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城下的一戰從清晨持續到下午結束,內維爾家族大勝。科爾賓回了里昂一趟,伊莎拜拉看到兒子回來二話不說當著眾人面的狠狠地抽了這小子幾巴掌才扁著嘴巴發出獨特的哭聲,她一個女人不容易啊,從11月一直擔驚受怕到幾近新年。
哭過一陣,人妻老媽就勞累地昏睡過去了。一群在里昂城期間圍繞在伊莎拜拉身邊的內維爾附庸隨著科爾賓走進城主大樓,他以未來繼承人的身份開始處理戰後的事務,匈雅提在城外整頓士兵和俘虜。
給幾千人做飯,救治傷員,安頓瑞士佬、看守俘虜、安放屍體,接管完城外因圍困繁榮起來的集市、勃艮第人的軍營,林林種種一直忙到午夜。
第二天要做的事情是打掃戰場,分辨戰利品。去城外點數屍體、戰利品的時候,幾個瑞士僱傭兵頭子昂首挺胸很是得意洋洋。非常享受科爾賓和匈雅提的詭異眼神。這一仗,他們可是用事實證明他們沒有吹牛。
科爾賓統計了一下,67名勃艮第騎士只有13個足夠幸運的傢伙活了下來,他們的扈從損失殆盡,3431個農兵被殺紅了眼的瑞士捅死了2673個。如果不是科爾賓到後面讓納威特他們騎馬在瑞士佬身後喊活著的勃艮第農兵也值3里弗爾,恐怕勃艮第農兵就全去見耶穌老鄉了。
獲得一次大勝,瑞士人自己也傷亡過半,特別是那群夜盲症患者,十不存一。
剩下的勃艮第農兵也好不到哪裡去,走出血海屍山,個個被嚇得不輕,精神恍惚不說,做什麼都是反應慢半拍。一看到瑞士人就只打哆嗦,這些勃格涅、弗朗什孔泰的農民只怕下半輩子可能會患上瑞士佬、長槍恐懼症。
勃艮第農兵遺留的鐮刀、糞叉丟到一邊,散落在戰場上的刀劍武器分辨哪些還算好哪些是壞的,騎士的馬匹、盔甲剝了下來堆到一邊。
根據四六分的協議,科爾賓他們拿六成,因為當初簽訂協議的時候,施維茨同盟以為他們派出去的真是一夥醬油眾,唯一要幹的事情就是打醬油的,所以他們就選擇提升每個僱傭兵的僱傭價格,降低了戰利品的分贓比例。
勃艮第人的四百匹多駿馬除去戰死、傷殘的有一百多匹狀態良好的,三百多個勃艮第騎兵身上的鎧甲被拿走了77具,這是協議上白紙黑字寫明的條件,僱主撿完了瑞士佬才能去撿剩下的。
但活著騎士的裝備、私人物品被保留,即使如此,勃艮第貴族帳篷內提供了超過價值上百金佛羅林的物資,絲綢衣袍、羊絨毯、金銀製作的生活器具、飽暖的動物皮毛,當然被俘虜騎士的贖金也屬於戰利品範圍之內,瑞士想要拿到就得等到他們家眷付錢。
贖金暫時是指望不上了,瑞士佬就眼巴巴地等著那用來激勵他們盡量殺敵而開出的每具屍體3里弗爾。
近百枚金佛羅林派發出去過去,瑞士僱傭兵頭子眉開眼笑了,他們留下一大部分是準備拿回去上繳給同盟高層的,再把小部分給手下的瑞士漢子。
當傍晚降臨的時候,城外的勃艮第集市又開張了,城裡也是燈火通明,到處洋溢著喜悅的氣氛,瑞士佬的身影隨處可見。
母子倆好幾年沒見,伊莎拜拉免不了要對科爾賓動手動腳,把口水鼻涕摸得科爾賓滿臉都是,御姐人妻滿足了。大半個晚上,他都在跟御姐人妻伊莎拜拉述說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當伊莎拜拉聽說了尼迪塔斯的事情不禁臉色黯淡。
前人已逝,哀傷是免不了的,說完尼迪塔斯,伊莎拜拉自然會提到了科爾賓那深陷囹圄的老子。
對於勃艮第這個令人感到窒息的龐然大物,伊莎拜拉稍候里昂堡召集了內維爾的附庸集思廣益。
科爾賓幾年沒有回來里昂堡,對周圍都感覺十分生疏,聚集起來商討內維爾家族未來的附庸有很多都是他不認識的。可是這些附庸都認識這位內維爾家未來的主人,而且他們對這位男爵繼承人有著一致的印象:強人。
伊莎拜拉輕咳一聲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大家都清楚內維爾家目前的處境。我們確實是打敗了勃艮第公國的軍隊,但勝利只是暫時的,以勃艮第公國的實力完全有能力在來年徵召起一支更加龐大的軍隊。更何況男爵落到了他們手上,不管我們想要做什麼,都必須顧忌到男爵的安危。」
二十多個附庸七嘴八舌的討論了一番,整個大廳嗡嗡作響了一陣子,然後他們分成幾個陣營。
「在男爵回來前,我們可以僱傭更多的僱傭兵吧。」有人看來對瑞士佬的戰鬥力十分震撼,於是他就提議道。
這一夥寄希望於那幾個被俘虜的俘虜:「我們可以用勃艮第俘虜去把男爵換回來,要知道我們手上可是有著他們的一個子爵、一個男爵、兩個爵士、九個騎士。」
