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破虛十三式
飛鹿郡外，官道邊的樹林中。
「葉大哥，你今天早上好厲害啊！」蕭雁兒看著他，明眸如水，微微蕩漾著。她今天穿了一套粉色的裙子，柔順的長髮披在肩頭，更襯托得容顏如玉，身形如水，彷彿一朵粉色的花骨朵兒，煞是惹人憐愛。
「呵呵。」葉羽微笑著：「只是運氣好而已，那兩人都是很厲害的角色！」
凌天笑依然是一身衣衫襤褸的打扮，不喝酒的時候，倒也顯得整潔乾淨。他看了葉羽一眼，笑道：「羽兒這回運氣不錯，劍道更進一步不說，還得到東海千秋島和草原十八將的人情……」
「太師叔。」葉羽問道：「那個東海千秋島是什麼地方，怎麼連你也如此在乎？」
蕭雁兒偏著頭，也露出好奇的神色。
凌天笑道：「你們都知道當世六大宗師吧？」
兩人點點頭，凌天笑又問道：「你們可知這六大宗師到底是哪六位？」
葉羽一愣，蕭雁兒卻笑道：「這個我知道！」
凌天笑感興趣地看著蕭雁兒：「哦？」
「六大宗師，指的是天下六位超脫了神道，進入虛境的巔峰高手，這六人，一位便是太師叔您，人稱『凌天劍嘯，刻不容情』的邋遢劍聖凌天笑；另一位是青天神教的老教主，號稱『雲眼茫茫，望斷千里』的雲眼鷹王蕭破天。」
葉羽聽到蕭破天的名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凌天笑卻笑道：「算你說中兩位，繼續。」
蕭雁兒抿嘴一笑，繼續道：「除了你們兩位，還有一位是我們乾天宮上代宮主，逍遙散人葉流雲，人稱『三生萬物，先天乾坤』；一位是當今崑崙派的掌門人，號稱『天子望氣，羽化登仙』的趙棲趙修羽；一位是關東禪宗的不說大師，人稱『禪宗慧祖，佛曰不說』……」
凌天笑道：「這才五個呢，還差一個！」
蕭雁兒吐了吐舌頭：「我就只知道這五位了，剩下的，師父沒告訴我。」
凌天笑瞥了她一眼，忽然道：「雁兒，你師父是江月那個小丫頭，你師伯叫江師言，是乾天宮當代宮主，我說得沒錯吧？」蕭雁兒愕然看了他一眼，答道：「我師父是叫江月。」
凌天笑微微一笑：「原來如此，你師祖竟然是葉流雲那老傢伙！」
葉羽奇怪地看向蕭雁兒，小姑娘的臉色紅了紅，低聲道：「葉大哥，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只是師祖讓我出門在外之時不要提到他老人家，免得惹上了他老人家的對頭。」
葉羽微微點頭，並不介意。凌天笑接著道：「小丫頭，葉流雲號稱『三生萬物，先天乾坤』，先天卦象之法你肯定學不到，但這老傢伙有三樣不錯的武功：乾坤寸步、紫薇劍法、流雲散手，你學會了哪一樣？」
蕭雁兒紅著臉：「我太笨了，只學會了師祖大人的乾坤寸步……」
葉羽再次奇怪地望向蕭雁兒，他和她同行也已經一個多月了，從來沒有見她使過任何精妙的身法。不過想來也是正常，蕭雁兒武功雖然不弱，但一路上除了陣法，卻沒什麼用處，鮮少有跟人對敵的時候，葉羽也就沒見過她使用『乾坤寸步』這種咫尺之間輾轉騰挪的身法。
「葉流雲這老匹夫，也就一套步法還過得去。」凌天笑道：「流雲散手根本沒人學得去，紫薇劍法雖然法乎天象，但在老夫看來，也不過二流劍法，只有在這老傢伙手中使出，還有兩分威力……」
凌天笑是前輩，蕭雁兒不好反駁，也不能跟他一起罵自己的師祖「老匹夫」，只能乖乖地沉默著。幸好凌天笑說道這裡，沒有繼續貶低葉流雲，「你學得乾坤寸步也就夠了，等過一段時間，我傳你一套劍法。到時配合你的天羅神通使用，定然比那勞什子的『紫薇劍法』厲害多了！」
凌天笑乃是當世劍道第一人，他所傳劍法，定然都是精品，這一點從葉羽的「靈犀分水劍」可見一斑。蕭雁兒聽他要傳自己劍法，心中雀躍，卻不好跟著貶低自家師祖的「紫薇劍法」，只能低聲道：「雁兒多謝太師叔！」
