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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段二 門生 文 / 西風緊

    朱由校端本宮坐穩太子位後,眾大臣立刻群起上書要求李選侍從乾清宮搬出去,以便朱由校順利繼承大位。其東林黨的劉一燝、左光斗、楊鏈等重臣為積極,態強硬。東林的輿論力量再次揮了強大的作用,李選侍再想自持養母身份死皮賴臉呆乾清宮不走的話,恐怕就會東林輿論的誘導下,名聲變成妖孽了。

    李選侍無計可施,只得搬離了乾清宮,被朱由校下旨安排宮妃養老的噦鸞宮。朱由校順利繼承皇位,昭告天下。他一入住大內,立刻依靠太監王安撤換了李選侍周圍的一干人等,將李選侍困冷清的噦鸞宮內。

    於是朱由校外靠主持正統的朝廷大臣,內靠實權太監王安,坐上了龍椅,君臨天下。擺他面前的,雖然是個爛攤子,卻同樣讓他興奮不已,一股王八之氣壓也壓不住,胸不停迴盪。

    大朝,皇極殿,就是以前的奉天殿,進午門的第一個宮殿,隆重非常。武官齊齊向朱由校跪倒,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洪亮、高亢、理直氣壯。張問跪靠後面的位置,也扯著嗓子高喊,他還是第一次參加這樣隆重的大朝,心激動萬分,這裡是天下的根本所啊。

    現坐著龍塌上的那個少年朱由校,繫著多少官員的身家和前途。他蒼白的臉上浮出壓抑不住的紅暈,他坐的龍塌旁邊,放著一個香爐,香爐上刻著大明山河圖形。朱由校看著那圖,彷彿自己的手裡就攥著那山河一般,他的眼睛如此深情,比看任何人任何東西還要深情。

    教坊司設韶樂於殿內東西,錦衣衛設明扇於左右,一切都那麼高調,那麼正大光明、合乎禮樂之邦。朱由校輕輕咳了一下清清嗓子,朗聲道:「眾卿平身。」

    眾人又高唱:「謝吾皇萬歲萬萬歲。」這時內侍太監拿表走到龍塌側前,高唱頌詞,各大臣又高唱準備好的歌功頌德章,朱由校立刻變成了千古聖君。

    朱由校饒有興致地聽完頌歌,說道:「眾賢盈朝,論功行賞;論德定次,量能授官。」然後司禮監官員拿著祥雲聖旨宣召,說完一個制曰,眾人再次跪倒聽宣。

    這是一道充滿了歡快的聖旨,不僅大赦天下,而且那些有擁立大功的大臣,立刻就得到了封賞陞遷。張問豎著耳朵聽著,當聽到張問兩個字時,心一下就激動到了嗓子眼上。左僉都御史!順大夫!張問聽到了這幾個字,娘的,正四品!直接連升四級,什麼狗屁兵部主事還武選司的官,還沒坐熱直接扔掉了。

    張問心裡嚷嚷著:紅袍啊,我穿紅袍了。一品到四品的官服就是紅色的,張問正好穿上紅袍了。可惜暫時不能穿,因為還國喪期間,紅色這樣有喜慶色彩的衣服是不能穿的。

    這是多麼歡快的盛宴。聖旨又說加撥內帑一萬兩白銀,送遼東,充足軍餉,比萬曆皇帝那會簡直大方得太多了。眾臣都覺得,大明天下終於迎來聖君,皆大歡喜了。

    但是當太監念道主持遼東大局的人選時,就幾家歡喜幾家愁了,其關係微妙。聖旨宣稱遼東軍情危急,不可拖延,召熊廷弼回京訴職,就任遼東巡撫,暫時主持防守,繼後由大臣廷議決定遼東方略。

    以前議定是由楊鎬主持遼東,現卻換成了熊廷弼,雖然原因是國內遭變,暫時守土,而且熊廷弼也屬於浙黨的成員,不過這其就有玄機可道了。嗅覺靈敏的官員立刻意識到,天子對方從哲一黨持不信任態。

    大朝罷,眾臣進表畢,朱由校說道:「朝事明日御門議決。」太監便唱退朝。於是張問便跟著眾人退出了大殿,方出門來,便見左光斗正站那裡向張問看過來。

    左光斗擁護皇帝的事情,也出了大力,現擢升為左都御史,也是升了兩級,現是正二品大員了,都察院大的官職,張問的上司。

    張問見狀忙走上去揖拜,左光斗很巧妙地沒有表現出過親熱,只是隨和地說道:「昌言現調到了都察院,現事待舉,正是用人之機,你趕緊去吏部交接公,到都察院掛名,分擔一些朝事。」

    「是,下官這就去吏部領取公。」

    左光斗聽到張問自稱下官,而沒有自稱學生,以為他是計較浙江那回事。左光斗淡淡一笑,語重心長地說道:「昌言,咱們的職責是心為朝廷辦事,保持正義和言路暢通,是不是啊?」

