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人代表辦公室寬大，即使進來八十人也不擁擠，這麼多人指望老師去倒茶是不可能的，不過弟子們來的次數比較多，自己搬椅子坐好。
計同首先出場，「老師，國正說明天結婚，邀請我們喝喜酒。」
李莊目光轉向金國正，「你居然一聲不吭，結婚天經地義，啊，920，沒想到你還玩浪漫，真看不出來。」
黑瘦小個子傻笑，「今天不是過來通知您嗎，私事不好大張旗鼓。」
李莊哭笑不得，「你把師兄弟都叫過來了，還不叫大張旗鼓？算了，喜事不跟你計較。k城大酒店公司有折扣，要不去那辦吧？」
金國正一哆嗦，連連搖頭，「太貴了，受不了。」
李莊哼了一聲，「沒出息，光禮金就夠你宴席花費的，人生能結幾次婚，又不是沒條件。準備邀請多少人？」
金國正想了想，「要不就智能生產實驗室內部吧，最多加上基礎物理實驗室，其他的不能加了，人太多，k城大酒店包下來都不行。」
計同插嘴，「k城大酒店大著呢，辦小小的婚禮應該不成問題。」
金國正反問：「你知道兩所實驗室有多少人嗎？」
計同搖頭，金國正說：「現在光研究員就一千出頭，更不要說家屬。」
學生們都嚇了一跳，戚正問：「怎麼會增長這麼快？」
金國正說：「要不是找不到合適的人才，可能更快，我現在是六等，嚴格來說，只能算助理工程師，如果不是老師的關係，根本沒有資格在研究員區辦公。」
戚正有些好奇，「什麼六等？」
金國正於是解釋，聽眾恍然大悟，計同問：「老師，如果我現在加入公司，能達到幾等？」
李莊說：「五等三級，四等夠嗆。不過以你的資質，五年內升為三等三級應該沒問題。」
「老師您在技術上是什麼級別？」戚正問。
金國正接上，「老師的技術等級是二等三級，威森科技目前沒有一等研究員。」
聽眾面面相覷，計同咳嗽一聲，「老師，院士在威森科技算幾等？」
李莊正色道：「理論修養和研發能力不能等同，一個七十歲的院士研發能力未必能達到二等，但如果會教書，能教出具有一等即超一流研發能力的學生。相比之下，同樣資質的學生在普通博導手上很難達到一等水平，現實不缺例證。每個人的特長都有差異，有人會教書，有人技術好，有人理論方面厲害，有人擅長管理，有人動手能力強。我之所以不教你們純粹的技術，不是顧忌和藏私，而是希望你們擁有獨立思考能力，只有這樣才能將潛能完全發揮出來。比如國正已經加入了公司，但我平時基本不教技術，做得最多的是幫他增強基礎，拓寬視野，自己思考得出的結論比老師教的更有價值。簡單來說，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風格，而不是我的復讀機。如果你們受制於我的思路和習慣，將不可能超過我。」
偌大的辦公室鴉雀無聲，計同打破沉寂，「老師，我導師讓我不要再去上課了，說教不了我。我想到智能生產實驗室實習加學習，您能接受不？」
李莊沉吟片刻，「行，不過要簽保密協議。」
計同重重地點頭，「我不會讓您為難的。」
陳鎮嚷嚷，「那我呢？」
李莊輕笑，「這樣吧，你們除了讀本科的，其他的都可以過來實習，前提是要處理好與學校的關係。」
辦公室裡一片歡呼聲，計同正色道：「老師，其實您如果接受兼職教授的聘書，一切都容易處理了。以您的水平，博導是小菜一碟。」
李莊連連搖頭，「不行，我寧願出錢讓你們多跑幾次。」
計同撓撓腦袋，「校領導說如果您不想接受聘書也沒關係，h大會安排好的。」
戚正接上，「d大也不是問題，我們在這邊上課一樣的。」
王琛弱弱地說：「讀本科的也不是問題，我們學校領導也同意我們到這邊來學習。」
李莊很驚訝，「到底是怎麼回事？」
計同大笑，「老師，您還不知道您在省城多有名，『八十人團』在省城高校圈風頭無倆，師兄弟們拿獎拿到手軟。您的技術水平到底怎樣我不清楚，不過教書的水平少有人可比。威森科技越來越大，學校領導說我們這些人可能是您在這邊教的最後一批學生了，所以直接開綠燈。」
李莊皺了皺眉頭，「什麼在這邊教的最後一批學生？」
計同說：「威森科技啟動了超級莊園計劃，遲早會搬到澳洲去，省城沒有不知道的。」
李莊很無語，「誰說我們要搬到澳洲去，如果沒有大的意外，威森科技會一直呆在k城，這邊的投資可不是個小數目。」
計同和戚正對望一眼，後者咳嗽一聲，「老師，超級莊園主要是幹嘛的？」
