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烏紗

龍騰世紀 段二五 御氣 文 / 西風緊

    清晨太陽剛剛露出了紅火的頭,綠的大地,紅的太陽,顏色鮮艷,一切都那麼美麗。張問卻暗暗罵了一句,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他的背上火辣辣的疼,上面有好幾道血淋淋的指甲印。

    庭院門口的斗雪紅妖艷得像鮮血一般,張問看眼裡就像沈碧瑤一般的扭曲。他一腳踢了過去,清晨的露水打濕了他的長袍下擺,灰布打濕顏色變深。張問回頭看了一眼張盈,問道:「昨晚沈碧瑤說你就算嫁了我,也得聽她的,是這樣?」

    張盈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聽相公的……要是你和她的意思不一樣的話。」

    張問想了想張盈說的話,搖搖頭,很快將事拋諸腦外,向門口停著的馬車走去。一行四個人,張問和張盈,還有兩個不認識的女子,沈碧瑤讓跟著的,她倒是不願意張問死了。

    這是一輛舊馬車,離開莊園,沿著路很快就上了大馬路。早上的杭州城內外,人流很大,車水馬龍,張問幾個人混這茫茫人海之,他覺得很安全。杭州城郊的城廂,也是十分繁華,以石鋪地,街道整齊,和城市沒有多少區別,只是少些高大的標誌性建築和特別大的酒樓商舖。

    張問原來住的宅子就城西南,進了城,沒走多久就到了。他讓馬車停街口轉角處,然後讓人下去轉悠著盯著。等了接近一個時辰,才見有人去敲門。張問的人過去看了一番,回來說道:「有人找上門了。」

    張問心裡有些忐忑,確實不排除是陷阱的可能,便問道:「那些人什麼樣的?」

    「有個馬臉,半瞇著眼睛,很高深的樣子。」

    張問頓時笑道:「是了,去告訴他,我後面跟著,別暴露了身份。」然後掏出印信讓人帶過去。

    那馬臉半瞇著眼睛裝比,自然就是魏忠賢。張問跟魏忠賢等人的後邊,轉了幾條街,進了一個商舖,然後又換了馬車,從後門出來,這才向世子住的地方趕去。

    世子住錦衣衛的一個秘密駐地裡邊,張問等人魏忠賢的帶引下進了駐地。裡邊的人不讓張盈等人進去,張問見了魏忠賢,也不再懷疑,就讓她們三個外院等著。

    穿過兩個院子,幾條長廊,就到了一個洞門門口,牆裡牆外有許多穿黃衣服的錦衣衛和一些穿布衣的侍衛把手。魏忠賢對門口的錦衣衛道:「他是世子要見的人。」錦衣衛對太監的態很恭敬,於是張問就跟著魏忠賢進了院子。

    這是一個小院子,剛一進來,就聽見嘩嘩鋸木頭的聲音,張問心道:世子恐怕又干木工了,他是真喜歡那玩意。

    走到一個敞榭外邊,張問就看見朱由校果然做木匠活。朱由校的神情很專注,完全一副然世外的感覺,他放下鋸子,又拿起刨子推來推去,地上都是木削,一會又拿折尺量,幹得很賣勁。一個太監時不時拿著毛巾給他擦額頭上的汗水。

    魏忠賢將食指放嘴上,輕輕噓了一聲,低聲道:「咱們等等。」

    張問點點頭,也低聲道:「做點活能活動筋骨,對身體有好處。」魏忠賢一撕嘴,做了一個笑容。

    等了半天,朱由校才坐到椅子上喘氣,端起茶杯,喃喃說道:「今兒就到這裡。」兩個太監急忙打水上來給他洗臉洗手,一個太監這時才說道:「殿下,魏公公門外等著,有一會兒了。」