凌天笑點點頭，話鋒一轉，又道：「好了，話題轉回來，剛才雁兒把六大宗師中的前五位都說了一遍，這第六位因為長期不在中原大陸活動，所以你們不知道，也不奇怪。」
葉羽忽地神色一動：「太師叔，這第六位大宗師，該不會在東海吧？」
「羽兒倒是聰明。」凌天笑哈哈道：「沒錯，這第六位大宗師，便居於東海千秋島，正是那位孫梁的父親，喚作孫自閒，江湖人稱嘛，就叫做『生死幻滅，有窮無盡』！」
原來孫自閒精通一套「濤生幻滅神功」，生滅十勁已經練到「有窮而無盡」的程度，人們想起他，必然想起變幻莫測的濤生幻滅神功，因此這「生死幻滅，有窮無盡」八個字，說的既是神功，也是這位大宗師！
「原來如此，六位大宗師，分別代表著五嶽派、太虛門、崑崙、青天神教、佛宗、東海六個大勢力，我們五嶽派雖然只佔一地，幾百年來也依舊長盛不衰，看樣子也不是沒有大宗師的原因在其中。」葉羽抬眼看了看凌天笑，心中暗暗想到。
「羽兒，你收好那套乘風蹈海了吧？」凌天笑忽然說道。
葉羽一怔：「怎麼？」
凌天笑道：「這套輕功可不僅僅是御虛幻的簡化版，而是孫自閒年輕時候領悟的大海陰陽之道，雖然並沒有多少道意在其中，但正適合你用以研究。他日你若真研究透這套輕功，劍道定然更進一步。」
葉羽點點頭，下意識摸了摸懷裡那本秘籍。
「除了這本武功，蒲元先那枚將令你也收好。」凌天笑又道：「能夠號令數萬兵馬的令符，雖然只能用三次，但對你還是很有用的，記住，除非遇到緊急情況，輕易不要動用！」
葉羽再次點點頭。
這時候，一陣馬車奔騰的聲音響起，原來是到附近尋找馬車的柳青青駕車回來了。因為葉羽一行人走的早，凌天笑似乎急於離開飛鹿郡，所以眾人並沒有在城中找馬車，大家走了一中午，凌天笑才讓柳青青到周圍的人家尋找馬車代步。
「師父、雁兒，葉弟弟，馬車已經找到，你們快過來吧！」柳青青溫婉的聲音響起。
凌天笑略略點頭，忽然轉頭看向蕭雁兒：「雁兒，你先跟你青青姐過去，和她一起到官道附近等我。」又看向葉羽，淡淡道：「羽兒，你跟我來一趟。」
凌天笑走向小樹林深處，葉羽和蕭雁兒對望一眼，衝她略略點頭，還是跟著凌天笑的腳步慢慢走去。蕭雁兒看著兩人漸漸離去的背影，想了想，轉身朝柳青青喊道：「青青姐，太師叔叫我們在附近等他們……」
小樹林深處。
「對了，太師叔。」葉羽一邊走著，一邊問道：「那位徐前輩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像您有些不想見到他的樣子？」
凌天笑啞然失笑：「不是好像，我的確不想見他！」
「為什麼？」葉羽奇怪一聲。
凌天笑搖搖頭道：「從他出道以來，我一共見過他六次，每一次，他都要向我挑戰劍法。可惜即使是三年前他劍法最高的前一次，在我看來也是味同嚼蠟。這次他雖然給我面子，賣給你一個人情，但人情是一回事，論劍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若不再進一步，我的天誅劍也是不會輕易出鞘的。」
頂尖高手的個人脾氣都很古怪，更何況說話的是自己太師叔，葉羽根本無法置喙，只能沉默。
兩人往前再走了一會兒，凌天笑忽然停下來：「附近已經沒有人跡，就是這裡了吧……」葉羽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凌天笑卻只是負手望向悠悠天空，良久不言。
「太師叔這個pose，應該是有什麼話要說吧？」葉羽心中暗暗猜測，也不敢出言打擾，只是乖乖地立在凌天笑背後，彷彿一個侍立的侍從。
「羽兒，你說這無垠碧空，到底有多大呢？」又過了一會兒，凌天笑忽然問道。