李莊正色道：「超級莊園一期主要建設生活區和工業區，其中最重要的是鋼鐵廠，因為國內基本沒法通過審批。我知道你們認為是政治方面的考慮，其實政治只是附帶，最主要的目的是發展聯合技術公司的製造業，遠期那邊將建設一座工業城。」
戚正半信半疑，「那為什麼叫超級莊園呢？」
李莊哈哈大笑，「那麼大的面積，不種田種地太可惜了，沙漠農業以現在的技術水平不算什麼。我一直夢想做個超級大的莊園主，只要在澳洲那邊才有可能實現。」
「超級大是多大？」計同問。
李莊摸摸下巴，「至少一萬平方公里吧。」
弟子們都嚇了一跳，計同剛想細問，李莊揮揮手，「這個以後有的時間聊，先得籌備國正的婚禮，明天是個好日子，遲了恐怕沒機會了。」
弟子們紛紛稱是，老師按下免提鍵，打給祖英卓，將基本情況說了一遍。
電話那邊連連叫苦，「李總，人太多了，明天結婚的可不少，現在的小年輕特別喜歡919和920，根本不在乎什麼黃道吉日之類的。要不您讓徒弟改時間？」
「我們再商量一下，你等我電話。」
李莊掛了電話，目光轉向金國正，「你都聽到的，該怎麼辦？」
黑瘦小個子傻笑，「其實我原來想在公司食堂辦一下，孟師傅親口答應主廚，黃經理說不會讓我老婆受委屈的。餐飲管理處不但進了一批好菜，還邀請多位大廚上門。」
李莊的驚訝溢於言表，盯著徒弟看了半天，豎起大拇指，「人不可貌相，你有做自動化研究所所長的潛質，未來肯定能成為公司的大將之一。」
計同接上，「老師您太后知後覺了，國正雖然老實，心眼可不差，做事溜著呢。」
李莊擺擺手，「一邊去，我一看到他女朋友就知道他有心眼，相比之下，程敏這方面要遜色許多。」
辦公室內一片哄笑聲，文靜的白臉高個不服氣，「老師我怎麼遜色了？我前前後後交的女朋友每個都不差。」
「可是那些不差的經常把某人踢掉。」計同在邊上做鬼臉。
王程敏哼了一聲，「我也有踢她們的時候，說來說去都是我太忙，沒空陪她們。」
計同立刻頂上，「腳踩兩隻船遲早要掉水裡。」
王程敏弱弱地辯解道：「那是失誤，不是我想腳踩兩隻船。」
計同嘿嘿直笑，旁邊的人都不敢相信，看起來很傳統的傢伙是個花花公子？
王程敏一瞅眾人的神色立刻急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今年四月我做一個項目，忙得厲害，前任女友說我不在乎她，不理我。我以為她只是跟以前一樣耍性子，沒在意。我導師有個同學在d大工作，經常過來，同學的女兒也是學ai的，我們一起吃了幾次飯，結果被前女友發現了，說我腳踩兩隻船。」
計同笑得很詭異，不過沒有說話，其他人一看心裡有譜了，十有**沒這麼簡單。
「咚咚！」金昌則敲敲門，「李總，我有事找您。」
辦公室主任臉上很嚴肅，學生們知道有大事，忙告辭離開。李莊將他們送出辦公室，轉身掩上房門。
金昌則低聲道：「基礎物理實驗室有異動，risc處理器項目計劃在很短的時間內便洩露。」
李莊笑笑，「沒事，先看著，risc處理器總部有專業研究員在研製，這邊只是搭頭。」
金昌則一愣，隨即恍若無事，「自動化項目組也有問題，已確定嫌疑人。」
李莊咬咬嘴唇，「對方的目標是鋰電池自動線，對不？」
金昌則點頭，「嫌疑人拷貝了部分圖紙，不過沒有帶出六角大樓。圖紙我們已經找到了，要不要通知宗揚？」
李莊斷然道：「讓他盡快處理，nnd，居然盯著我們吃飯的傢伙，要是被偷走我們就虧大了。還有事嗎？」
金昌則猶豫半晌，「我懷疑動力電池項目組組長匡萌萌有問題。」
李莊再也無法保持淡定，忙問：「怎麼說？」
金昌則沉聲道：「匡組長沒有按程序銷毀廢圖紙，還將它們帶出了園區。我提醒過何總，但何總不以為然，我覺得這樣下去要出麻煩。對了，省客剛剛換了管理層。」
李莊沉默片刻，「再觀察一周，現在最關鍵的是盯著威森自動化，公司的精華和投入最大的子公司就是威森自動化，只要威森自動化不出問題，他們拿走圖紙也沒用，產品質量不可能有柳齊電池好，再說張明德也不是吃乾飯的。」
金昌則嗯了一聲轉身走人，李莊送到門口，在辦公室裡轉圈，有些煩躁。兵來將擋，現在將都出了問題，以後難辦。嘻嘻哈哈的八十人團想獨擋一面需要足夠的時間。最看好的七人中，計同過於開朗，戚正熱衷於政治，王程敏感情上有些黏糊，錢林外向實際，陳鎮相對單純。唯一不會走的金國正是個悶葫蘆，而且底子不如師兄們好。
