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莊在飛機上一直在思考破綻到底在哪裡。
很顯然，史密斯夫婦未必真的叫史密斯，這年頭，喜歡電影取假名的多的是。他們可能真的是在移民局工作，也可能不是。大面沒有必要作假，他那種性格，想改都改不了，都已經到了這個年紀。
老公司的那套系統，生產的產品也沒有超過市面上的頂級水平，而且這個行業不是戰略行業，相關部門花很多心思來處理這個的可能性極小。此外，現在的大環境下，地方話語權日重，並不是那麼害怕所謂的相關部門，這些機構再厲害，也不得不依附於現有大規則之上。
楊董的圈子，能動用的資金可以達到數百億。工廠與玩金融的最大差別，就在於製造業圈流程長，利益盤根錯節，關係複雜，就算動用某種力量打壓，也不是那麼輕鬆的。錢，有時候是能砸死人的；某些特別的關係，足以讓行政力量短期內停滯。這個圈子，有錢就有勢；而有的行業，有錢沒勢，遲早是別人的一盤菜。
電腦安全管理專家？這個他處理得很妥當，國內不會有什麼問題。公司一直到現在規模都不大，遠不及同行，他所得的淨利潤，大部分都已通過各種手段轉到境外外資銀行。稅收上也沒有什麼瑕疵，公司請的會計水平很高，還是本地人，跟稅務部門關係密切，風吹草動都能提前得到信息。
那國外呢？大面的銷售量逐步增加，但沒有涉及到大的安全系統，相比那些巨頭的數十億美金的收入，顯得微不足道。
猛然間，他清醒了。他犯了一個慣性錯誤，他是在用國人的思維去理解歐美發達國家。
這些國家經過長期的發展，已經形成了一套自動運轉的人才收集體系。在科研領域，國人重結果，歐美過程和結果並重，所以才會投入巨資進行基礎研究，兩種不同的文化理念而已。
澳洲的政府附屬研究部門，對他的軟件進行暴力破解的可能性極小。巨型機都有專門的任務，方案提出人能以什麼樣的理由來申請經費？國家安全，還是商業安全？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對別人辛辛苦苦開發的產品隨便進行暴力破解，在高科技企業話語權日重的今天，這種事情一旦洩露，往往就是軒然大波起，納稅人的錢不是這麼花的。兔死狐悲，同類的勢力會抱成團互相依靠。
李莊同時也可以肯定，他的部分代碼曾經被解開，並被相關部門研究，他只在智能核心做了專門加密，其他的因為都是依附於智能核心，並沒有經過特別處理，沒有必要。當然他是故意這麼做的，保護得越嚴密，引發的好奇心越重。
問題可能出現在這裡。
李莊猜的沒錯，澳洲相關部門的實驗室確實曾經有人處理過這個軟件，發現了獨特之處，於是報告了主管，主管再往上報告，最終轉到移民局。移民局很輕鬆就查到了大面和李莊的關係，大筆資金往來是無法保密的，只是軟件的作者是誰？
他們不是商業間諜，不需要解開核心代碼，只需要按照規範測試，評估市面上銷售相對較好的產品是否有危害國家安全和大規模商業安全的後門。
李莊使用常見普通加密的軟件部分，代碼並不是太多。
就是這部分並不是很長的代碼，也將他的實力暴露無遺。精巧樸實的算法，執行效率超高的數據結構，有些獨特，雖然正常，但這些是超級高手的特徵。實驗室主管也是個基礎紮實的人，他曾借鑒現在流傳的各種語言的優勢，想發明一種新的計算機語言，卻始終未能如願。李莊軟件裡面描述這些算法和數據結構的語言，讓他總感覺有些熟悉，卻沒法確定是哪類的語言。這種語言十分的精練，代碼雖然不長，不能完全瞭解，僅僅是已經發現的部分，已經讓他有一種感覺：「又有一位大師出現了。」
既然是大師級人物，在他未有錢有勢之前，搶先示好，無論將來能否如願，總好過被人記恨。
大面的保密意識很強，他受過高等教育，社會閱歷豐富，這種人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歐美**權重，雖然相關部門也做些影響**權的事情，但從不敢拿到檯面上。一旦公開承認，將導致整個社會觀念和結構的混亂。一個勢力再強大，如果所有人都反對，遲早也會化為飛灰。在相關部門書面保證下，大面才透漏軟件作者是李莊，就是那位軟件說明上僅有名字沒有姓的丹尼爾，當然他沒想到會是移民局的朋友來找他。
