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煉精
次日早晨，葉府，某個房間中。
此時天色初明，透窗而過的晨曦微光中，隱約可見一個盤膝而坐的人影。
此子一身天藍色布衫，身形瘦削，頭上未見折斤，應該是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少年。少年神色沉靜，坐在床上擺出五心朝天的姿勢，眉目微沉，皮膚下隱隱有光澤流動。
這少年便是葉羽。
他在打坐，修煉內功。
武學之道，博大精深，自從葉羽初入門徑以來，已經多次被這玄奇神妙的武學所打動。武道中沒有天才，也不存在捷徑，葉羽已經深深明白這一點，每日都警醒自己要努力修煉，勤習不輟。而今日，便是他個人武道中頗為重要的日子。
「夫金虎鉛汞者，不出五行。萬物生成，因陽而結，因陰而生。肝木，肺金，腎水，心火，脾土，五行五象，龍虎共濟，天地相生……」
葉羽心中默念這這段內功口訣，體內內息也逐漸澎湃起來，一股熱流自膻中升起，在胸腹之間徘徊不定，片刻，卻又在葉羽的控制下漸漸平定下來，流入各路經脈之中。
他漸漸升入某種無念無我的境界，已然閉上的雙目間隱有電光閃過，耳邊也似乎迴盪這一股雷鳴之音。他感覺體內溫和一片，心、肝、脾、肺、腎，身體各處都傳來一種暖洋洋的感覺，似有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奇妙無窮。
武學之道，法乎天地，更遵人理。
蘇青璇曾說過，內力是人體精氣與天地之氣交輝而成，葉羽練功一年來，雖然沒有發現什麼「天地之氣」，卻顯然感受到體內內力和人體精氣之間的特殊聯繫。
武道之上的第一個境界，便是「煉精」！
所謂煉精，便是將體內精華煉成內息。人體之中奧妙無窮，其中膻中居於胸部任脈，又稱元兒穴，胸堂穴，上氣海穴，元見穴，乃是八會穴之氣會，通人之氣會之妙。又有任脈氣海穴位於人體下腹部，別稱丹田穴，有養氣存氣之妙。
但「煉精」之法更重要的卻是五臟象五行之說。肝木，肺金，腎水，心火，脾土輪轉，五行相生，各種從外界攝取的精華能量便會得以「煉化」。何謂之「精」？所謂精者，便是人體活力，便是肌肉細胞中暗藏的潛藏能量，五行相生，將這些閒餘活力煉化成為「內力」，便是武道的第一個境界，是為煉精！
而煉精的目的，卻不是積蓄龐大的內力，而是為武道的下一個境界打下堅實的基礎。
武道正統，始終不離經脈，只有運用全身交錯複雜，法乎天象地理的二十經脈，以及經脈上的諸多穴道，才能脫離煉精境界內力低微、無氣無神的尷尬境地。所以，煉精的目的，其實是為了通脈，只有依次打通人體的二十經脈以及諸多支脈輔脈，才能打開一條通往武學彼岸的光明大道。
這一年一來，葉羽勤奮修習之下，已經憑借華山基礎內功打通了兩條經脈。
而如今，他正踏在打通第三條經脈的道路上。
此刻，他在衝穴。
天樞穴是十二正經中足陽明胃經上一個頗為重要的穴道，今日若能打通這個穴道，日後衝擊足陽明胃經的過程便會輕鬆很多。天樞穴甚為難纏，經過這半個月以來的蓄氣，葉羽才敢在昨晚生出了衝穴的念頭。
房間中，葉羽五心朝天，盤膝而坐，臉色忽明忽暗。天氣雖冷，但他單薄的衣服上卻已經冒出一股淡淡的白煙，尤其頭頂之上，更像是有一股氤氳之氣，盤桓而生。
葉羽體內內力已經積蓄成一股龐大的衝力，順著足陽明胃經在腹部縱橫捭闔，直往天樞穴而去。
然而，天樞穴卻有如一道鐵門一般，任由葉羽全身內力怎麼衝擊，這道關口始終不曾搖動半分。當真是他強由他強，明月照山崗，他橫由他橫，清風拂大江……任你強悍如鬼，我自屹然不動！
葉羽心中不禁著急起來，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由他全身內力所組成的巨大浪濤雖然厲害，但也不能源源不斷地進行衝擊。這已經是入夜打坐以來，他地五次衝穴失敗，事不過三，滿不盈六，若這一次他還是失敗，這一夜的努力便不免付諸東流，再也沒有成功的機會了。
一咬牙，葉羽橫下心來，開始全身心投入靜坐，將全身上下所有精力都投放到這一條足陽明胃經上來。
一股龐大的內力再次聚集起來，晃晃悠悠往腹部天樞穴而去。
「這一回，不成功，便成仁！」
就在這股龐大內力即將抵達天樞的時刻，葉羽忽然發現屋外竟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靜坐練功之時，最忌有人打擾，何況是此刻正在衝穴的葉羽，這腳步聲雖然很輕，但在此時五識通明的葉羽來說，卻有如晴空雷殛，一聲聲擊打在他的心頭！
葉羽心神一亂，那股積蓄而成的龐大內力自然失去控制，開始在經脈中橫衝直撞起來。
