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在這次安全委員會清查中沒有破綻，但維姬的分析結果表明這人有秘密，雖然問題並不嚴重。
「坐，不要急，有什麼事慢慢說。」李莊招呼他坐下，詢問詳情。
「我妹妹在洛杉磯，求求你幫我把她救出來。」連城的語氣急促，看起來忠厚的臉上滿是焦急。
「你是獨生子，哪來的妹妹？表妹？直說吧，我原來就想找你談談。」計算機專家決定攤牌，兩人捉迷藏已經捉了上十年，他不打算再這樣下去。
連城是高手，不僅僅在管理和情報上。他的功夫跟米勒差不多，雙手溫潤如玉，明顯是個練家子，比金昌則的水平更高。
李莊不擔心這傢伙會突然發難，他的辦公室沒有死角，不但有兩台戰鬥機器人，而且有數支激光槍。就算是頂級高手，在「機器人」的精密面前也沒有用武之地，小喇叭和小小喇叭二十四小時保護著自己的父親。
連城苦澀一笑，給計算機專家講起了故事。生活中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能會發生，比如莫名其妙的地域觀念和李莊一直鄙視的腳踩兩隻船。
連城比李莊大四歲，生於h省，在h省長大，後來也在h省工作。他父母是知青，長期在h省工作和生活，老家卻不在h省，而是滬上，也就是說他們一家只有連城是h省人。要命的是，連城語言天賦很一般，唯一的英語苦練了二十多年才能自如使用。他不會說滬上方言，也不想學，無法被長輩們認同，所以和滬上的那些親戚幾乎沒有感情，很少往來。
這個總以h省人自居的傢伙毫無障礙地融入出生地的圈子，到了女兒一輩就已經徹底h省化，沒有滬上生活習慣的影子。
獨生子女非常孤獨，連城一直渴望有個弟弟妹妹，但他父母都在研究所工作，被嚴格執行某政策。他二十歲父母便離了婚，都沒有再婚，至於為什麼離婚，父母的口徑是感情不再。
連城大學畢業後進了mss，他父親不久因為重病過世，可能是接觸了過多的放射性物質。母親是他來澳洲之前過世的，算正常，但不排除醫療事故。
妹妹連雪是他父親婚外情的產物，連大俠挺厲害，連娶兩房，還維持了近二十年。連雪是滬上人，父親過世後連城才知道有這號人存在。也許是因為血緣和性格相投，兩人相處愉快，來往頻繁。他妹夫在總參情報部工作，即安全委員會情報機構代號中的gsh－2d。三處和內務部一直無法瞭解到他們家的詳情，跟兄妹兩人的家庭都屬於特殊人士圈子有關係。
小團體崩潰後，連雪一家跟大部隊去了英國，前年搬家到花旗國。連城不甘心就這樣沉寂，選擇了聯合技術公司。這裡是海外華人勢力最強的地方，華語是通用語，生活條件優越。
起先沒什麼，兄妹兩人考慮到安全，很少聯繫，因為sis和wlsc的辦事方式都不是那麼溫和。sis是實力強勁的老牌情報機構，而wlsc是個愣頭青。特殊人士自然有特殊的溝通渠道，再說僅限於親情往來的聯絡內容不容易引起情報分析人員的注意。
聯合技術公司壯大後，sis便開始騷擾連雪一家。海外調查局雖然是業界的笑柄，但實力不容小覷，技術含量高是它的特點。黃金風暴醞釀前，sis便以連雪一家為人質，脅迫連城提供有關人造黃金及深層採礦進展方面的情報。
聯合技術公司之所以分成研究院、研究所、實驗室三級體制，就是為了最大限度的保密。實驗室主任已經是高級核心員工，這類人很難被腐蝕，數百萬員工中挑點人精出來非常輕鬆。
「我提供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情報，其他的都以無法瞭解打發了他們，只有一次例外，因為我沒發現傑羅姆是他們的人。沒想到這人腦子進水能進到這程度，為了所謂的主義連自己的親友都願意出賣。唉，這事現在少見，以前常見，都是畜生。」
