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托人來自哪裡？沒有人知道，可能連神廟那些裝神弄鬼的祭司們都不知道。泰伯斯三大種族高層唯一知道的是托托人有巨型的太空船，正停留在太空中，繞著太陽運轉。
「托托人的太空船足有王都卡斯加德那麼大，這是卡斯加德大學的老師們觀測的結果。」吉拉拉說。
「神學院有消息嗎？」程棟問。神學院理論上是神廟下屬的機構，但神沉睡後，經常與神廟不同步，反倒與倫特人和塗法拉人的官方機構關係密切。
「神學院沒有確切的消息，不過我聽說他們製造了一艘飛船去過托托人的母船，但那邊拒不接待，只好作罷。托托人到泰伯斯後好像只去過塗法拉人那裡，連神廟的大嘉吉多都沒有拜訪過，更不要說我們這邊了。」
吉拉拉說著有些生氣，「船大就厲害嗎？不見得！這麼無禮，如果不是我們星系的，遲早會被其他的文明圍攻。」
程棟不以為然，「本星系的文明個個心懷鬼胎，比如那個伊艾弗人，未必能團結起來對付託托人。」
余哲插嘴，「爸，您怎麼老跟伊艾弗人過不去？他們也沒做什麼壞事。」
吉拉拉搓搓手，在餐廳裡轉了一圈，有些遲疑，「這四支伊艾弗人商隊看起來沒什麼區別，使用的語言也類似，飛船的風格接近，但我總覺得不對。比如這次自稱為正宗伊艾弗人的商隊，他們的飛船看起來比較原始，似乎剛進入宇宙文明不久，習慣與前面的三支也略有差異。」
「他們要是使用變形術呢？」余哲打斷母親的話。
程棟替妻子作了回答，「倫特人除了沒有大宇宙飛船，其他的都很扎實，區區一個變形術根本逃不過金斯萊宇航港的偵測。第一支和第二支伊艾弗人商隊過來的時候，我去看過，他們的確非常接近，不是醜陋的戈地那人。」
「現在的高級技術可以完美模仿。」余哲覺得宇航港的設施靠不住。
吉拉拉搖搖頭，「以泰伯斯的文明程度，純粹的模仿是沒用的，這世上不存在完美的變形術，我們的技術涉及到精神層面，跟其他的文明有差別。比如我那兩把短刀，就不是阿莫人的火器能比的。」
聽到母親提及短刀，余哲便問父親：「爸，您這邊有什麼祖傳的寶貝嗎？」
程棟愕然，「怎麼這麼問？我不知道，不過你爺爺沒跟我說有傳家寶，不然早就給我了。」
余哲很沮喪，「我家有三個孩子，兩把短刀怎麼分啊？我看賽琪和賽銘都很喜歡練武，天分也不錯。」
吉拉拉哈哈大笑，「我這兩把刀包括我身上的裝備，只會傳給一個人，你不要有偷懶的念頭。」
程棟嘀咕了一句，「兩把破刀還當成寶貝，都什麼時代了。」
余哲竊笑，吉拉拉狂笑，然後一聲不吭。
程棟覺得莫名其妙，招呼雙胞胎小娃吃飯，不再理古里古怪的母子二人。晚餐是家裡的老僕默伊曼的妻子斯泰維妮做的。嚴格來說，余哲家有八口人，包括默伊曼夫妻和他們的養子丹波。小城堡的房間很多，默伊曼一家日常吃穿住用跟余哲家完全相同。
倫特人除了王室和貴族，極少有家庭使用僕人。王宮主要是工作人員，貴族主要是傳承下來的家僕。在倫特，使用僕人對主人是個很大的負擔，所以很多家庭寧願使用短工。默伊曼原來是戰士，具體多大，他自己也不清楚。在一次與塗法拉人的戰鬥中，他受了重傷，敵人的武器很古怪，影響了記憶。吉拉拉知道默伊曼的家鄉在戰爭中被摧毀，沒有親人，便好心讓他做了僕人。她當時就是有名的二級統領，佐魯可期，有能力有資格使用僕人。默伊曼算是管家，倫特人培養通才的教育模式很強大，他幾乎什麼都會做，而且水平非常不錯。
吃完晚餐，程棟找老友溫克勒閒聊，吉拉拉又去了王宮，她性子急，伊艾弗商隊帶來的消息太驚人，得提前準備。兩小孩看回影石的紀錄片，余哲先到廣場逛了一圈，然後在家裡的健身房繼續習武，跟以前一樣。完成母親規定的科目，便熄燈上床睡覺。
