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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段十一 扁舟 文 / 西風緊

    江面上一葉扁舟,舟沒有椅子,只有小板凳,於是數人對膝而坐。岸上偶爾傳來幾聲號子,或民歌。杭州府風調雨順,稻田綠幽幽一片煞是好看,要是只看風景,是看不到多東西的,比如村口遇到的衣食不保的流民。

    舟張問起身揖道:「如果下官沒有猜錯,您是左御史?」

    左光斗呵呵一笑道:「昌言不必多禮,請坐。如果老夫沒有猜錯,你就是浙江鹽課提舉張大人?」

    張問說了一句學生慚愧,又對旁邊的楚桑作了一揖,方才一起坐下。

    左光斗瞬間收住笑容道:「浙江改鹽之後,鹽價暴漲十倍,當此之時,張大人不提舉司設法平穩鹽價,卻送鹽來此,卻不知張家壢一處得鹽,全浙江有無數個張家壢,該當如何?」

    張問自然不能說是專程來找您老人家的,以後照應著點。與左光斗蒙面,是張家壢的鄉老邀請二人才有了機會,沒有多少痕跡,所以張問不會承認,以免給左光斗留下不好的印象。

    於是張問不緊不慢道:「戶部改開納米,已經注定了鹽價暴漲,上有公,學生無能無力,因身居其位愧對姓,只好力做一點善事,心裡也好受一點。」

    左光斗的印象,張問是膽小懦弱的人,不過這次蒙面,左光斗又覺得他至少還有一顆為民作想的善心,不管怎樣,還是值得褒揚的。左光斗看著江面,忽然歎了一聲氣,不僅張問無能為力,他這個御史又有什麼辦法呢?

    張問道:「不知左大人造訪鄉里,有何收穫?」

    左光斗道:「民生多艱,改鹽之後,五十萬兩軍費收入朝廷,但黎民因此被盤剝的財富,何止五萬?浙黨把持內閣,不知姓疾苦,蒙蔽皇上,堵塞言路,老夫一定要將諫書送到皇上手裡!」

    張問忍不住說道:「左大人這樣進諫恐怕不湊效。據學生所知,拿杭州府來說,每畝田賦不到一鬥,而江南稻田畝產高可達三石。這些帳目,皇上是可以看到的,這樣的賦稅不是已經很低了?現戶部拿不出軍費,通過其他手段籌集軍費並無不妥,皇上站浙黨一邊,進諫也不管用。」

    「哦?」左光斗低頭沉思,良久無語。

    張問也不說話,只看著浩浩的江面,猜測著左光斗的心思。左光斗考察了這麼久,自然是知道為什麼民生疾苦。

    每畝正稅平均不到十分之一,江南又風調雨順,但大部分姓仍然剛剛溫飽,甚至還有破產的流民。錢糧都哪裡去了?問題就,現土地已經大量兼併,農民幾乎是佃農,不僅要交國家賦稅,還要交田租。有的地方田租可以高到收成的**成,給耕種者剩下的,就不多了。

    底層姓已經被層層盤剝得接近臨界點,這時候還要通過改鹽這種手段盤剝,情況惡化得就快了。張問也是地主,但是他看明白了這點,所以覺得其他地主被貪婪沖昏了頭,傻叉得透頂。

    左光斗無語,是他心裡也清楚實情。左光斗悲天憐民,希望姓過好點,這種心情,張問覺得應該不會假。但是左光斗可以罵皇上,可以罵戶部,他敢和統治帝國的所有地主作對嗎?

    所以左光斗無語了。

    良久之後,左光斗才說道:「昌言認為這局該如何破?」

    張問道:「這時候……沒辦法。」浙黨是地主,東林不也是地主麼,一兩個人,就算有那心,真要和全部的人干,螻蟻撼大樹,有個屁的辦法。

    左光斗精亮的眼睛看向張問,覺得此人頗有些見識,便試探道:「昌言以為,浙黨改鹽,除了籌集軍費,還有什麼目的?」

    「開納米根本就行不通,到頭來總得有人頂罪,不是浙黨錯,就是東林錯,難道皇上還有錯?不錯,這方案是浙黨提出來並強制執行的,可它是皇上批了紅的,浙黨拉上皇上,就有恃無恐了。所以要進諫,也不能說是方案本身不對,得說是執行得不對,事兒才有得爭。」

    左光斗紅著臉道:「老夫光明磊落,豈能張口說胡話?」

    張問白了他一眼,心道你要真敢言,你去罵全天下的地主去,浙黨東林,只要是地主都一塊罵,說他們把土地兼併了,又取無,把咱們大明朝搞得一團糟。

    張問當然不能想什麼說什麼,以後還得靠著這大員左光斗能把自己當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相互照應著點。於是他說道:「左大人,唉,學生知道您正直敢言,可咱們不為名,不為利,總得想著老姓,只要事情能辦成,能維護正義公道,何必非要拘泥於形式呢?」

    左光斗哼哼了一聲,說道:「老夫先聽你說說,如何執行得不對了?」

    這個張問還真答不上來,因為張問猜測,接下來干的,都是陰招,左光斗這般自認光明磊落,和他說頂個屁用。張問只想提醒他,別出點就搞錯,直接立於必敗之地。以後判下來,如果是東林搞鬼,牽扯這件事的東林黨人,包括張問,大伙都脫不了干係。

    正張問不知怎麼回答的時候,突然見得江面上駛來一條大船,張問忙轉移話題道:「咦,這條船好像是運兵船。」

    左光斗尋著張問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船上掛著鎳司衙門的燈籠。待那兵船從小舟旁邊駛過時,左光斗命人拿了印信詢問,說是去拿私鹽窩點。

    兵船繼續向西航行,左光斗看著江面上劃出的白色水紋,突然回頭問道:「鎳司衙門拿私鹽窩點?昌言,你事前得到了消息麼?」

    張問搖搖頭。

    「未知會鹽課司,鎳司衙門著什麼急……老夫得即刻回巡撫衙門,昌言,你和青陽一起去跟上兵船,看他們要幹什麼。」

    張問聽罷頓時感歎,薑還是老的辣,敢情人家左大人早都考慮到下邊是陰招出場了,這不就謹慎上了?但是不能說出來,人可以去想陰招,但是言行要光明磊落不是。

    既然左光斗要用張問,張問立馬答應下來,有共同的敵人,就要相互照應。張問和左光斗的門生楚桑上了張問的鹽船,帶著侍書和侍劍,全跟上兵船,只見有一多個身穿盔甲的軍士,都帶兵器,甚至還有火器,一副幹架的陣仗。

    張問出示印信,上了兵船。一個大鬍子將領走出船艙,拱手道:「末將鎳司衙門千戶孫立拜見張大人。」

    張問道:「你們這是去哪裡拿私鹽窩點?怎麼提舉司一點消息都沒有?」

    「鹿山,末將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事情並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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