    朱由校轉頭看了一眼,哦了一聲,說道:「叫魏忠賢和張問一起過來。」

    「是。」

    魏忠賢和張問聽了傳話,這才走進了敞榭,魏忠賢納頭便拜,張問想了想,也跟著跪倒叩拜。朱由校嘿嘿笑了下,大概是張問以前都沒跪過的原因,說道:「起來。」

    朱由校這會好像心情不錯,也不咳嗽了。魏忠賢善於察言觀色,自然看得出來,討好地說道:「殿下,剛剛張問和咱家說,平常做做活兒,對身子有好處呢。殿下越來越精神了。」

    朱由校哦了一聲,看向張問道:「還真有這麼一說?」

    張問拱手道:「道家佛家都有活動筋骨強身健體之說,先古之時,民風淳樸,沒有官府治理,民自安之,故全民勞動也,所以下官認為,做姓之勞,不僅強身健體,也能陶逸情操,與民同樂。」

    「呵呵……」朱由校笑了起來,「不錯不錯,正是這樣,我一拿起這些物什,就覺得渾身舒坦,以前不知道為什麼,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那麼回事……魏忠賢,去把昨兒我做的那木車拿來,賞給張問。」

    魏忠賢依言取出一輛小馬車出來,雙手遞到張問手裡,張問接過來,急忙叩謝,很仔細地看了一遍那輛馬車模型,還真做得像模像樣,口裡嘖嘖讚了幾聲,「就是當世能工巧匠,也很難有這樣的造詣啊。」

    魏忠賢道:「工匠怎能和世子殿下相比。」

    「也是。」張問順水推舟道,「我尋思著,工匠做的多,為什麼趕不上這件精品呢?」

    朱由校忙道:「真比工匠們做的好?」

    張問一本正經點點頭:「多了一種氣韻,非胸有大慆壑,不能有這樣的手法……就像琴一般,樂人與隱士,皆有好琴者,樂人無法彰顯氣也。」心裡卻道:這世子原本是個聰明的人,奈何不太識字,心裡面有想法無法借助筆墨表達,只好幹這種玩意了。

    朱由校點點頭,「張問說的不錯,我有時候腦子裡就是那麼一閃,那種感覺……」

    張問補充道:「靈感。」

    「對,就是靈感這個詞兒,這個詞兒好,我就想用什麼法子弄出來,能看到、聽到,讓它不只是呆腦子裡……張問,你隨我來。」朱由校興致勃勃地站了起來,太監們急忙扶住他,朱由校甩了一把,自己很硬朗地走出敞榭,一行人就跟身後。

    張問心裡裝著事,但是卻不能這個時候說其他事,尋思著先讓朱由校和自己產生親近感,等說起事的時候,他會覺得兩人有共同話題,就容易接受自己的觀點了。

    幾個人進了一間小屋子,那屋子裡只有一張木塌和一個小几案,周圍卻滿了黃綾,上面用筆墨亂畫著一些圖案,有的能看見是個模型樣子,有的乾脆只有幾條線,亂糟糟的一片。朱由校說道:「我有了那個靈感的時候,就會記下來,呵呵,你們都看不懂,只有我知道是什麼意思。」

    張問裝作專心致志地看那些圖案,其實壓根不知道是啥玩意,和孩童們胡亂畫著玩的差不多。

    又聽朱由校說道:「我聽說魯班做的鳥自己能飛,我做的鳥怎麼飛不起來呢?」

    張問道:「馬車能動,是馬力牽引也;風車能動,是風力牽引也;磨房舂谷,是水向下也。萬事皆有力引,哪有自動的道理?下官認為,魯班做飛鳥,是以訛傳訛,不足為信。」

    朱由校失望地說道:「這樣啊……」

    張問見狀急忙說道:「但是也有玄妙的東西,可以以氣御動。」

    朱由校道:「以氣御動?是什麼東西?」

    「京師郊外有個西洋人,叫利瑪竇,就是葉向高朝的時候上書皇上建教堂那個西洋人,世子知道麼?」

    朱由校搖搖頭,但是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張問見狀又繼續道:「那教堂修的很別緻,下官本身也對奇特的建築感興趣,有次就去聽他們講佛。他們的佛不是佛主,是一個叫耶和華的人,為了參悟佛法,叫人把自己釘十字架上,流血過多就死了,他就成了佛……」