    張問點點頭道:「左大人說的是,下官謹記。」

    「昌言還得趕去領公,咱們邊走邊說。」左光斗一面走一邊心道,東林馬上就可以大翻身,你和老夫有些舊交情,又同都察院任職,咱們結下師生之誼,何其光明的前景,還計較那些小事幹甚?左光斗頓時心裡有些鄙視張問,幹大事的這麼小肚雞腸幹什麼。

    而張問心裡面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早就把浙江那檔子事拋諸腦外了,根本就不是計較那些小事。那時候自己沒有什麼利用價值,被兩黨拋棄。官場混了這麼些年月的張問完全理解。他一直尋思的是皇上骨子裡好像就對東林沒好感,要是和東林攪一起,說不定會有後憂。

    大家都把朱由校當成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十四歲多點,能懂啥?張問卻和朱由校接觸過幾次,總覺得皇帝的心思很難琢磨,決不能輕視。所以他肯定放棄東林黨的光明招喚,也保持著慎重態。

    左光斗回頭說話的當口,趁機仔細觀察了一下張問的面色,見他表情沉著,並無得意,也無惱怒。左光斗便試探道:「上回一逸贈送給昌言的集子,還嗎?」

    一逸便是左光斗的學生蘇誠,跟著左光斗到浙江的那個年士。當時左光斗身邊有兩個門生,一個就是蘇誠,一個是楚桑。

    張問聽罷左光斗這麼一問,意思就已經很明顯了,就是問張問願不願意拜入左光斗門下。張問有些犯難了,現這朝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東林當興,浙黨完全落了下乘,極可能被大舉清理出朝廷。可不能直接表明和東林為敵,張問又不是浙黨的成員,犯不著自己往槍口上撞啊。

    今天大朝,皇帝下旨啟用熊廷弼出任遼東巡撫,其實就是削弱浙黨的兵權。熊廷弼雖然也是浙黨的人,但是和楊鎬不同,熊廷弼黨派問題上比較立,他只乎怎麼辦能成事,而哪黨興哪黨亡並不意。當初熊廷弼成了浙黨的人,估計就是因為浙黨當時很強大,要投奔過去才能當上遼東經略。

    另外一件事就是萬曆皇帝父子倆的死,和紅丸有關,服用紅丸的時候方從哲場,那件事他真是踩了一個天雷,霉到了極點。後來製造輿論要求李選侍移宮的時候,方從哲等人又力不從心,喊得沒人家響亮,這無疑又是一招敗筆。

    總之看形勢浙黨是沒招了。皇上對浙黨的勢力有戒心,這個且不說,就算皇上有心保浙黨,估計也是力不從心,實打實的把柄東林手裡,皇上總不會承認說自己認為先皇死得好?無論是皇帝眼裡,還是執政黨眼裡,東林都是打不死的小強,無孔不入。

    這時朱由校如果站浙黨那邊,這黨爭肯定又會一不可收拾,將重演萬曆朝的杯具……以前萬曆皇帝就是扶持浙黨,對東林十分不爽,內閣大臣劉一燝都是後期內閣實缺人的就剩方從哲一個人,經過方從哲肯才讓劉一燝入的內閣。

    張問心裡盤算,一個腦袋兩個大,只得說道:「下官好好保存著冊子,常常拿出來誦讀。」

    實際上張問早就將那冊子扔家裡不知什麼角落了,估計還浙江,什麼詩他自從考上進士之後壓根一句都不讀。但是人家送的書,張問也不能說老子早就扔了?這不是公然挑釁麼。

    左光斗聽罷眉頭一皺,這張問是什麼意思?既然態如此恭敬,常常拿出來誦讀,為什麼還不改口稱學生?老夫已經暗示得這麼明顯了,難道還要直接叫人拜自己為師?

    很快左光斗明白過來,張問是客氣委婉地拒絕拜左光斗為師。同時左光斗又糊塗了,張問為什麼放著這麼好的事不接受?

    左光斗歎了一氣,低聲問道:「難道元輔給昌言許了什麼?」左光斗除了認為浙黨也拉攏張問,實想不出其他原因。要是真是那樣的話,左光斗還真為張問惋惜,皇帝登基前夕就立了個擁立頭功,多麼好的苗子,可給糟蹋了。

    張問忙擺手道:「沒有沒有,下官絕不是浙黨的人。」他可不想被人一起弄下水。

    左光斗心道可能是自己太急了,既然張問沒有向浙黨靠攏的意思,那暫時還不是敵人,便拱手道:「老夫還有點事,先去都察院,昌言拿了公,就來掛名交接。」

    張問執禮告辭,態很是恭敬。別過左光斗,張問便忙乎著四處奔走辦理手續,領了印信官袍等物。不管怎樣,他心裡也是高興得緊,懷裡抱著紅色的四品大員官服,正尋思著回家偷偷穿來爽一把。