「誰這麼吵？天剛亮呢。」少年揉揉朦朧的睡眼嘟噥。
「賽鐸，起床了！」濃眉大眼的丹波站在床前騷擾。
「是丹波啊，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深夜，家裡的庫房少了一些物資，我父親讓我早點回來。我帶了你喜歡吃的黃金榴，再不起床就沒有吃的了。」
余哲大叫一聲，從床上蹦起來，火速穿好衣服，跟著丹波跑到庫房，一看之下欲哭無淚。黃金榴稀少，丹波這次帶回來一小筐，按照家裡的分配慣例，他能分兩根，但眼前只有一根，另外一根不見蹤影。
「估計是賽琪和賽銘拿走了，你趕快到門口看看，他們一向是坐在門口分贓的。」丹波提醒。
余哲抓起僅存的黃金榴，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大門飛奔。很快被偷走的東西找到了，牆角為數不多的殘渣充分證明丹波的猜測沒有錯，但小偷不見蹤影。抓賊要抓現行，按照澤熙的習慣，是不可能給兄長留下什麼把柄的。
少年悻悻然回到庫房找丹波，「能培育出黃金榴樹嗎？」要說丹波，還是程棟的衣缽傳人，從二十年前便跟著程棟學習，不喜歡讀書，屬於吉拉拉口中的「文盲」。丹波的習慣和愛好跟師父差不多，喜歡培養一些新奇的植物，水平很不錯。
「知道黃金榴的別名嗎？」
余哲搖頭，丹波說：「黃金榴還有另外一個名字『神榴』，對種植環境要求極高，不是光有技術就能完成的，就算技術再好，口感也不如天然的黃金榴，估計你也不願意吃。」
少年的失望頓時表現在臉上，丹波沒有管他，繼續整理庫房。商業不發達買日常用品麻煩，倫特人每家都有個大庫房，好在技術先進，很多蔬菜和水果之類的都能近乎完美的保鮮。程棟說這裡原始，商業是其一。霍斯金廣場地下有巨大的超級市場，賣的東西品種卻不多，雖無人值守，但從沒有出過偷盜。倫特人自然不可能人人那麼高尚，估計有其他的東西在控制著。
庫房沒什麼好看的，余哲回到自己的房間去看自己收藏的那些小玩意。普通的倫特人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旅遊，像程棟和吉拉拉這樣的，是少數。即便如此，兩人每年仍帶著孩子們到處遊玩，所以余哲收藏了不少的好東西，或者他認為的好東西，不少都是父親眼中的外星物品。在泰伯斯失事的外星飛船不少，這裡的大氣層有些古怪，它們的殘骸是倫特人搜尋的重要目標。
「這個銀色的東西是幹什麼用的？莫非是儲存某種影像的玩意？」少年坐在椅子上擺弄著收藏品。回影石是倫特人日常生活中使用最頻繁的工具之一，可以儲存影像、數據及書籍之類的。塗法拉人記性好，稱得上過目不忘，幾乎沒有什麼輔助工具，他們在阿莫人看來比倫特人更原始，有時還跳些阿莫人眼中很無語的舞蹈。外星人使用什麼類型的工具存儲這些東西，倒不是很清楚。
「要是有個阿莫人朋友可以問問就好了。」母親看不起阿莫人，余哲卻沒有什麼種族觀念，也許跟他的年齡有關。願望暫時是不可能實現的，他連阿莫人長什麼樣都沒有見過。說來有些古怪，阿莫人雖然和倫特人是同盟，卻很少來倫特王國，三大種族似乎總在自己的地盤呆著，戰區大多在三塊大陸的交叉地域附近。據母親講，由於戰爭持續多年，戰場附近破壞得很厲害，而那裡原本是星球最發達的地區，人口眾多。
「阿德斯人這次找上門來，阿莫人不知道會不會遷出泰伯斯？要是他們走了，我找個阿莫人朋友的願望就無法實現了。阿莫人的問題不嚴重，塗法拉人如果真是托托人的後裔，那麻煩就大了。」