「果然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威森科技看似風光，實際上沒有足夠的底蘊，真正的壯士太少了。具有足夠管理能力的壯士更少，麻煩大了。」
李莊長歎一聲，轉身繼續工作，求人不如求己，威森自動化暫時不用擔心，最重要的是智腦和機器人。
9月29日，動力電池項目組組長匡萌萌被警告處分。常務副總裁何修文在高層聯席會議上做自我批評，並保證不會再隨意。
匡萌萌沒事，不代表其他人沒事。9月30日，威森科技出現第一起大規模解聘事件，12位工程師和兩位四等主管接到人事部的解聘通知書。當事人辦理交接手續後帶家人離開，沒有激烈動作出現。
人事部揚起的巴掌有效震懾了不安定分子，員工們鬆懈後出現的散漫在短短一周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10月6日，智能生產實驗室、基礎物理實驗室和新能源實驗室都進行了部分調整，安全等級低於七級的員工在未來將無緣核心項目組的選拔。此舉一出，部分新進員工提出離職，張凱勸說一番後簽了字，隨即給李莊電話。
「我覺得我們要求太高了，恐怕會影響將來的招聘工作。」
李莊哼了一聲，「威森科技是以工程為主的研發機構，主力產品耗資巨大，這些人在公司呆了不到一年，連公司的產品都沒有完全弄清楚，居然想進核心項目組，明顯動機不純。國內有的是技術藍領，用不著擔心。」
張凱猶豫半晌，「可是這些員工中有不少不錯的博士，放到其他機構收入不會比這邊少。」
李莊哈哈大笑，「你啊，只看到別人的文憑，沒看到他們是否適合做研發，有些人根本耐不住。走的那幫人，要麼進大學教書，要麼去體制內混日子，真正能憑技術出頭的很少。」
張凱很無語，「你還來勁了，那智能生產實驗室走的兩個呢，耐得住，水平也不錯。」
「kao！」李莊忍不住爆了粗口，「那兩個鳥人拿著公司的錢做自己的事，沒有底線，這種人水平再高也不能用，何況他們水平不高。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莫非以為實驗室管理層是空氣……」
行政副總裁大人實在受不了，直接掛了電話，李莊傻笑兩聲，打開新能源實驗室的模塊瞅了瞅進度，只因為何修文意外到手的好貨色。
花旗國提供的聚光太陽能電池技術不是很完善，而且死貴，連軍方都有些承受不起，想民用必須降低成本。該技術所用的硅材料經過新能源實驗室重新研發後，與山本的老公司簽訂了生產和技術保密協議。橫向聚焦系統組件之一的透鏡由基礎物理實驗室精密光學項目組研發，並給一家德國企業發了訂單。自動聚焦系統則由自動化項目組在原基礎上進行了大幅改進，由實驗室附屬工廠使用進口材料製造。
雖然只是實驗用組件，試訂單不大，但價格不錯，而且後續潛在訂單巨大，兩家合作公司利用實驗室設備試制了一批樣品，九月初用快遞送到。新能源實驗室組裝後測算可達到60%的光電轉換效率，批量生產將穩定在56%左右，正在進行極限測試，以確定使用壽命和光衰。從前期表現看，小日本的生產技術確實一流，就是價格貴了點。德國佬的光學製造也沒得說的，當然價格同樣貴。話又說回來，如果沒有兩家合作企業，新能源實驗室改進的聚光太陽能電池技術估計五年內都沒法變成成品，也許十年都不行。
李莊樂滋滋地看完資料，拿起電話打給何修文，「聚光太陽能電池的進度如何？」
電話那頭很無語，「還要一周，你不要三天兩頭打電話，煩死了，這個聚光太陽能跟你的研究領域有什麼關係，真搞不懂你為什麼這麼熱衷。我掛了，以後這事不要給我電話。」
李莊悻悻然放下只剩嘟嘟聲的電話，想了想，起身出門去看機器人項目組正在研製的機器人，不長時間又被宋吉澤趕走，只好出去逛逛，輕鬆一下過熱的腦袋。
……
10月13日是何修文預定的測試結束日期，李莊等來的不是好消息，而是公司高層的聯袂來訪。
周奇森臉色鐵青，「花旗國打來電話，要求得到微型聚光太陽能電池的專利授權，準確來說是免費授權和限定使用範圍，那幫鳥人真霸道。」
李莊暈乎乎的，面對大勢力，兵來將擋終究是一句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