剩下的是一群較為年輕的騎士,他們兩眼閃閃發亮地看著伊莎拜拉:「聽說勃艮第公爵正領兵在波旁公國圍困那裡的要塞。他肯定沒想到我們會打敗他派來的人,以那些僱傭兵為前鋒,我們完全可以集中我們手頭上所有的人沿著羅訥一直打到第戎去!」
趁勝追擊聽上去不錯,伊莎拜拉隱隱意動。
匈雅提坐不住了,今天的戰鬥是他這輩子就目前而言最難忘的戰鬥,絕對沒有之一,他寧願去指揮勃艮第農兵也不想被緊要關頭再讓那幫瑞士佬嚇得魂飛魄散。
他說道:「勃艮第人在羅訥河的上游、索羅恩河沿岸的勃格涅、弗朗什孔泰地區建造了幾座堅固的要塞,沒有超過一萬人的軍隊,我們根本不可能看到第戎的城頭。在這之後,只要他們守住第戎幾天,勃艮第人就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截斷我們的歸路。」
他頓了頓,把目光放到窗口遠方的里昂城:「僱傭兵的消耗太大了,而且他們拿到了佣金,只怕作戰意志就沒有強烈了。」
「那我們除了增強城防就什麼也不做嗎?」有人不悅道。
有一個滿頭白髮的騎士忽然「哎呀」大叫一聲神色慌張:「說到城防,我們里昂本就不是產糧的地方,大部分儲糧的購買一般都是通過在索羅恩河旁的漢薩同盟商隊向德意志王國、勃艮第公國買的。如果勃艮第斷掉我們的食物儲備,那我們就算擁有再厚實的城牆也守不住啊。」
守城可以缺少刀劍、弓弩、甚至是人手,但絕對不能缺糧食,一個要塞能不能守得住很多時候就在於糧食的多少。
忽地聽到這事,大廳裡頓時陷入了沉默中。里昂附近多山多林,根本開墾不出什麼好農田,所以歷代男爵對農業稅只象徵性地收了一點,根本不指望里昂能自給自足。
整個西歐基督世界裡法蘭西國和德意志王國是僅有的兩個靠糧食出口增收賦稅的國度。在法蘭西,勃艮第公國是最大的小麥生產地域,靠著索羅恩、羅訥河,里昂一直享受著低廉的糧食收購價,如果勃艮第停止糧食的出售,到時候不只里昂挨餓,整個羅訥河下游的地區都會受到影響。
除了勃艮第,里昂附近的產糧地區還有波旁、奧弗涅,但是這兩個公國近年來一直被戰火襲擾,秋收的產量可想而知。
舊的問題沒被解決,新的問題就出來,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頭痛無比。內維爾的附庸是依附在內維爾家族這顆樹上,大樹要塌了,他們這些根須還能活麼,勃艮第是出了名排外的。
科爾賓睇看了一眼伊莎拜拉憔悴無比的臉,火把照映中正風華正茂的御姐人妻竟然愁出了白髮。
「我們向勃艮第臣服吧。」
當場掀起一片喧嘩,一直看向了那個開口做投降派的人。
科爾賓接受著情緒不一的目光說道:「當然,我說的屈服是用我為交換把父親換回來!我代表著內維爾家的未來,而我的父親則是內維爾家的現在,如果內維爾家沒有了現在,哪裡還會有未來!用我換去我父親,把內維爾家的未來交給勃艮第公爵,那麼他一定會認為他掌握了內維爾家的未來就等於掌握了內維爾。」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窺,似乎完全可行啊。
納威特趕緊搶身衝出喊道:「不行!您會受到危險的!」
科爾賓故作輕鬆地道:「昨天,我也一樣危險,但最後我還不是相安無事了。」
納威特聽他一說當即閉上了嘴巴,對啊,他家小主人可是聖槍護體來著,聖槍不失,長命百歲,邪魔不侵,刀劍不如!
「去把那個瓦爾基子爵叫來…」科爾賓話沒說完,肩頭就是一重,他扭頭,就對上一雙通紅的大眼睛。
啪地清脆響聲,原來男爵夫人扇了他兒子一巴掌,直接把他打倒在地,當場所有人登時愕然。
「來人,把科爾賓關起來!」
沒有人動,他們都還沒回魂。
「你,去把他鎖起來!」伊莎拜拉把手臂揮向向一個衛兵喝道,鼻尖發出的沉重呼吸聲活脫脫地像極了一個咆哮的母獅。
衛兵沒動,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就忽然母子相殘了呢?他那往常只裝了吃飯、喝酒、上床、順便偷看漂亮的城主夫人臉蛋這幾件事的可憐腦容量還不容他那麼快處理這種緊急事件。
匈雅提客串了內維爾家的侍衛一把,蹭蹭地提起目瞪口呆的科爾賓離開了議事的主廳。裡面不斷傳出伊莎拜拉的咆哮,內容大致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就算是死也要拖勃艮第公爵全家陪葬云云。
走過一個狹小的走廊,科爾賓捂著臉忽然開口道:「我們到勃艮第俘虜那裡去!」
「你確定?」匈雅提不動了,他放下科爾賓,萬年不變的陰人臉有一絲變化,「你母親很愛你。」
「我當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