「後來呢？」李莊問。
連城臉上的苦色更甚，「我妹夫托關係擺脫了sis的糾纏，從倫敦去了洛杉磯。誰知道剛出狼窩，又進虎口。cia給我傳消息，說如果我不給他們提供情報，就要殺了我妹妹一家！」
「連城，你妹夫托誰的關係？」
「他說是一個朋友，讓我放心，以後方便會過來看我。」連城說著說著起了疑心。
「你們這群人能擺脫sis的朋友，恐怕也是情報界的吧？你妹妹以前是幹嗎的？」
「我問過，他說不是，一個原部長級大人物；我妹妹以前是某d校的內勤，不是情報員。」
「嗯，你先回去，先跟他們虛以委蛇，另外把有關你妹妹一家的詳細資料都提供過來，最遲後天我就可以給你答覆。」李莊端茶送客。
「好的，你加緊啊，我就一個妹妹。」牽扯到親人，連城有些慌，不像他平時的作風。
連城準備充分，回去只用了一個小時就將所有能想到的資料都列給了李莊，維姬拿到資料從全球監控中心數據庫裡抽取了相關的記錄。有人帶路，輕鬆自在，不用再大海撈針。
第二天上午，李莊便拿到了分析報告，結果讓他驚訝。維姬的分析表明，連雪搞不好也是特工。她雖然沉默，但平淡過了頭，普通人很難如此鎮定。至於連雪的丈夫，則已經加入了cia，正在與李莊的敵人密謀什麼，一小段通話結合關係圈足以推導出大概的脈絡。
「搞情報的人果然沒幾個是正常的，連親情都可以利用，連雪十有**是其他情報組織的成員，正利用自己的丈夫進入cia內部。」
李莊想著便撥通連城的電話讓他過來，這傢伙有污點，已被暫時停職，估計昨天晚上都沒有睡好。
「有消息？」連城剛進門就問起進展。
「有，問題挺多，你妹妹真的不是特工？還有，你妹夫去年加入了cia，沒跟你說過吧？」
「啊？！」連城的屁股還沒有坐穩，立馬蹦了起來，「妹夫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我妹妹確實是普通人，我可以肯定，她從沒有異常情況，我們一起相處十多年。」
「你們兄妹分開十年，有什麼變化難說；如果她真的為你著想，有些事情肯定不會跟你妹夫說；如果她說了，說明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高，聯手設局等你來鑽未必沒有可能。」計算機專家實話實說。
連城的神情扭曲，聲嘶力竭，「你胡說，我只有她一個妹妹，她怎麼可能會幫那個畜生來脅迫自己唯一的哥哥？」
「不要激動，你又不是她最親的人，為什麼就不能出賣你來維護自己的家庭？」李莊的眼神沒有一絲感情色彩。
連城頹然坐下，雙手抱頭。李莊沒有繼續說話，知道他需要冷靜。親情這東西每個人的看法都不一樣，有些人甚至非常喜歡把它當成工具，因為它容易利用，甚至要求不成反蓋道德大帽子的比比皆是，真是人類社會的悲哀。
過了幾分鐘，李莊開口繼續，「你妻子是真實的配偶吧？孩子我知道沒問題。」
「女兒是我和前妻的孩子，她在執行任務時犧牲。怎麼，你懷疑我現在的老婆有問題？」連城疑神疑鬼，已經不復以前的堅強。
「不錯，有證據。」李莊說著打開電腦裡的資料顯示到牆上的液晶屏，這些是維姬整理出來的疑點記錄，普通女人不可能有如此變化多端的說話方式。要不是精細的數據分析，很難覺察到她有問題。他之前沒跟連城說，就是為了看看這女人到底會有什麼反應。
「你自己判斷吧，我們分析的結果是70%的可能來自cia，20%來自總參情報部，10%來自svr；無論是哪種，她都逃不過間諜的帽子，只有受過嚴格訓練的人才能把特殊變成普通。」