少年自言自語，充滿了憂慮。如果泰伯斯捲入幾大勢力的衝突中，不知道倫特有多少人能倖免，安定祥和的倫特王國說不定會消失。母親是將軍，得衝殺在第一線。她雖然強大，但不能跟那些巨型的大範圍熱兵器比。星球上能奈何她的人不多，但泰伯斯只是廣袤宇宙中的一顆星球，敵人可以在星球外進攻。
平常很快過去的一天很難熬，母親沒有回來吃晚餐，父親也不見蹤影。余哲草草吃完，便站在小城堡門口等待。
「你們總算回來了。」少年鬆了一口氣，父母反倒有些詫異。
「你一直在門口呆著？有事？」程棟問。
「我想到了一些問題，有些苦惱。」
吉拉拉摸摸兒子的腦袋，「去會客廳說吧。」看得出她的心情很沉重，不像前幾天的談笑風生，嬉笑怒罵。
進了會客廳，程棟在牆上東敲敲西敲敲，然後一家三口圍著小圓桌說話。
「媽，我覺得現在很危險，不知道國王準備怎麼應付。」
聽了余哲的話，程棟哈哈大笑，吉拉拉卻沒有諷刺兒子。她知道兒子雖然年紀不大，也不喜歡讀書，但知識不等於智慧，他能想到這點，足以說明系統考慮過。
「程棟，你不要笑，兒子說的沒錯，現在很危險，我也給你講講外星人的事。如果塗法拉人和托托人的關係是真的，那倫特王國恐怕要面臨滅頂之災。老牌強大文明被新興文明滅族，估計以後倫特人會成為別的文明史書上的反面典型。」
程棟很詫異，「就算塗法拉人是托托人的後裔，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塗法拉人在泰伯斯住了三百萬年，阿莫人也住了三萬年，他們都算是土著，不可能跟托托人及阿德斯人一條心。塗法拉人在宇宙飛船方面雖然水平不高，但阿莫人可以，他們的技術資料都在自己手上，沒有交到神廟。」
「我覺得你想得太樂觀了。阿莫人是移民，泰伯斯不是他們的家鄉，按照阿德斯人的水平，將數億阿莫人搬走並不困難。就算按你說的，阿莫人被泰伯斯同化，但他們多年沒有在太空旅行，現在水平遠不如阿德斯人，看看飛船的大小、速度和防護就知道了。塗法拉人如果真的是托托人的後裔，那代表神欺騙了塗法拉人，足以讓塗法拉長老會憤怒。如果阿莫人搬走，塗法拉人就是一顆炸彈，星球的防禦設施會被他們破壞殆盡。外有強敵，內有比我們更強大的叛軍，倫特王國的毀滅不會太久。」
程棟悚然一驚，正要說話，吉拉拉沒停口，繼續話題。
「我們面臨的最強大的敵人是普羅托人，可能不是本星系的文明。根據卡斯加德學者們的推斷，泰伯斯星球以前可能也不在我們星系，神沒有詳說，我們只知道泰伯斯原本不在現在的位置。普羅托人非常強大，但我們對他們完全不瞭解，據說是神以前的敵人。」
「媽，戈地那人呢？」余哲問。
吉拉拉的臉上有一絲疑惑，「戈地那人很醜很暴戾，我們以前處死了他們的探險隊，按照他們的習慣，應該會過來報復，但不知怎的，這幫好戰的傢伙突然不見蹤影，該不會跟神秘的球人有關吧？」
「球人是什麼人？」程棟問。
吉拉拉笑道：「說來有意思，我們只看到過球人的飛船，沒有跟他們接觸過，他們的飛船是一顆圓球，所以我們都叫他們『球人』。球人雖然神秘，但不惹事，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名聲，他們不做生意，也基本不與其他的文明接觸，所以大家都覺得他們很神秘。根據我瞭解的情況來判斷，球人的數量可能很少，飛船不大，說不定是哪顆衛星上誕生的生命。」
余哲大奇，「還有這麼古怪的生命？似乎沒有哪支文明能完全擺脫探險和做生意的，與球人相比，伊艾弗人可熱鬧多了。」