    朱由校哈哈笑道:「西洋人都是傻子。」

    「利瑪竇就信那個叫耶和華的佛,他想叫大伙也跟著信,但是大伙都不信,卻對他說的一些稀奇東西感興趣,我也去聽了,說是西洋的工匠做了一個東西,叫氣轉球,拿火燒,球就能自己轉動。」

    朱由校興奮道:「那個利瑪竇還京師麼?」

    張問道:「好像萬曆三十八年的時候就死了,就葬京師。」朱由校又問道:「你知道那種氣轉球是怎麼做的嗎?」

    張問搖搖頭。朱由校失望地說道:「以後再見著西洋人,就叫他到京師來找我。」

    朱由校從櫃子裡掏出幾個木頭玩意,對魏忠賢說道:「拿上,我們去市集上賣。」

    張問聽罷額頭上冒出三根黑線,媽的你還缺這點錢麼,恐怕朱由校追求的是那種平民生活的感覺。

    果然就聽得朱由校說道:「老姓做了東西,就拿去賣,然後買米,可以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唉,我有時候感覺就和一個囚犯一樣,端本宮門口拿塊石頭是什麼模樣,閉上眼睛都想得出來了……」

    一行人作便裝出了駐地,尋了一個菜市,就口子上擺起了一個地攤,朱由校讓大伙都站遠些,自己那叫賣起來。旁邊挨著擺地攤的是一個賣蛇酒的,說能去風濕。

    喊了許久,無人問津,隔壁賣酒的生意反而很火紅,朱由校臉上有些不快,卻很投入角色。張問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朱由校熱愛生活的一面。

    這時一個年男子走到朱由校的地攤上,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番,說道:「多少銀子,我全要了。」

    朱由校頓了頓,打量了一番那人的神色,問道:「你為什麼要買?」

    那人嘀咕著說道:「你賣,我買,問那麼多幹什麼?」

    「大膽!」朱由校冷冷喝了一聲,那人急忙跪倒地上,路人都側目而來。朱由校道:「誰叫你來瞎摻和的?」

    張問見罷頓覺好笑,肯定是哪個太監叫人故意來買,好讓朱由校歡心。卻不料一下就被朱由校看出彌端來,他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正這時,張盈走上來低聲說道:「相公,我見到有幾個人不對勁,小心一些。」

    張問心裡咯登一聲,恐怕是衝著自己來的,因為外邊的人不會認識朱由校,卻極可能認得張問。張問想著昨晚上沈家那麼多高手都打不過,光靠張盈和另外兩個女子恐怕有點危險。

    但是朱由校出來,身邊都是大內高手,張問忙向朱由校那邊走了幾步,一會襲擊老子的時候,就像襲擊世子一般。

    正這時,一個男子走到朱由校旁邊耳語了兩句,張問猜測可能朱由校的侍衛也看出了彌端。朱由校便命人收拾了地攤,正欲離開,突然一個侍衛一腳將試圖靠過來的行人踢倒地。

    煞時間,周圍就呼呼躥出一幫子人來,張問急忙奔到朱由校身邊,用身體擋住朱由校喊道:「護駕!」朱由校急道:「張問真忠臣也,快走。」

    頓時周圍雞飛狗跳,小攤小販忙著逃命。雙方的人刷刷拔出利器,轉眼就打將起來,七八個人將張問和朱由校護間,急忙向菜市口退去。

    周圍混亂異常,張盈等三人也不管其他人,緊跟著張問。張問看見後面一個頭顱飛了起來,血箭直飆,兩個拿刀的人就衝了過來,張問忙道:「盈兒,小心後面。」

    只聽得噗地一聲,張問後面的一個侍衛的喉嚨上就插上了一根利箭,那人仰面摔倒,雙手抱著脖子,雙目瞪圓,腿上直蹬,還沒死過去,痛苦異常。

    緊接著又一根箭羽飛了過來,張盈揮了一下刀子,準確地將箭擋開。這時後面那兩個砍了別人腦袋的人已經衝近,提刀就劈,前面那人一刀向張問斜劈過來,張問大急,太快,躲也來不及,突然那刀子一軟,手連著刀從張問身邊就堂地飛了過來,地上摔了老遠。那人的手已經被割下,大聲慘叫。