葉羽心說：「來了！」嘴上卻答道：「羽兒不知，不過我想心有多大，這天就有多大吧！」
凌天笑看了他一眼，啞然失笑：「這倒是個不錯的答案，可惜沒有什麼意義。」看葉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凌天笑微微一笑，又道：「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說這無垠碧空，何處是我輩劍道？」
葉羽心中一凜，眼中閃過一道光芒：「無處不是劍！」
凌天笑微微一笑，指著無盡的藍天：「你指給我看，何處是劍？」
葉羽心中凌天笑要考校自己，便點點頭，指了指頭頂上的一塊白雲，赤霄劍沖天而起，「此為白雲之劍！」一劍彷彿雲中化生，帶著綿綿的風雲之氣，刺向白雲蒼穹，如雲如霧，綿綿如意。
他再一指藍色天空，「此為無垠蒼穹之劍！」說著，長劍一招三式，往上、左、右三個方向削去，彷彿一塊被無限拉大的面積，浩大、無窮、蒼茫。
「此為遠渡飛鳥之劍！」再一聲輕喝，劍勢舞起，彷彿飛鳥，在被夕陽染紅的雲霞的背景之下，遙遙歸巢。這一劍，孤獨、堅定、自由，寫神寫意，惟妙惟肖。
三劍過後，葉羽收劍看向凌天笑，凌天笑展顏笑著，拍掌道：「好一個遠渡飛鳥之劍，好一個蒼穹白雲之下，無處不是劍……只是，我還要問一句：如何是劍？」
葉羽神色一動，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這就是劍！」
「如何是劍」這句話，凌天笑已經問過他兩次，兩次他都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來。
但現在，他明確地告訴了凌天笑：劍即是我心！
沒錯，這就是他近日來領悟到的道理，劍者心中的「劍」，並不是手中兵器，並不是想像中那「兵中君子」、「百兵之君」。所謂的「劍」，只是修劍者心中存在一種理念、一種信仰、一種道路，凌厲、正氣、誅魔鎮邪、無物不破，有無上之威力者，是之為「劍」！
這才是「劍」這種兵器區別與刀槍其他的地方！
凌天笑看著葉羽堅定的樣子，微微一笑，又道：「既已經明瞭，那如何又是劍道？」
「是武道，是我道，是天地自然之道，簡單來說，便是自然化我心之法！」
「如何又是人情練達？」凌天笑再問。
「與他人無關，只是洞徹！」
「如何又是天地自然？」
葉羽頓了頓，環顧四面八方，正色道：「是上下四方、古往今來；是星空下，蒼穹中；是花草樹木、鳥獸蟲魚；是前人，是後人，也是當今你我他……是這蒼茫宇宙中，一切所有！」
他歎了一口氣，最後說道：「是你我所求，也是求不得之物！」
「妙啊！」凌天笑擊掌讚道：「好一個你我所求，卻求不得！我再問你，如何是武道唯我？」
葉羽眼中閃過一道複雜的光芒：「是上下四方，天地悠悠，無人可助；是這蒼天依舊，四維無窮，卻唯我一人！」
凌天笑哈哈大笑起來：「說的沒錯，佛門釋迦說『上天下地，唯我獨尊』，自此話傳入中原，『武道唯我』這句話便有了新意，卻不知吾生有涯，而道無涯，以有涯求無涯，只能無人可助，唯我一人而已！」
笑聲越來越大，充滿著一種莊嚴和肅穆的意境。
「你已入道，我有一劍可傳你。」凌天笑笑聲漸息，看著葉羽，嚴肅道：「武道雖是以有涯求無涯，是你我所求卻又求不得之物，但武者求道，卻只能求索而上，要洞徹、不妄言、不放棄——才能走向更遠的地方！」
「公羊祖師托名莊子之論，說天地無物而不齊，故有齊物劍意，後代傳人沒有公羊祖師的境界，便根據自己的領悟，將這無物不齊的特性化成一路劍法，是為，破虛十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