相關部門之前不是沒有做過努力，也請高手協助過，但破開兩個高手的聯繫信息並不簡單。李莊是高手中的高手，大面的風格卻和他完全不同，細緻到每一個具體操作的規則設置，讓打算監控的人欲哭無淚。
電話監控？李莊當初為了保密，從來不在電話裡面和大面談生意上的事情。
msn監控？李莊可沒這麼傻，大面也厲害，他們都是加密軟件的愛好者。兩人的聊天記錄，全部都被特殊加密過，打上去的信息，到雙方的終端才被各自的軟件還原。互聯網上的加密信息滿天飛，就算花旗國再強大，想把所有的加密信息都解開，再添十倍的設備和人員都不夠。無縫監控，那只是一種美好的願望，除非將來超級智能電腦出現才有可能。絕大部分國家能做的，就是盡可能收集那些敏感的信息交流，而不是某個商業行為。
李莊信奉一種原則，「簡單是一種美」。越簡單的東西，越少破綻。他並沒有那樣超高的情商可以避免所有的漏洞，但「以情感人，以利誘人，以勢壓人」的保密三原則還是知道的。想通了關節，他心情好了很多，就當史密斯夫婦就是移民局的吧。
珀斯起飛的航班經香港中轉到滬上國際機場已經快中午十二點。
望著在澳洲購買的幾大箱各式特色物品，李莊欲哭無淚，「早知道在珀斯機場海關申請退稅了，現在又得交一次。」
這次來接李莊的是夏元德。
李莊指揮機場搬運工將行李搬到他的叉五上，剛剛在副駕駛坐下，夏元德就忙不迭的問：「我要的考拉幫我帶回來沒？」
李莊翻了個白眼，無言以對，哥們你好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考拉這東西能帶回來嗎？你咋不把大熊貓帶到國外去？
說起這個，都怪李莊當時顯擺，用手機拍了一張考拉站在肩膀上的照片，發給了夏元德，於是這廝就發瘋了。
兩人出了機場，找了個快餐廳隨便吃了頓，權當午餐，然後返回杭城李莊住處。聽說李莊帶的東西很多，夏元德在路上就吵吵著要分贓。
李莊帶的東西確實很多，都是澳洲特色的。澳毛毛線和皮衣，李莊根據親近的人的尺寸，買了十來件皮襖和皮夾克，羊毛毯、羊毛被也各買了兩套。袋鼠皮和鱷魚皮手袋、皮包，皮鞋，皮帶也買了一些，連比較另類的土著木刻也有。
大頭是各色澳洲寶石，李莊足足買了近三十件，即便如此，他還是很遺憾沒能看到馳名世界的西澳阿基勒粉紅色寶石。珍珠項鏈李莊就買了三件，他都不知道送給誰。
工藝品沒買，他沒這鑒賞能力，不知道買什麼好，連麗莎推薦的，他都放棄了。至於那些特色的吃食，除了袋鼠肉，其他的如皇帝蟹、牡蠣之類的都不方便帶回來。
到家的時候，妹妹李想、發小勇子一家都等著。
夏元德搬開客廳的桌椅，在地上鋪了幾大塊桌布。將李莊帶的東西一股腦倒在地上。羊毛毯和羊毛被李莊各留起兩套，一套送給楊董，另外一套準備過年回去送給娟姐一家。
看著地板上充滿異國風情的物品，大家都瞪大了眼，鬧著都要先挑。辛辛苦苦帶回這些東西的李莊被拋到了一邊，這令他無比鬱悶。
最後還是夏元德出的主意，三家猜拳，誰贏誰先挑一件，然後依次輪流來。
「一個大老爺們，也不知道讓著我點，不知羞。」李想臊他。
夏元德毫無身為男人的自尊，道：「我家裡還有一個老婆兩個娃，我又不是替我自己挑！」
猜拳結果是夏元德第一，李想第二，勇子第三。夏元德得意洋洋地上前，挑了個鱷魚皮帶。
「還說不是替你自己挑，你老婆還是你兒子用這個？」李想諷刺他，但這廝直接無視。李想挑了個賣相很好的白色寶石，說是給靜靜留著。
「嘿，這丫頭還懂這個，這個蛋白石可是這裡面最貴的，運氣好？」李莊在一邊想。
勇子老婆則給勇子挑了雙鱷魚皮鞋。三下兩下，東西就挑了一大半，然後大家自覺，不再挑了。
夏元德給自己挑了皮鞋皮帶，皮夾克和皮衣給岳父和岳母留著，給老婆挑了一條珍珠項鏈，給兩個兒子各挑了土著木刻和一對很純淨的藍色寶石，其他有趣和可以用的東西他也絲毫不客氣拿走。
勇子一家則沒什麼講究。
「袋鼠肉還能吃？」夏元德看到袋鼠肉乾的包裝，拿起來撕開就塞了一塊到嘴裡，「呸呸，難吃死了，真粗，味道好重！」
「哥，袋鼠這麼可愛的動物，怎麼還有人吃？」李想問。