吉拉拉長歎一聲，「跟你們前前後後說一遍吧，沒有必要保密了，不過賽鐸你要注意，任何人都不要說，免得神廟找麻煩。」
程棟「呸」了一口，「神廟的祭司都是些糊塗蟲，跟不上形勢，現在這麼多高級技術在手上，卻不分享，建飛船和造武器要時間的，沒有三大種族的資源支持，他們能造出大飛船嗎？如果倫特人崩潰，他們也活不了多久。」
「如果神已經不在了呢？」
兒子說出大逆不道的話，吉拉拉卻沒有像以前那樣訓斥，眉頭緊鎖，「神廟與神接觸最久，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我們一直不清楚，每次都帶著奇特的面具。神雖然強大，也很仁慈，但不可能是萬能的，不然普羅托人也不會這麼囂張。她肯定是某種類型的強大生命，既然是生命，就有可能被毀滅，真正的神是不可能存在的，也不會像泰伯斯這樣照顧三大種族。」
余哲笑道：「媽，我說我的毛病是遺傳的，你還訓我。」
程棟目瞪口呆，吉拉拉哭笑不得，「不管怎麼樣，神廟的立場有問題，他們該不會有更大的野心吧？」
余哲不解，「他們已經高高在上，更大的野心？難道取神而代之？神在不在還不知道呢。」
程棟接了一句，「不談這個了，相比其他的麻煩，神廟其實不算什麼，以我們倫特王國的戰力，五十萬高級戰士是能湊出來的，神廟再強大，也不是我們的對手。我看他們是自我感覺良好，我們尊敬他們，是因為他們是神的代表，而不是因為他們強大。伊艾弗人呢？說說。」
吉拉拉笑道：「我本來打算說的，被你岔開了，沒想到又繞回來了。我們第一次接觸到伊艾弗人，是在一顆有四塊大陸和一個大島的行星上。這顆行星的土著們沒有給星球取名字，他們當時很落後。我們評估後發現他們離實現宇宙文明還早得很，便沒有在意，沒想到這個弱小的種族短短數千年之內竟然能到泰伯斯拜訪，可見每種生命都有自己的優點。」
佐魯大人停住，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沉思無語。
程棟也沒說話，余哲心裡像貓抓似的，「您說啊，怎麼說到一半停了？」
吉拉拉哈哈大笑，「沒釣到老的，卻讓小的耐不住。好的，我繼續說。剛來的伊艾弗商隊跟我解釋過，不然我還真不知道伊艾弗是什麼意思。他們崛起的速度太快，我們一時疏忽，沒有注意。伊艾弗，是他們某個民族語言的縮寫，後來成為通用語，叫什麼earthfederation。」
佐魯大人學著說了一句，覺得不標準，糾正了幾次，也不行，直到丈夫和兒子都不耐煩，才繼續講。
「這個厄斯就是我說的那個星球的名字，他們自己取的，但這次來的伊艾弗商隊說，他們的自稱並不是伊艾弗人，而是直接叫厄斯人。伊艾弗這個稱呼第一次出現的時間，值得商榷。厄斯的土著們前後出過三批星際移民，一支成為他們的對手，一支不知所蹤，還有一支在一個小星系建立了新的文明。伊艾弗比較有名，所以他們都自稱是伊艾弗人。」
吉拉拉說著說著有些遲疑，「根據金斯萊宇航港的偵測記錄和比對他們的習慣及某些方面的特徵，我們發現也許有第四支甚至第五支伊艾弗人，他們的文明程度均有差別。文明程度最高的一支，甚至不遜於托托人，他們在偽裝，但似乎是同源。搞不好還有比托托人更強大的潛在敵人正在窺伺我們的星球，神要是再不醒過來，她的孩子們都要消失了。」
兩位聽眾頓時張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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