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棟這幾年睡眠質量不好,特別是腦子裡多了些不知名的記憶後,思維有些混亂。小神廟在夢裡出現的次數最多,夢境是不會無緣無故出現的,吉拉拉懷疑跟小神廟有關,只是程棟說不出神廟的位置,又固執,她這幾年大多數時間在前線,所以一直拖到現在。
「我差不多十年沒回來,不是很清楚,等到了村裡問問長輩。」倫特人比較獨立,溫克勒很忙,基本不回家探親,反倒是父母到卡斯加德看他的次數比較多。
嚮導都沒譜,陌生的訪客自然一抹黑,於是破敗的小神廟被略過,大家饒有興致地看起了風景。倫特的交通系統很發達,又沒有也不可能有什麼移居政策限制,各地的差異很小。即便如此,余哲還是在這裡發現了一些特色,最明顯的是建築及裝飾風格。與傳統的倫特風格相比,這裡多了一些其他的元素,有些地方甚至沒有多少共同點。
「咦,這個圖標似乎是戈地那人喜歡用的裝飾。」吉拉拉走到一個欄杆邊上,指著菱形圖案對溫克勒說。這個圖案裡有些奇怪的符號,一看就不是泰伯斯的風格。
溫克勒走過去仔細打量,苦思半晌,搖頭表示不清楚。吉拉拉沒在意,文字的解讀經常是個難題,雖然文字本身有體系,但很多細節都是隨機的,甚至連本文明的普通人也不知道來源。相比之下,借助先進的技術,不同種族面對面溝通相對容易。
大家繼續走,一棟全金屬製造的小樓出現在眼前,似乎是利用飛船的艙室拼接而成的。諾蘭帶著寒安和澤熙跑過去看新鮮,余哲沒去,跟著大人站在路邊等。
「很多外星飛船以前不知道泰伯斯的厲害之處,到處亂飛,經常出事故,現在乖多了。」溫克勒提起往事。
「這艘失事的飛船是哪個文明的?上面的文字從來沒有見過。」程棟盯著外牆上的文字,有些好奇。他這幾年閒著的時候便到圖書館查閱相關的記載,看過數十種文字,但仍無法跟眼前的這些對應起來。
「估計神都未必清楚,有些強大的文明數十萬年前就消失了,他們的後裔也不知道在哪裡。」吉拉拉說。
大人的話題不關余哲的事,他抬頭到處打量。這裡已經到了哈吉村的外圍,一個不知名材料做成的路牌用倫特語和泰伯斯語寫著「歡迎來到哈吉村!」路牌附近有兩個石頭砌成的塔樓,上面雕刻著一些精美的動物和植物圖案。
「媽,這兩個塔樓上面有武器和監控設施。」余哲平時很喜歡阿莫人的裝備,感覺塔樓上有類似的裝置,不是王都常見的倫特風格。
「進出哈吉村的兩個路口都有武器及監控設施,村裡喜歡這方面的人開發的,跟阿莫人的有些不同。」吉拉拉還沒來得及說話,溫克勒先給了回答。
余哲笑道:「我現在懷疑整個哈吉村都是外星人的後裔。」
溫克勒正要細說,前方傳來嘟嘟聲,五輛帶輪子的浮空車飛速駛到眾人面前停下,車上下來十幾人。他上去打招呼,程棟呆著沒動,有些迷茫。
「程棟,你怎麼三十年都不回來?父母不在,難道我們這些夥伴不值得你回來看看?」一個小個子衝到程棟面前責難。
溫克勒在附近聽到,趕忙上來解圍,「高滿,程棟失憶了,我也是這幾年才知道的,以前還以為是他傷心不想回來。」
失憶以倫特的文明程度來說是小事,容易解決,偶爾碰到一個解決不了的,才是新聞。聽了溫克勒的話,迎接的人一窩蜂地跑過來。
「程棟,記得我不?」一個渾身掛滿寶石的男人問。
程棟搖頭,「一點印象都沒有!」
來人頹然退下,第二個上場,結局相同。
「程棟,還記得我不?」一個樸素的美女站在隊尾怯生生地問。
程棟打量了半天,有些遲疑,「你是瑪爾?」
女人歡呼著撲上來,吉拉拉伸手攔住,她只好退後,問程棟:「你的妻子和孩子?」
溫克勒笑道:「先介紹一遍吧,一個個來太浪費時間。」
