超出眾人所能想像，這個「天工**陣」便是她提出來的，當初是為了集合崑崙六仙的力量牽制陰九重，沒想到如今又用在了馬莫身上。
天工**陣是一個聚力陣法，深得易理變幻，尤其佈陣的六人是心意相通的崑崙六仙，六兄妹按照蕭雁兒的指引變幻陣勢，發揮出來的效果更加令人咂舌。
要知道，這可是兩個元始境，三個神初境和一個真我巔峰組成的陣法，當初對付陰九重的時候，六人組成的天工**陣配合葉羽的鳳凰雛，才能數次逃脫他的追擊！
馬莫沒有見過葉千里六人，看到這一眾高手，眼中閃過一道驚異，嘴上卻道：「很好，要動手麼，先嘗嘗我的百鼠陣再說吧！」說著，大袖一動，類似鳥笛的笛子再次橫在嘴邊，緩緩吹奏起來。
笛音一動，早已按捺不住的群鼠驀地衝將上來，卻並不是一窩蜂亂衝，而是一隻一隻，一排一排往前衝，而且速度飛快，彷彿利箭一般，有的向東，有的朝西，囓齒作響，片刻不停。
葉羽按捺住心中的不適，揮劍發出一道劍罡，劍罡射進群鼠最密集的區域，煙塵飛起，群鼠血肉翻飛，死亡無數，而六仙那邊葉千里等人袖袍翻動，凌厲的掌風透體而發，掌勢到處，鼠群飛起，又有如雨落一般墜地。此番景象，頗為讓人心寒。
只是群鼠實在太多，一群剛死，又來一群，前仆後繼，渾然不知死為何物。
葉羽劍勢不停，抬眼望去，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這些老鼠實在太多了，光在眼前的都已經超過幾百隻，何況前方還有源源不斷的鼠群匯合而來，彷彿漫山遍野的鼠類動物都被馬莫的笛音驅使到此一般。
馬莫的笛音不僅能夠驅鼠，而且還能動搖人心，葉羽心中一緊，頓時感到氣血不寧，一身真氣遲澀起來，他心中凜然，趕緊平復心神，揮劍殺鼠。殺透了周圍一層鼠陣，葉羽略有空閒，舉目去看蕭雁兒那邊，發覺六仙雖然將她保護在陣法之中，群鼠突破不得，但蕭雁兒修為稍弱，馬莫笛音響起，她的神色愈加勉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