連城的臉色蒼白，久久無語，他沒想到整天打雁反倒被雁啄瞎了眼，連自己的枕邊人都靠不住。大型液晶屏裡的資料詳實，以他專業人士的眼光，一眼就可以看出證據確鑿，沒有任何的不確定性。
「你繼續和你妹夫那邊聯繫，注意不要露出破綻。十三處會過去救人，不過就算救回來，你打算怎麼安置？」
特殊人士目光呆滯，不知道該處理這種情況。李莊到澳洲不久他便過來，不少安全條款都是他起草的，沒想到今天會被親手起草的東西困擾，無論哪樣都能讓他不舒服。
最壞的結果，連雪是同謀。按照公司劃分等級的處理原則，牽涉到海外調查局洛杉磯辦事處被端案的連雪一家只能集體消失。連城上個月讓親近的下屬找過連雪，打算將她一家通過秘密渠道接來澳洲。事後不到一個月，洛杉磯辦事處便死傷慘重，很明顯跟這次私事有關係。親情的背叛和血緣的消滅都能讓連城痛苦，而這些在公司的制度下是不可能兩全的。
聯合技術公司無需在其他國家收集技術方面的情報，除了利用已發現的間諜來挖掘臥底和內奸，牽涉到管理層的都直接解決，因為沒辦法拖下去。
好點的結果，連雪沒有問題。按照公司對內部員工的安保原則，連雪丈夫必須死，但孩子怎麼辦？連城如果把妹妹接到威州，他的兩個外甥就是定時炸彈。連雪可以痛恨自己的丈夫，但跟父親關係頗好的兩個孩子根本不可能接受在仇人的領地裡生活。在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心理正常的概率為零，更不要說他們長期處於不正常的生活中。
如果將連雪母子三人放到威州之外的其他地方，連城就不得安寧。脅迫能發生第一次，就能發生第二次，除非他改行做那些無法接觸公司秘密的崗位或者離開公司。
連城不想離開公司，這樣的單位很少，只能選擇換到普通崗位。放棄副局長的職位後，按照公司的制度，他的安保便會削弱。他在情報界工作了數十年，仇人大把，能去的地方不多。各國情報機構之間的私人恩怨不在少數，很多惡性案件都是因為特工們互相報復惹起來的。
即使連城犧牲自己的前途，他的兩個外甥會買賬的可能性並不大，以後相處是個難題，他女兒認不認同他的決定也是個問號。
李莊分析了所有的可能，連城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這些直刺人心的話讓他再也沒有逃避的可能。
「老兄你捅的婁子不少，特殊人士不應該有過多的親情。這事等結果出來再說，現在不用考慮太多，你先回去吧！注意調整情緒，不要被你老婆發現異常。」
「我當初要不是好奇加入mss，也不會弄到今天這樣被動的程度，情報界不是我這種人該呆的地方。」連城失魂落魄地走出李莊的辦公室，臉上滿是悔恨。
李莊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搖了搖頭。很多普通人只看到特殊階層的權力和風光，怎能體會到他們的無奈和落寞，進去之後想出來都難，除非做毫無味道的內勤。
桌上的電話響起，是張凱的，「李莊，傑羅姆要去堪培拉，怎麼辦？」
「動手，除了連城老婆，其他已確定的嫌疑人都抓起來，不要給他們逃跑的機會。」計算機專家的聲音平靜。
「知道，下面該你忙了。」張凱語氣嚴肅，知道這種事不能開玩笑。
員工們習慣了各種搜捕，長達十年的適應，已經足以讓人無動於衷，該幹嘛幹嘛。李莊卻沒法繼續工作，絞盡腦汁應付晚上的說情，他已經預料到會發生什麼，今晚將是個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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