諾蘭沒來過哈吉村,有些拘束。余哲則大大咧咧,似乎這裡是他的主場。寒安牽著母親的衣角,很乖巧地問候眾人。澤熙不怕生,不長時間便與來人熟悉了,挨個叫得很親熱。
大家上了浮空車,按照程棟的要求,沒有啟動飛行功能,沿著道路慢慢往前走。農田和經濟作物整齊地排列在道路兩旁,光這些土地出產的糧食,足以滿足十萬人口的需要。余哲默算了一遍,覺得哈吉村應該不小。倫特大陸只有七座城市,小鎮和村莊的居民佔了總人口的80%。
「瑪爾,哈吉村有多少人?」吉拉拉問。
「應該有兩萬吧,我們很少統計,」樸素美女有些遲疑,「五年前我問過妮貝,她說有19205人。」
余哲有些暈,不過能理解,因為倫特王國平時對小鎮和村莊不徵稅,倫特人也很少生病,所以只有人口普查的時候才知道倫特到底有多少人。斯米特亞上任以來普查過兩次,最近的一次就是五年前。
「妮貝是誰?」
「現任村長的女兒,也是程棟小時候的朋友。她五天前出去了,不然肯定要過來迎接。」
余哲聽完捂著嘴笑,被母親狠狠地瞪了一眼。
浮空車即使在路面行駛也遠比人走路的速度快,近二十里的路程在控制速度的情況下僅花了一個小時。在遠處無法看到哈吉村的詳情,離得近了才能看出它的恢弘。
哈吉村的居住帶在一座不小的山上,名為村,看起來更像堡壘,因為一道又寬又高的城牆沿著山腳將整個村莊圍了起來,外面是護城河。山頂是平的,一艘大型飛行器正在降落,似乎是航空港。從外面看,房屋似乎都是用石頭建造的,建築風格跟王都有明顯的差異。
車隊駛上吊橋,穿過城門,進入居住區。余哲發現城牆比想像中的還要厚些,似乎不是簡單的石頭。靠近城牆的地方沒有民用建築,浮空車走了好久,才看到一棟帶花園和游泳池的小別墅。
溫克勒的老家在山腰上,是一座功能齊全的小城堡,佔地面積倒不大。車隊到時,他母親斯諾茲和母親亞瑪媞在門外等候。
余哲一家都認識兩位長輩,連忙上去打招呼。一行人坐進了寬敞的客廳,開始話家常。
「斯諾茲,我今年多大?」客套完,程棟突然問了一句。
主人愣了愣,「程棟,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家搬來的時候,你看起來跟賽琪賽銘差不多大,身高也差不多,傻乎乎的,所以你今年應該在110到120歲之間。」
聽了斯諾茲的話,余哲覺得倫特人都有些問題,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的具體年齡,只有區間,估計是過糊塗了,也許是不在乎。
「爸,你還說自己五十左右,我當時就覺得不對,你沒有那麼聰明。」少年不忘調侃。倫特傻子少,程棟的御花園技術主管雖不算要職,但也不是一般人能輕鬆當上的,需要經驗和知識積累。
「你沒有問過溫克勒嗎?他應該知道的。」斯諾茲又說。
溫克勒聽到父親的話臉上有一絲異色,「他問過,但我也不清楚,真是奇怪,路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干擾我們的思維。」
正在吃盤奎果的瑪爾停下搭話,「其實我們都有些懷疑,四十年前派駐在哈吉村神廟的嘉吉多過世後,新來的有些古怪,水平也差,二十年前被我們趕走。」
「那座神廟你們是不是修繕過?」程棟問。
高滿接口,「是的,我們拆掉了新嘉吉多加裝的設施,按照杜科裡斯的標準進行了改建,不知怎地發生了爆炸,有些東西沒法復原,神廟也沒有再派人過來。國王上任時下令神廟建設必須經過王國建築管理部門的審批,要求很多,我們嫌麻煩,就沒有再建,反正神廟也沒有什麼作用,對母神的尊敬只要心裡有就行,相信她也不會介意的。」
「馬恩,你穿得這麼華麗幹嗎?」程棟問起奢侈男。
