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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段十七 貪事 文 / 西風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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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堂裡掛著字畫和絲竹鐘鼓樂器,雖然陳舊,卻別有一番滋味。這儒雅的堂屋裡,有多少任知縣此苦參玄機或者滿腦貪慾,這裡生過多少密事、醜事、賢事,已經無從知曉了,只有這些陳舊的物什,默默地見證。

    夜幕已經拉開,屋裡屋外掛著寫了「縣衙」字樣的燈籠,周圍只有一些值房的皂衣。官吏們都回家去了,雖然《大明律》有規定官吏必須住縣衙裡,但縣衙裡的公廨當然住著不舒服,明朝二餘年到現,很多規制都名存實亡,除了知縣,官吏一般都住外面。

    張問見案桌上放著一根橫笛,不經意間想起了笛姑,便將橫笛拿了起來,徐徐吹奏了一曲。

    良久之後,張問放下笛子,聽得堂外一人道:「時而蒼勁嗚咽,時而清幽雅致,時而好似有說不的柔情,時而又好像激叫入青雲慷慨切窮士。妙!妙!」

    自然是管之安的聲音,不出張問所料,叫曹安去一說「閨苑圖說」四字的玄妙,管之安就連夜趕回來了。而且張口就是馬屁,一切張問預料之。

    管之安走進三堂,躬著身體滿面帶笑道:「堂尊高雅,高雅!」

    張問看了一眼那肥佬,呵呵一笑,心說你懂個屁,又半咪著眼睛吟道:「芳林皓,有奇寶兮;博人通明,樂斯道兮。般衍瀾漫,終不老兮;雙枝閒麗,貌甚好兮。八音和調,成稟受兮;善善不衰,為世保兮。絕鄭之遺,離南楚兮;美風洋洋,而暢茂兮。嘉樂悠長,俟賢士兮;鹿鳴萋萋,思我友兮。安心隱志,可長久兮。」

    吟完還「哈」了一聲,好似喝了一碗美酒一般回味無窮,反覆念了兩遍「安心隱志,可長久兮」。

    這時張問好像剛現管之安一般,哦了一聲,指著旁邊的椅子道:「原來是管主薄,坐下說話。」

    管之安一臉恭敬道:「堂尊此,下官豈敢坐下。」

    張問心道這廝的態變得很快嘛,倒是個能屈能伸的主。

    「啊……那個閨苑圖說……」

    「堂尊……」管之安臉色一變,急忙打斷張問的話,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的皂衣,吩咐道,「你們先下去,非招不得靠近。」

    皂隸關上堂門,管之安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哭訴道:「堂尊,下官上有老下有小,您大人大量可別將事兒說出去。下官不過就是堂尊的一條狗,汪汪汪……堂尊叫下官向東,下官絕不敢向西……」

    張問愕然道:「管主薄,你心裡都罵我上萬遍了?」

    管之安忙道:「下官心服口服,心服口服……下官就算敢罵自己的爹娘,也不敢罵堂尊啊,堂尊……」

    「真的?」

    「可不是,如果有半句假話,就讓下官五雷轟頂……」

    這時,「啪啪……」突然想起幾聲聲音,管之安渾身一顫。片刻之後,才明白是敲的聲音。

    張問皺眉一拍額頭道:「本官原本想,你處處和本官過意不去,這次總算抓了你的把柄,只要交上去,本官這口惡氣總算出了。」

    管之安急忙通通直磕頭,「堂尊,下官如何敢和您過意不去啊……都是、對,都是那梁縣丞指使下官這麼辦的,以後下官再不聽那狗屁縣丞的,下官惟堂尊馬是瞻,堂尊、堂尊……」

    張問踱了幾步,故作猶豫狀,沉吟道:「你是說放過你?也對,就算弄翻你一個,打草驚蛇,還有那麼些人,就不好弄了……你們把銀子都獨吞了,本官想去風月樓玩玩也捉襟見肘,這可怎麼辦才好。」

    管之安急忙把身上所有的銀子銀票都掏了出來,雙手呈了上來,「堂尊,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請堂尊笑納。」

    張問一把抓了起來,數了數,有一兩兩,笑道:「果然是小意思……啊,人家寒煙掛牌一次就是三十兩,也夠會她幾天了。」

    管之安額頭上冒出幾根黑線,要是天天去玩青樓頭牌,就是金山銀山也不夠這知縣大人揮霍的。

    張問看了一眼管之安的神情,一本正經道:「這麼著也不是辦法,對了,管之安,你知道為寒煙贖身要多少銀子麼?」

    管之安的臉黑,低聲道:「大概幾萬兩銀子……堂尊,這……就是把下官整個賣了也沒那麼多銀子啊!」

    張問點點頭,說道:「既然你是本官的人了,本官也不能太虧待你了不是。」

    管之安聽罷舒了一口氣,急忙如雞啄米一般點頭道:「是,是,謝堂尊體諒下屬,謝堂尊。」

    張問沉思許久,一拍大腿,高興道:「本官有個好辦法!」說罷勾了勾手指,管之安急忙將頭靠過去。兩人就是一副狼狽為奸的樣子。

    張問管之安耳邊低聲道:「不久就是今年的縣試,管之安你上虞的路子熟,找家客棧,入住者一人收**兩,住滿給定金掛名號,都收應考士子的……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縣試就是考秀才的「小試三部曲」的第一次考試。先由各地知縣出題考,叫縣試;然後是府裡出題,叫府試;通過前兩次考試的士子就是童生資格了,然後參加省裡派來的學道主持的院試,通過院試,就是秀才了。秀才就是有功名的人,只有了秀才,才正式踏入了科舉的正路。

