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南北武人
「南人？」葉羽奇怪地看了莫冷言一眼，問道。
莫冷言點點頭，道：「看他們的打扮，絕對不是我們華陰，甚至不是我們北方一帶的人，而像是南方江淮或者嶺南一帶的人……他們的衣著服飾都是典型的江南打扮。」
葉羽略略點頭。他知道莫冷言的江湖見識比自己高得多，況且，他自己也覺得這群衣著華麗的俊男靚女有些奇怪，不像是華陰本地人。
在座的幾位都是實打實的華山弟子，即使出去歷練過的，也大多限於華陰或者河西、荊楚等地，還從來沒有人去過江南，見識過那些南人，因此聽莫冷言說起這群人的身份，大家都不禁好奇起來，放下了筷子，將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樓下那群人身上。
莫冷言似乎遲疑了一下，說道：「大家注意點，南人對我們有偏見，很容易發生衝突。」
眾人頓時大感奇怪，為什麼南人會有偏見，會很容易發生衝突？
不過大家都沒有來得及去詢問莫冷言，因為樓下那夥人已經開口了，只見七八人中打頭的一個帥氣青年環顧一圈，頗為詫異地道：「咦，真是奇怪嘛，沒想到北地還有這種規模的客棧？」
他身邊的一個秀麗女子點頭道：「嗯，這種規模的客棧，都已經夠得上我們那一般的客棧了，雖然還比不上祥福記這種老字號，但也算拿得出手了。」
帥氣青年道：「韻妹，看來這個華陰也算不錯嘛！」
秀麗女子搖搖頭，道：「還是北蠻之地，比我們嶺南差多了。」
樓上眾華山弟子聽聞這一句「北蠻之地」，無不是暗暗氣憤，要不是身處樓上雅間之中，定要下去跟那姑娘爭論兩句。莫冷言環顧一圈，見大家神色，不由擺了擺手，說道：「大家不用氣憤，她說的是真的。」
眾人一時啞然，就連葉羽都不解地看向莫冷言，不知道他為何會這麼說。
莫冷言道：「你們不知道，嶺南的確要比華陰繁華很多……事實上，天下十三地中，除了極北三地和窮山惡水的滇黔以外，其他地方都要比我們華陰富饒得多。」
頓了頓，又繼續解釋道：「我們五嶽盟中歷史最久遠的華山派也才只有五百年歷史，開派祖師爺雖然是天下第一劍，但並不像太虛門一般有治理山河的經驗，雖然後來華山派壯大起來，但也仍舊是武學方面，對於民生、政治、軍事、法令都不甚瞭解，華陰的建設自然就要落後其他地方了。」
「你們要知道，太虛門本來就是從亂世取的天下，虛子和莫祖都是堪稱諸子聖人的一代英豪，文治武功無不是天下之最，太虛門積累千年，各種法令政策都已經成熟……反觀我們華陰，五嶽劍派沒有一派是懂得治理天下的，最開始的時候我們甚至是照辦太虛門的法令，直到近年來，華陰才有了屬於自己的完善律法。」
眾弟子聽了，都是齊皆默然。
眾人都在心中發誓，一定要讓我們華陰發展起來，不再讓那些南人稱作「北蠻之地」，但大家細細思考之下，又發現除了武功之外，自己似乎也不能做什麼，不由紛紛失落。
莫冷言道：「我以前和大師兄一起遊歷過嶺南，那地方氣候溫和，人民富足，氣象的確要比我們華陰富饒很多。不過今天這兩個南人也算是坐井觀天了，京開棉河不過是華陰偏僻之地，華寧城中還有比這家悅來客棧大幾倍的百年老字號，他們才到這裡就妄下斷言，實在顯得狂妄自大。」
眾弟子聞言，心情都是好了很多，不過想起華陰的前景，卻是高興不起來。
樓上的華山弟子有莫冷言解惑，並沒有對這幾個南人的「狂言」發表什麼看法，但這間客棧可不止他們這一批客人。樓下辛徐鼠他們一夥乍然聽見這個「北蠻之地」，都是面露不渝之色。
但凡華夏人，除了某些漢奸以外，都對自己的家鄉有一份熱愛之情，不可能讓一個外人在自己面前大大方方地貶低自己的家鄉，那青年公子和秀麗少女說了一句還不停，開始議論華陰的整體民生，言語間不乏某些貶低的詞彙，樓下的一夥人越聽越不是滋味。
「嗨，那邊那個小白臉，你們是哪裡來的，怎麼敢跑到大爺這裡來大放狗屁？」終於有人聽不下去，一拍桌子，站起來大吼道。
帥氣青年瞥了他一眼，道：「韻妹，看來北地的人果然是些北蠻子，一點禮儀都不懂。」
秀麗女子撲哧笑道：「是啊，一張口就是奇臭難聞的狗屁呢！」
其餘人也是紛紛大笑起來。