    剛走到都察院門口,就見著左光斗的門生蘇誠和楚桑,還有其他三個官員迎了過來,紛紛向張問揖拜執禮,都是些七品的小官,自稱著下官,張問心裡又是暗爽了一把。

    他暗自再次觀察了一下左光斗那兩個學生的面目,楚桑神情萎靡,還是那副落魄書生的模樣,而蘇誠則看起來精悍一些,目光有神,穿著整潔,身上的衣服一點皺褶都沒有。

    蘇誠笑道:「數月之間,張大人平步青雲,讓下官等好生羨慕啊。」

    張問謙虛道:「哪裡哪裡,不過是受了皇上隆恩,心裡惶恐不安。」

    「這會都快酉時了,要不咱們一起吃個晚飯,就當歡迎張大人任職都察院如何?」蘇誠看了一眼西邊的太陽,很隨意地說了一句。

    張問根本不想和這些人吃飯攪和,但是以後要都察院混,也不能太高姿態了,誰也不甩帳。要知道皇帝賞識是一回事,做官是一回事,做官還得靠著同僚配合支持。張問便委婉地說道:「國喪期間,可不能宴飲啊,要是被人知道了,咱們幾個少補了被參奏一本。」

    楚桑也點點頭,很是贊同張問的話。

    蘇誠卻笑道:「吃齋飯,總沒關係?」

    張問拒絕不過,想想一起吃頓飯也沒關係,大不了一會自己請客付賬便是,沈家有的是錢,沈碧瑤肚子裡懷著張問的孩子,張問還缺銀子麼。再說浙江幹了一年的官,油水實是順帶撈了一些。

    於是一行人乘車向南走出正陽門,走到外城清靜一些的街面上,蘇誠挑開車簾,打量著周圍的飯館食鋪,準備選一處清淡一些又上點檔次的飯館。正這時,蘇誠急忙喊道:「停車、停車。」

    他指著那招牌讀道:「清淡齋菜,正合口味。就這家如何?」眾人都認為可以,看起來又清靜又低調。

    於是幾個官員走進飯館,到樓上選了一間雅室,蘇誠又令左右周圍看守,這才走了進去。張問見狀吃飯還有手下守外面,心道難道要說什麼密事?

    數人謙讓一番,後讓張問坐了上,各人坐定,因為這裡張問的官大。過了片刻,一個跑堂的便進來問道:「客官們吃點什麼?」

    蘇誠道:「你們店裡有甚特色菜餚?」

    小二笑道:「喲,說起特色菜餚,就得數佛跳牆了。這佛跳牆是閩菜,又叫滿壇香。據說唐朝的時候,有高僧玄荃,往福建少林寺途傳經路過福州,夜宿旅店,正好隔牆貴官家以滿壇香宴奉賓客,高僧嗅之垂涎三尺,頓棄佛門多年修行,跳牆而入一享滿壇香。」

    一官員道:「你這出講得好,說得咱們口水都流了。」說罷眾人呵呵陪笑了一陣。

    「這麼說來,今日咱們還真得嘗嘗這佛也要跳牆的菜了。」

    這道菜價格肯定不低,小二聽幾個人這麼爽快,心下也高興起來,滿臉堆笑道:「客官們再要點什麼?」

    蘇誠道:「其他的,隨意上一些。這佛跳牆我也聽說過,裡面有雞、魚翅、竹筍什麼的,所以其他的菜要注意克相,像什麼蝦呀羊肝什麼的,就別上了,這個明白?」

    「好勒,客官真是食內行哦。幾位需要什麼酒,有女兒紅、高粱酒……」

    張問忙道:「酒就算了,這國喪期間,咱們這樣吃也算不上宴飲是。」眾人都覺得有理,便說今日不喝酒。

    待那菜餚上來之後,張問看著那裝著佛跳牆的酒罈子,裡面啵啵還沸騰,剛剛煮好。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後娘吳氏說的家鄉易子而食的事來了,他尋思著,煮人也是放這樣的缸子裡煮的麼?

    幾個人一邊吃一邊閒聊,說著說著,終於說到正事上來了。只聽得一個官員紛紛地說道:「促使李選侍移宮那會,元輔就摻和著表了一下態,不冷不熱的,大伙說元輔是不是和李選侍鄭貴妃一黨人有什麼關係?」

    另一個聽罷馬上煽乎道:「先帝駕崩那會,元輔也旁邊,說不定那紅丸就是鄭貴妃和李選侍指示李可灼……」

    張問聽罷臉色一變,忙說道:「李可灼也死了,這事死無對證,說不清楚的事,大伙還是慎言的好。」

    蘇誠看向張問道:「怕什麼,鄭貴妃意圖不軌,路人皆知,就是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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