馬恩有些不好意思,「村裡最近流行一些伊艾弗人的東西,我看著挺喜歡,去北方的梅庫帕城買回來的。今天村裡有些節目,我正準備上場表演呢,沒想到你回來了,沒來得及換衣服,瑪爾也是。」
余哲問:「有沒有想過你們是伊艾弗人的後裔,哈吉村的習慣和文化似乎跟卡斯加德差別很大。」
聽了少年的話,大人們都哈哈大笑,旁邊的亞瑪媞摸了摸他的腦袋,講起了哈吉村的來歷。
這座居住區佔地面積近10埃的村莊始建於六萬年前,名字來自於一位著名的建築及藝術學者哈奇,他小時候生活在哈吉村附近,覺得這個地方很適合成為居住地,花了很長的時間設計,歷經數百年才建成。哈吉村最開始的名字叫「哈奇村」,哈奇的發音有些怪,名字慢慢變成了哈吉,最後大家覺得這名字不錯,於是更名叫「哈吉村」。
「我們這邊雖然搬來的多,但都有明確的祖先,」亞瑪媞說:「比如你爺爺德恩來自於梅庫帕,奶奶黛容老家在你們經過的杜科裡斯鎮,不知道吧?倫特人壽命長,不太看重親情,一般父母過世後便很少與親戚往來。嚴格來說,所有的倫特人都是親戚,只是遠近的差別,所以我們更看重朋友。」
「我爺爺奶奶怎麼死的?」澤熙問。
「德恩是戰士,在梅庫帕附近戰死的,黛容去梅庫帕城認屍的途中失蹤,應該是出了什麼意外。倫特人雖然壽命長,但很少有人能平安老死,我們也不屑於老死。」斯諾茲說。
程棟裝著心事,有一句沒一句地跟老朋友們聊著。朋友們能理解,不長時間便出髮帶他去西邊的老家,余哲自然跟著。爺爺奶奶他沒見過,跟父親相比,他更希望在老家看到什麼特別的地方。
建築在山腰的街道很平整,上面鋪著小圓石,各種顏色的都有。道路兩旁鮮花怒放,綠色的花盆做工很精緻,似乎是梅臘石做的。這種叫「梅臘」的石頭並不常見,用它做花盆比較奢侈,更不要說用整塊梅臘石製作花盆。梅臘石常用在軍事上,是倫特高級武器的組件之一。
「媽,這裡的花和花盆似乎都很貴重,您有別的發現嗎?」余哲低聲問母親。
吉拉拉說:「你只注意到石頭,沒發現這裡的佈局,這個村莊看起來像堡壘,實際上也是堡壘,不是普通的村莊,設計完善程度不下於托魯擇,防禦設施更強大,應該持續建設了幾千年。我懷疑整座村莊是一艘大飛船,只是偽裝得很好。」
余哲暈了一下,「媽,看來父親真的有可能是外星人的後裔。」
吉拉拉笑笑,沒有再說,因為帶路的人在一棟房子面前停住了。
程棟的老家從外面看來是一座三層的倫特風格很強的小別墅,跟王都卡斯加德的很多民居差不多。
「爸,怎麼開門?你想想。」跟屁蟲澤熙站在門口問迷迷糊糊的父親。
程棟沒有回答,一個人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突然好像想起點什麼,站在門前大喊:「開門!」
院子裡的人都有些暈,誰知大門真的嘎吱嘎吱地打開了,房間裡各種設備開始運作,很快一塵不染。
余哲看著父親走進去,連忙跟上。屋裡到處都是阿莫人的東西,不乏一些著名的品牌,從客廳到廚房,到書房,一樓的裝潢器具無一例外帶有強烈的阿莫人風格。
程棟從樓梯爬到二樓,進入西邊的房間,坐在一把古樸的椅子上沉思無語。吉拉拉陪著他,余哲則從地下室一直爬到三樓,連庫房也沒放過,各個角落檢查了一遍,除了阿莫人的東西還是阿莫人的東西。
「地下室應該有兩層!」澤熙突然出聲。
「控制入口的機關在哪裡?」余哲問。
澤熙指著柱子說:「應該在這裡,爸有時很喜歡在柱子上裝東西,應該是很久以前養成的習慣,你等會。」說完跑去找父親。
不長時間程棟從樓梯走下來,往柱子上拍了三巴掌,一個小窗打開,露出面板。他把手伸進去,牆邊忽然傳來震動,緊接著貨架自動移開,露出一道樓梯。
「你真是妖怪!」大哥對小弟說。
