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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段一 捷報 文 / 西風緊

    臘月一過,天啟二年的正月就自然而然地到來了。過年時候的鞭炮渣子還未掃、紅燈籠仍然掛京師的大街小巷,春天的時節來了,春天的氣息卻完全沒有來到京師,天氣干冷得厲害,許多人的手都開裂了。

    養心殿的大殿裡,朱由校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因為去年臘月到今年正月,居然一場雪都沒有下……朱由校雖然成天玩木匠活和各種雜耍,但是這樣的情況顯然有些不祥,這個他心裡清楚得緊。瑞雪兆豐年,今年這麼久居然都沒下雪,難道又是一個災年?朱由校心裡非常鬱悶,愈覺得這個四處漏風的家不太好當。

    他無精打采地用刨刀推著面前的木頭,整個大殿裡擺著各種工具,地上也全是木削,這華麗的宮殿弄得就跟一個作坊似的。天兒不好,太監們也萬分小心,一個個躬身侍立旁邊動也不敢動,生怕弄出一點動靜惹惱了皇帝、拿他們出氣。

    朱由校基本不上早朝,有他的太爺爺和爺爺兩個皇帝幾十年不上朝的優良傳統,朱由校也學著不上朝,大臣們見慣之後也就沒那麼激動了,大伙都知道朱由校是個盲,也就不怎麼難為他。實際上朱由校雖然常常幹些木匠之類不正經的事,但是他這皇帝還是當得很努力的,每天晚上他都讓司禮監的太監教他識字,做皇帝近兩年來,他已經認識很多字了。

    他不上朝,但也不是完全不管朝局,比如去年那個西湖棋館的案子鬧上京師來,如果沒有朱由校的默許,魏忠賢敢殺那麼多大臣、甚至把輔了一回,把給魏忠賢通風報信,這才能讓魏忠賢出面報喜!這個老奴婢,心眼越來越多,朕不是看他這麼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真想叫人揍他一頓!」

    王體乾忙說道:「魏公公也是為了皇爺高興不是,南方捷報、天降祥瑞,這都是天大的喜訊呀。」

    ……

    魏忠賢到內閣值房向內閣輔顧秉鐮傳達了皇上的事情,讓他們票擬。顧秉鐮是跟了魏忠賢才提拔到內閣輔的位置的,他朝野根本沒什麼威望,比起三朝元老德高望重的葉向高差遠了。但是魏忠賢一時找不到聽話又夠資格的人,經皇帝肯,就讓顧秉鐮做了內閣輔一職。顧秉鐮也是十多歲的人了,經歷了那麼多血腥事,早已明悟過來,根本就不提什麼政治主張,皇帝和代表皇權的司禮監怎麼說,他就怎麼做。一時這皇宮內外,竟變得河蟹起來,以前內閣和司禮監水火不容的形式居然消失了。

    顧秉鐮聽說是張問的事兒,馬上就琢磨,這捷報傳來天就下雪了,皇上肯定歡喜得不得了,看來這封賞的事得弄喜慶一些,但是他很快又想:前不久的西湖棋館案,這張問可是有責任的,死的東林黨自然不能完全算到他頭上,張問只是就事上報而已,但是那案子還牽涉了兵部尚書崔呈秀等人,這些人都是叫魏忠賢乾爹的人。雖說後口供上動了手腳,魏忠賢袒護了崔呈秀等人,但是崔呈秀看到死了那麼多人,嚇得也不輕,他們能盼著張問好過?

    所以顧秉鐮就問道:「望魏公提點一番,這事兒該怎麼擬呢?」

    張問得罪的崔呈秀等人雖是魏忠賢的人,但魏忠賢也管不了那麼多,他只是想著張問幾次給自己送銀子,也早早就投過來的人,魏忠賢便說道:「顧閣老是輔,就事論事,這事兒該咋辦,咱們就咋辦。」

    顧秉鐮道:「好,老夫就按魏公說的意思辦。」

    魏忠賢從內閣值房出來,便坐轎子回司禮監衙門去了。司禮監「吉祥所」的司禮監胡同,衙門高牆之類,以三座大殿為主體……這地方後來成了停屍房,陰氣極重,這是後話,現它還是個衙門。