葉羽只覺腦中昏昏沉沉，金星一片，半邊身子也似乎失去了控制。他嘴角冒出一絲血跡，隨即腦袋一歪，徹底昏迷過去。
片刻之後，葉羽睜開眼睛，正看見一位瓜子臉，柳葉眉，唇線柔和，皮膚瑩白，青絲漫布的妙齡少女，這少女雙目含淚，正一臉急切地看著自己。
葉羽晃了晃腦袋，微一回想，便將事情經過都想了起來。
自己一夜衝穴，由於過於急切，又被門外趕來的晴兒影響，在全身內力反噬之下，陷入了短暫的昏迷狀態。但他始終是個內功有成的煉精武者，神志堅韌，只是受到大腦的自我保護措施陷入昏迷而已，現在不過兩分鐘時間，自己便又再次清醒過來。
「真是天不隨我啊！這一夜的辛苦努力，看來是付諸東流了……」感受到體內紛亂的內力，葉羽無奈地苦笑一聲。
晴兒看見少爺醒來，原本焦急的神色終於放鬆了一些：「少爺，你，你還好嗎？」
葉羽苦笑著搖了搖頭，看著晴兒如月般純淨的雙眸，還有那眸中的擔憂，他始終興不起責怪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的心思。
「沒什麼，剛才練功岔了口氣，現在已經無礙了。」葉羽擺了擺手，安定下晴兒擔憂的心思。
晴兒嘴唇囁嚅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葉羽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知道了，我以後一定小心練功，再也不會發生這種情況了！」晴兒偏著小腦袋想了一下，這才展顏歡笑。
看著晴兒滿意的樣子，葉羽在心中苦笑：「明明是這丫頭打擾了我練功，我卻還要向她保證以後都不會岔氣，這真是……哪有這種丫鬟和少爺的？」
抿了抿嘴角那絲幾乎看不見的血跡，葉羽揮手對晴兒說道：「丫頭，去準備一盆水吧，我也應該起來了。」
晴兒淺笑道：「少爺，現在才寅時之末而已，您還可以多睡一下的。」
葉羽笑道：「笨丫頭，你還以為我還是一年前的我呀，記住，從今天起，我都得早起。華山派規矩，任何弟子的晨練與早課都是不能偷懶的！」
晴兒俏皮地吐了吐香舌，嬌俏地應了一聲，開門跑出去了。
看著晴兒風風火火的背影，葉羽嘴角不禁泛起一絲笑容：小丫頭，終於恢復原樣了啊！
他搖了搖頭，重新感受了一下丹田和經脈中的內力。這一感應，葉羽不由微皺眉頭，臉上泛起了一絲驚訝之色。經過這次衝穴失敗，他全身的內力雖然頗有損失，但卻莫名其妙地堅韌了許多，若是此刻有時間能夠再來一次衝擊，他有信心能夠一舉攻破天樞穴的堡壘！
「真是奇了怪了，沒聽說走火入魔還能淬煉內力呀？」
葉羽沉吟著思慮良久，終於理出了一絲頭緒來。
武道修行雖然講究堅定迅捷，但卻更加重視師法自然。自己兩次打通經脈，無不是在厚積薄發，水到渠成的情況下達成。如今自己內力不夠，卻強行衝擊穴道，平時的控制力量自然大減，很容易便會被外物所擾，導致走火入魔。
但是衝穴也是修煉，修煉的便是自身內力的控制之道，如何能夠讓全身力量匯成一股，凝成針芒，這也是天下武者們時常探討的話題。
葉羽衝擊一晚，雖然限於內力水平不到的原因沒有成功，但卻也是修煉了一晚上的控制之道，如今即使走火入魔，內力也自然而然地精純堅韌了許多。
「煉精煉精，自然是煉精化氣，如今境界不到，內力不足，居然就想勉強衝擊竅穴，實在是愚蠢至極！」
這次修煉倒是給葉羽敲響了警鐘，武學之道從沒有捷徑，沒有勤練不輟，沒有厚積薄發，即使一次僥倖成功，也必定無法達到那通天大道的光明彼岸！
葉羽這次走火入魔，倒是讓他的武道之心更加堅定明確下來。比起一次的僥倖衝穴成功，這種由失敗促成的一點點心境感悟更加適合現在的葉羽通天之道雖寬，但沒有堅定的決心和正確的態度，彼岸也是有如水月鏡花，不可企及。
「看來以後衝穴可以，但是不能太過急躁勉強，即使衝穴不成，這種淬煉內力的方式，也是非常值得發揚的。」一次失敗之後，葉羽總結經驗，制定了以後的發展道路。
這便是葉羽跟別人不同的地方，他善於思考和總結，並不在意一時的成敗，正因為這樣的性子，才讓他在武學這條道路上走得比別人更遠一些。
其實比起其他人，葉羽此刻已經是遠遠超出了。華山五十幾名新弟子中鮮有第一年就能打通一條經脈的，就連蘇青璇現在都還在衝擊第一條主脈上的穴道，更不要說已經打通兩條經脈，還在窺探第三條足陽明胃經的葉羽了。
打通經脈是進階到下一個武學境界的必經道路，按照葉羽此刻的心性對武道的理解，又有了這次走火入魔的武學經歷，不用三年，葉羽必定可以打通六條主脈，化內勁為性命真氣，突破煉精境界成為煉氣境界的武道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