澤熙得意洋洋,跟著父親往下走,沒空理會大哥。
地下室裡什麼都沒有,牆面和地板是整塊的石板,沒有一絲縫隙。
「就兩層地下室,沒有第三層,這是以前的藏寶室,」程棟說:「這裡應該有些寶貝,怎麼都不見了?唉,也許是被我賣掉了。」
「爸,您再想想。」余哲不甘心。
程棟突然一拍腦袋,「有了,不在這裡,在我的臥室。」說完急沖沖地往樓上爬,余哲和澤熙跟著跑。
「你們跑什麼?」到客廳時吉拉拉問。
程棟沒有回答,繼續爬樓梯,跟屁蟲吊在後面。
臥室裡的裝修很簡潔,程棟從書架上抽出一個匣子,用一套組合鑰匙打開,兩孩子湊過去一看,裡面只有一張紙,上面畫滿了古怪的塗鴉。
「這就是寶貝,高級的武道功法。」父親大人如是說。
余哲拿起來看了看,很失望,「爸,這東西圖書館裡有,一模一樣,估計是您小時候被人騙了。」
「真的一模一樣?」
「真的,不騙您,倫特武學發達,什麼稀奇古怪的理論都出現過,能想的都被人想完了。我覺得師公姆伯玆說的對,這世上沒有什麼武道,再厲害的武道也成不了神仙,比不過超級武器。」
程棟不信,拿到樓下給吉拉拉看。佐魯大人給出了鑒定結論,「這玩意是騙子想出來的,看起來很合理,其實什麼都不是,估計編的人也沒有練過高級功法。」
家主頓時無比失望。
晚餐是在溫克勒家吃的,很豐盛,有些菜卡斯加德沒有,山野之地有山野之地的好處。累了一天,眾人都早早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程棟便拖著溫克勒去看破敗的小神廟。跟著湊熱鬧的人很多,但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跟其他的神廟沒有不同。
「程棟,不要喪氣,你的問題以前有人出現過,都是被我們趕走的嘉吉多搞的鬼,估計是某種精神控制,神廟的人很擅長這些東西。」馬恩說:「不要想太多,你就是倫特人,我們不可能是什麼外星人的後裔。」
「神廟的嘉吉多不知道是什麼人,不過我相信斯米特亞會想辦法解決的,倫特這個大家庭輪不到神廟做主。」斯諾茲有些恨恨地說。
眾人紛紛接口,都有些憤怒,話題一下子轉到了神廟的身上。眼看著危機臨近,神廟卻不作為,沒幾個倫特人舒服。
為了幫程棟找回記憶,朋友們沒有工作,帶著他到處遊玩,余哲自然跟著。晚上更熱鬧,村裡的劇院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演出。
程棟慢慢記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思維卻更加混亂,頭也得疼得厲害,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吉拉拉聯繫了前線值守的指揮官,得知塗法拉部隊已經退回了塗法拉大陸,便決定從西邊繞道梅庫帕城,前往古戰場遺址。
「賽琪賽銘,你們留在哈吉村。賽鐸,你跟我們一起去,這次要出大力氣了,不是前天的小打小鬧。」吉拉拉很嚴肅地吩咐孩子們。
「高滿和妮貝跟我們一起去,他們都是高級戰士。」程棟突然說了句。
吉拉拉沒有鬧小脾氣,知道這是大事,馬虎不得,讓丈夫聯繫高滿和妮貝,商量明天的行程安排。以余哲的水平自然不可能參與複雜策劃,再說他對北方也不瞭解,因此痛快地悶頭睡大覺,以免跑路時方恨睡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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