    張問撒腿就跑,張盈向另外那個人刺了一刀,那人舉刀胸前亂揮一陣,張盈急忙縮回手,向後一跳跟上了張問。另外一個玄衣女子拿了一柄軟劍去攻那刺客,兩人打將起來。

    張問回頭見人群裡一個人舉著弓箭對準了自己,忙指著道:「快搞死那射暗箭的。」

    刷地一聲,一支箭已飛了過來,與此同時張盈使勁拉了張問一把,張問身體撲了過來,躲過了一箭。後面那侍衛聽見張問的喊聲,已有了警惕,面門前面揮劍抵擋,堂地一聲打開了那支利箭。

    這時張問旁邊另外一個玄衣女子將一根竹管拿到嘴前一吹,那射箭的人就大叫一聲,丟下弓箭,摀住眼睛慘叫起來。

    「啾啾!」張問聽見兩聲悶響,就聞到一股硝煙味,兩顆煙花破空而去。過了一會,就響起了啪啪的馬蹄聲,一隊騎兵從菜市口衝將過來,將朱由校等人圍正。張問見狀長噓了一口氣。

    朱由校怒道:「將賊子數拿下!」

    騎兵衝將進去,殺入戰團,刺客們急忙逃竄,又被射死幾人。

    錦衣衛過去尋活口,一無所獲,跑的跑了,死的死了。眾人護住朱由校回到駐地,又調了餘人防備。朱由校坐椅子上正怒氣沖沖地訓斥一個錦衣衛,那穿黃衣服的錦衣衛跪地上像搗蒜一般直磕頭。

    這時張問暗地裡竟高興起來,李如梓不是很牛麼,想殺誰就殺誰,這下好,居然搞到了世子身上,夠他喝一壺了。

    魏忠賢也站張問旁邊,他正害怕著呢,身子微微顫抖,世子幸好沒事,要是掛了,魏忠賢等一起出來的太監還不得頂罪?

    張問便低聲說道:「那些刺客恐怕是李如梓的人。」

    魏忠賢瞪眼道:「你知道是誰幹的?」

    張問低聲道:「我只是猜測,魏公公可知道,上回死錦衣衛牢裡的,有個叫鄭憫,是李如梓的女婿。這李如梓養著許多私兵,浙江霸道著呢,今天這陣仗,連錦衣衛都死了好多個人,除了他還有誰有這麼大能耐?」

    張問心道:這下連什麼珠子也不必說了,免得讓朱由校覺得自己知道得太多。

    魏忠賢聽罷便彎著身子走了進去,朱由校旁邊耳語了幾句。朱由校將那錦衣衛喝退,叫張問進去問話。

    朱由校鐵青著臉,用手帕捂著嘴咳嗽了兩聲,冷冷說道:「張問,你知道是誰幹的?」

    張問忙道:「下官不敢確認……昨晚上杭州生了一個血案,死的人是杭州的一個商賈,聽說就是是因為得罪了李如梓,才遭此厄運。下官浙江從未聽說過這樣的血案,一晚竟然死了幾十口人,有這樣勢力的,恐怕沒兩家……」

    這時魏忠賢也旁邊幫腔道:「上回死錦衣衛牢裡的人,有個叫鄭憫,就是李如梓的女婿。」魏忠賢說出來,以證明自己是有能耐有眼線的人。

    朱由校道:「李如梓是誰?」

    魏忠賢閉口不答,他根本就沒聽說過。張問便說道:「李成梁的兒子。一個叫李如柏,是軍大將;另一個就是李如梓,是個商人,許多商人和官員都與之有來往,勢力不容小窺。」

    朱由校臉色蒼白,咳了兩聲,閉上眼睛喘了會氣,尋思著其關聯,又想起那本賬上,有個桑家……桑、梓,桑莫不是表示李如梓?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