大吼那人漲紅了臉，正想擼了胳膊過來「討教討教」，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辛徐鼠拉住，百事通這個名號在他們之中還有些名氣，那人以為辛徐鼠想替他們出頭，便默然坐下，看向辛徐鼠，低聲道：「老辛，好好教訓教訓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
辛徐鼠點點頭，卻沒有如他想像中那般立即動手，而是站了起來，抱拳道：「在下百事通辛徐鼠，敢問幾位少俠師承何處？」
辛徐鼠算半個江湖人，不像其他人這麼魯莽，知道先問別人的來路。
那些年青男女其實是跟著師門長輩前來棉河參與「太虛經」事件的，也算是第一次出來江湖歷練，既沒有什麼江湖見識，眼力勁也不怎麼好。
那青年公子聽聞對方報上名號，又見辛徐鼠年紀頗大，還以為遇到了高手：「在下花間派第十七代弟子李晨，這位是我的師妹沈靈韻……」把後面的幾人都介紹了一遍。
辛徐鼠那邊面面相覷，顯然都沒有聽說過「花間派」。
倒是樓上的莫冷言神色一動，被葉羽看在眼裡，忍不住問道：「二師兄，你知道這個花間派？」其實葉羽自己也認識一個花間派，不過那是黃大師《大唐雙龍》中的門派，不知道和現在這個花間派一不一樣？
莫冷言道：「花間派是嶺南的一個大門派，地位只比坤地殿差一些，算是二流門派，以輕功身法飄逸自然聞名，門派中有幾位准一流高手坐鎮。」
辛徐鼠雖然不知道這個「花間派」到底在哪裡，但卻絲毫不敢小覷，因為剛才那李晨自報的名號是「花間派第十七代弟子」，什麼門派能夠傳承十七代之久，實力也不會有多弱。
只是辛徐鼠雖然想到這些，但其他人卻不知道，剛才大吼那人見辛徐鼠不但不幫他們出頭，反而還和對方寒暄起來，頓時開始不樂意地嘀咕道：「老辛，幹嘛和這般南蠻子唧唧歪歪！」
辛徐鼠心中咯登一下，還來不及讓他閉嘴，其他人也都紛紛嘀咕起來。
這些本來就是散兵游勇，現下又從李晨的語氣中猜到對方的南人，頓時都開始冷嘲熱諷起來，有些是單純的偏見，有些卻是諷刺他剛才說華陰是「北蠻之地」。
此時南北不通，由於地域限制和交通阻隔，南北之間有著很大的誤解，甚至歧視。
在很多北人眼裡，南方赤日炎炎，水災頻仍，是「水深火熱」之地，而他們心中的南人委瑣可笑，吃菜喜歡「吃點小菜」，在家經常被老婆支使，洗衣做飯，倒洗腳水，說起話來也嗲聲嗲氣，不夠豪爽。
而在南人那裡，北方也另有一番景象：八月飛雪，風沙四起，乃苦寒之地，他們心中的北人則粗直不懂風情，兩年洗一次澡，吃飯喜歡蹲在地上大碗「喝湯」，兩瓣大蒜一根大蔥就可以將就。
剛才李晨稱呼他們為「北蠻子」，其實許多北人也都悄悄把南人叫做「南蠻」，南北雙方都以為自己才是「先進」，對方才是「落後」，習慣性地互相鄙視對方的不通教化和不開放。
李晨乃是名門弟子，聽到對方左一個「南蠻人」，右一個「小白臉」，不禁氣得滿面通紅，大叫了一聲「豈有此理」，便怒氣沖沖地衝入人群中。
北人眼中的「南蠻」多是一些酸丁文人，手無縛雞之力，只是嘴皮子厲害，現在看著這個白白嫩嫩的南方青年竟然敢獨自一人挑戰他們這一群彪形大漢，都是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只是，很快他們便再也笑不出了，因為那李晨的動作實在太快，彷彿鬼魅一般飄入人群中，找準那些出言調笑的便一人一掌印到胸前，眾人悶哼一聲，全都從椅子上摔倒在地。
樓上，葉羽看到對方身形飄逸，動作矯健，不由暗暗讚了一聲好，想起二師兄說這花間派以輕功身法飄逸自然聞名，不禁感歎一聲：「果然名不虛傳！」
辛徐鼠見事已至此，雙方不可能講和，又發現李晨已經飄到了自己身邊，不由下意識一腳提出，直取對方胸口空門，李晨一直以為這個「百事通」是一位高手，因此不敢小視，身子一番一轉，雙掌如蓮花變化，使出了一招師門掌法中的「花中取蕊」。
辛徐鼠腿已踢出，來不及收回，眼睜睜看著對方一掌打在自己胸口，斷線風箏一般倒飛出去。
李晨楞然站在原地，半響才發覺這個辛徐鼠原來只是個紙老虎，不由哈哈大笑道：「都說你們這些北蠻子彪悍兇猛，我看全是些繡花枕頭，根本不堪一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