    魏忠賢不皇帝身邊時,腰板就挺直了,繃著一張馬臉只要不笑,就像拉長了的臉一般,不怒自威倒是說不上,但是這麼一張無常臉讓旁邊的人比較害怕就是了。

    他從轎子上下來,一個太監給他挑開簾子,魏忠賢便大模大樣地走了出來。那太監扶住魏忠賢,陪著小心道:「今兒下雪了,路滑,老祖宗慢點兒。」

    「唔。」魏忠賢的一雙小眼睛半睜不睜的,裝筆地從鼻子裡哼出一個聲音來。

    那太監又說道:「兵部尚書崔大人花廳裡等了有一會兒了。他說有事兒向老祖宗稟報,老祖宗這不剛從皇爺那裡回來麼,奴婢就讓崔大人喝茶候著。」

    魏忠賢話語不清地說道:「啊,那咱們就去花廳,見見崔呈秀。」

    太監扶著魏忠賢向花廳走去,旁邊還有個太監為他打著傘,後面一溜太監拿著拂塵跟著,整個一前呼後擁。

    魏忠賢走進花廳,裡面正坐著兩個人,一個就是那矮墩身材的崔呈秀,另一個是書房太監李永貞。

    崔呈秀見到魏忠賢,急忙站起身三步做成兩步走,奔到魏忠賢的面前,哭喪著臉道:「哎喲,乾爹,這麼大的雪您還來回奔波,您可要注意身子骨啊。」

    魏忠賢笑罵道:「老夫還沒死呢,你哭啥喪?」

    「兒子天天求著乾爹長命歲,您就是兒子的親爹啊!」滿嘴鬍子的崔呈秀一臉真誠地說著,完全不顧臉面,他親爹早已作古,這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裡蹦出來。

    魏忠賢對崔呈秀很滿意,一個外廷的大臣,能這樣喊爹叫爸的,人家是鐵了心跟著咱家啊!

    躬身立於一旁的李永貞也是認了魏忠賢做乾爹,這時候被崔呈秀搶了先,還沒顧得上說話,魏忠賢就回頭指著李永貞道:「你這個乾兒子,沒崔呈秀熱乎。」

    李永貞立馬撲通一聲跪倒地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訴起來,不住表忠心。魏忠賢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行了,你們都別囉嗦了,都起來,什麼事兒,趕緊說出來。」

    崔呈秀扶著魏忠賢坐下,說道:「浙江都指揮使那邊給兒子來了密札,張問的事兒。」

    「哦?」魏忠賢端起茶杯,說道,「先說說,怎麼回事。」

    崔呈秀把一封信放到茶几上,躬身道:「兒子以前蘇州做過浙直總督,南直隸和浙江地面上也有些舊人,這回張問做了浙直總督,手握大權,兒子自然就讓人注意著張問的動靜,封疆大吏不看緊點,不定會生出什麼大逆不道的壞心思來……」

    魏忠賢不動聲色地哼哼了兩聲。

    崔呈秀急忙說道:「乾爹,兒子可不是公報私仇,西湖棋館那事兒,兒子財迷心竅被人稀里糊塗地拉下水,幸好有乾爹護著這才沒事,咱們還正好借此機會除了那些個瞪鼻子上眼的人。兒子對張問並沒有私人恩怨,這次兒子絕對是為了國家社稷和乾爹作想,您不知道張問那家子南邊幹些什麼事。有個女人名叫韓阿妹,是白蓮教教主的乾女兒,自稱什麼聖姑,那可是叛黨的叛黨,張問竟把這女人納到房了!因此還放了韓阿妹手下那些人一馬,上表朝廷,要讓他們的人做福建總兵!

    乾爹您想想,福建經此叛亂,官府蕩然無存、廢待興,這幫招安的亂黨朝廷管得住嗎?張問與他們勾勾搭搭,要讓這幫亂黨掌握福建的兵權,他想幹什麼?

    還有,張問溫州府弄了一個溫州大營,收羅了一幫子的心腹……浙江有都指揮司、各地有參將,要用兵他怎麼不讓地方將領招募兵丁?偏偏自己培植黨羽,其用心不可不防。

    這還沒完,張問那個誥命夫人,皇后的姐姐,那真是給皇上臉上潑髒水,浙江拉幫結派,什麼漕運、私鹽、走私茶葉樣樣沾手,江湖上混得是響噹噹的名聲,叫什麼玄衣幫,要不是寫信的人是兒子的門生,兒子還真不相信幕後操縱江湖幫派的人是張家誥命夫人。這些人隱於市偷雞摸狗打探消息,眼線極廣,恐怕也是張問指使的。乾爹,張問此人,咱們可得防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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