「呵呵，袋鼠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可愛。」李莊回憶起在一號公路上的經歷，有次一隻大袋鼠差點把他們的越野車撞翻。
「它們在有些地區氾濫成災，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李莊接著道。
眾人離去後，趁妹妹收拾房間的時間，李莊把數碼照片拷進自己電腦裡面。吃過晚餐，李莊處理積累起來的信息，李想則翻著李莊旅遊過程中拍的照片。
手機鈴聲響起，李莊拿起電話，是楊董的電話。
「小李啊，我收到你帶回來的東西了，這次我不客氣，以後不要這麼破費了。」楊董在電話那邊客套，他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了李莊送的東西價值不菲。
「楊董，我還得謝謝您多年的照顧，這點東西不算什麼。」兩人客氣了幾句掛了電話。
「誰？」
「你德哥的老丈人，我的老老闆。」
隨後房間裡又陷入沉寂，只有電腦硬盤聲音在響。
「哇，這女老外是誰？看你們靠得這麼近，哥你不會跑到澳洲去泡了個小姑娘吧？」李想看到了李莊和麗莎在珀斯拍的照片。
「一個朋友的女兒，別瞎說，她比我小十一歲呢！」
「不會吧，我怎麼感覺有二十出頭，還有啊，你看她的動作和眼神，哥，她喜歡你，我可以確定。」
聽到妹妹的話，李莊的心不知怎的猛的一跳，緊接著李想的話又讓他哭笑不得。
「想不到我老哥喜歡老牛吃嫩草，原來是個怪叔叔，」李想頓了頓，不知道想說什麼，又猶豫了一下，正色道：「哥，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大齡的女孩子，想找小一點的，我不反對，你現在條件不錯，但娶一個洋婆子，還不如娶靜靜呢，至少靜靜比她漂亮。」
李莊無語。柳靜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女，但他真的只是把她當妹妹看待，不是嘴上說說，看著長大的，對她的欣賞不過是出於一種男性對異性的評判習慣而已。
「不說這個了，你老哥的事情還輪不到你拿主意，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好，那你說。」
「我拿了澳洲的綠卡！」
「啊，哥你變外國人了？」李想一驚。
李莊暈倒，拿了綠卡怎麼變成外國人了？他跟妹妹詳細解釋了澳洲綠卡的由來，拿了綠卡，國籍還是國內，綠卡只是澳洲有永久居住權而已，不過有效期只有三年或五年，需要續簽。
「我這個有些特別，不需要續簽，意味著我以後想去就去，想回就回。」李莊說完補充了一句。
李想還在讀書，出身貧困家庭的她對移民這種事情一點概念都沒有。
「既然有這麼多好處，那綠卡拿著也好啊，總多一條出路，不過換國籍的事情，我反正是接受不了！」。
李莊習慣性的敲了敲妹妹的腦袋，讓她別想這麼多，他自有主意。
這世上果然如此，知識越多，越那啥的。普通的小老百姓，見識少，被忽悠得團團轉，所幸有過社會閱歷的聰明一點的人，總是能比較清醒的判斷有些東西。
李莊有時候想起這種事情就有些悲哀，但又能怎樣，他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連自己都未必能拯救得了。有些事情，發發牢騷容易，yy一下容易，真想做出點什麼成績，總是縛手縛腳的，沒那麼輕鬆。「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只不過是一堆無聊的文人在發夢而已。
時代已經不一樣了。他甩甩頭，把負面情緒趕走，跟妹妹商量過年的事情。
「我打算今年去娟姐家過，你看怎麼樣？」
李莊想到這麼多年來，娟姐為妹妹操了不少的心，他最大的付出就是妹妹的生活費和學雜費之類的，這兩年不錯了，應該回去看看。娟姐對李想來說，就如同母親一樣，娟姐的家就是她的家，回自己的家過年，當然不會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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