    管之安聽罷心裡吃了一驚,他當然明白知縣的意思,就是找個介,收受士子的賄賂。士子們寒窗十載,自然不會為了幾兩銀子就影響科考,一般都會低頭給錢。幾兩銀子不多,但是每年應縣試的士子有一兩千人,一人幾兩,就是一兩萬兩銀子!

    但是這種事一般沒人敢做,明代官治國,尤重科舉,當官的為了銀子什麼都敢亂來,就是科考不敢亂來,抓住就是重刑。這樣大肆收受賄賂,要是有激起士子的憤怒,只要有幾個人告將上去,一應人等就得玩完。

    管之安暗暗捏了一把汗,這知縣大人是不是官當得不耐煩了?忙提醒道:「堂尊,科考上動手腳,可嚇人,堂尊三思。」

    張問瞪眼道:「怕什麼?不是叫你找家客棧嗎?萬一查將下來,找人頂罪就是。」

    「這……」管之安這時陡然意識到這是用陰招對付張問的好機會,被張問抓著極可能被滿門抄斬的小辮子,就如頭上懸著一柄利劍,管之安當然想把那把劍搞下來。

    想到這裡,管之安立刻改變口氣道:「那下官試試看。」

    張問似笑非笑地看著管之安,說道:「你可別想著耍什麼花招。」

    管之安急忙點頭哈腰道:「下官就是想著對爹娘耍花招,也不敢堂尊面前賣弄啊。辦事的進展,下官隨時知會堂尊,堂尊放心,下官一定小心翼翼,把事情辦得滴水不漏。」

    「很好。」張問端起茶杯,放空不飲。

    大伙喜歡虛套客套,不想再說話要送客了,又不好意思明說,總是有一些瑣碎的小規矩。端著茶杯不飲,就是要送客的意思。

    管之安見罷便躬身道:「下官告辭。」

    張問不忘囑咐了一句:「一定要小心,專心辦事,別想歪的,把事兒辦好了是正事。」

    「下官明白。」

    管之安回到家裡,叫人關了院子各進的大門,其堂弟管之平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堂兄拿回那副字了麼?」

    「拿回個屁!」管之安沒好氣地罵了一句,挺了挺胸,「姓張的會把這樣的把柄還我?你也不用腦子想想。」

    管之安憋了一肚子氣,將堂弟幻想成張問,罵了足足一炷香功夫。堂弟管之平愕然道:「我奶奶也是你奶奶,你罵她老家人作甚?」

    「我罵那***張問。」管之安打開門左右看了看,又忙關上房門,說道,「那***要咱們找個間人,收縣考士子們的錢。」

    堂弟愕然道:「知縣想縣考舞弊?」

    「也不算舞弊,就是威脅士子們,不住或者不下訂,就可能落榜。」

    堂弟皺眉道:「就算是這樣,也不是好玩的事,這些士子,指不准有人憤而上告,考場舞弊那是殺頭的大罪!」

    管之安摸了摸肥厚的肚皮,低聲道:「叫人一口咬死是他張問指使客棧干的,和咱們何干?」

    堂弟管之平踱了幾步,沉思許久,沉聲道:「可咱們有把柄知縣手裡,到時候栽贓知縣身上,咱們卻沒事,他定會懷疑是我們做下的手腳,一氣之下魚死網破,將那副字拿出來見光,可不是兩敗俱傷?」

    「這倒不得不防……」管之安猛灌了一口茶,呸呸吐掉口裡的茶葉,一拍額頭,說道,「他娘的,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弄死那***張問才是大事!到時候便叫人供詞我也有關便是。一同獲罪,他張問是知縣長官,大罪得他扛著,老子不過是下邊的人,大不了就是杖刑迦示,還能繼續這上虞縣混下去,怕他作甚?」

    堂弟皺眉道:「我瞧著,這張問既然願意叫堂兄辦事,定是無人可用,以為有了堂兄的把柄,就把堂兄當自己人了。咱們何不退一步,幫襯著他,大伙都安穩一些。這事要是案,叫客棧頂罪,將贓銀拿出來便是。」

    「你知道個屁!」管之安怒道,「這就是對整個上虞縣說,我管之安失勢了,不過是知縣的一條狗,以後還有多少油水?」

    堂弟搖搖頭道:「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堂兄別太小看知縣了。」

    管之安道:「他?不過就是肚子裡有點墨水的青皮小子,老子這次就是栽墨水上邊。玩其他的,他毛還沒長齊。姓張的有多少斤兩,我早就掂量好了,放心去辦就是。」

    堂弟道:「那可得找信得過的人,以後供詞才好做,三姨家的客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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