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不負希望
那個晚上,戚安安睡在魏庭隔壁的房間裡,明明已經那麼晚了,卻難以入眠。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卻有一種微微的甜蜜的心慌。
第二天她起床的時候,魏庭房間的門還緊閉著,他居然還在睡覺,戚安安不敢相信,又覺得好笑,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多麼勤勉的人,肯定是早睡早起生活比軍人還規律,沒想到……呃……這麼懶……
她想了半天,最後去拿起了掃帚和簸箕,開始做清潔。沒做過家務的她,只打掃完半間客廳就累得站著喘氣,過了兩分鐘又繼續埋頭苦幹,可是一不小心,碰翻了椅子,發出一聲巨響。
魏庭的房門開了,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出現在門口,看見客廳裡的情形,眨了眨眼睛:「你在掃地?」
「啊。」戚安安羞澀地笑了笑,知道自己這個掃地的動作確實大了點,但是心裡還是隱隱盼著他能誇獎她的勤勞。
誰知道,他丟下一句:「你繼續,拖把在衛生間裡。」就又打著呵欠回房睡覺去了。
真把她當童工使了!戚安安氣呼呼地把地板當他的臉,狠狠地擦。
正當她掃完整間客廳,苦著臉捶腰的時候,茶几上魏庭的電話響了。她看看手機,又看看他的房門,再看看手機,來回幾趟,裡面的人毫無動靜。
她只好伸手去拿,去看見上面的名字是——「易總」!頓時,覺得像拿了個燙手山芋,不知所措。
可是易沉楷的電話響完第一遍,又開始響第二遍,她只好認命地去敲魏庭的門。
他開門的時候抱怨地問:「誰啊,放假還這麼早打電話?」
戚安安咬著唇,不敢回答。
當看見易沉楷的名字,魏庭先是一愣,然後瞟了瞟戚安安,才接了起來。
「喂,我好心來問候你這個孤家寡人,居然半天不接我電話。」易沉楷在那邊惱火得很。
魏庭停了停,又看了一眼戚安安,嘴角彎起一個壞笑:「誰說我是孤家寡人?」
戚安安意識到他是在說她,張大了嘴,又不敢出聲。
「呵,未必你還真找著美女陪了?」易沉楷詫異。
魏庭的電話,隔音效果不算太好,何況離這麼近,戚安安隱約聽見了易沉楷的話,臉有點紅了。
魏庭摸了摸下巴:「那倒沒有,就是撿了個無家可歸的小孩。」
戚安安氣得鼓起了腮幫子,卻又拿他沒轍。
「你有這麼好心?」易沉楷壓根不相信,一旁的蘇畫也鬼鬼祟祟地湊過來:「別是有情況吧?」
魏庭在這邊聽見蘇畫的聲音,撇撇嘴:「你們還真是天生一對。」都這麼八卦!
戚安安聽見魏庭這句話,心微微顫了顫,原來沉楷哥哥在蘇畫家過年。但是這一刻,不知為什麼,心卻不像以前知道他們在一起時那麼疼。
魏庭瞥見了戚安安剛才眼神裡一閃而過的怔神,有點歉疚,怕真的傷了她,匆匆對那邊說了句:「好了,新年快樂,我要去睡回籠覺了。」然後掛掉了電話。
易沉楷在那邊狐疑地罵:「這小子莫非真有情況了,居然連我的電話都敢掛!」
蘇畫也挺奇怪,像魏庭那種慢熱的人,按理說沒這麼快啊。
這邊魏庭不好意思真的再去睡回籠覺,耙了耙頭髮:「早上吃什麼啊?」
虧他還想得起吃早飯,戚安安指了指牆上的鍾:「十點半了。」
魏庭乾笑兩聲,換了個說法:「那中午吃什麼?」
戚安安哭笑不得。
魏庭呵欠連天地去洗臉,他實在不習慣在休息日起這麼「早」!
從浴室出來,他自覺地進了廚房,又探出身來:「吃稀飯吧。」
戚安安無語,大年初一吃稀飯……
但是魏庭真的是太擅長廚藝了,熬出來的居然是八寶粥,配上蒸的熱氣騰騰的玉米饃饃,特別香甜。
要是能一直過這樣的日子該多好!戚安安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趕緊喝了口粥,一下子燙著了,直吐舌頭。
魏庭好笑:「急什麼啊?還有半鍋!」
戚安安心虛,不敢辯駁,只能跑去喝涼水。
魏庭又像鬼魅一般突然出現在她身旁:「沒事吧?」
她一下子嗆住,連連咳嗽。
魏庭無奈地去拍她的背:「不是吧,這是不是就叫喝涼水也塞牙?」
戚安安簡直想哭,這個人的冷笑話真叫人招架不住。
戚安安就這麼在魏庭家混到初三,魏庭十分理直氣壯地指揮戚安安做家務,按他的話說,這叫拿勞動換飯吃,不勞動者不得食。
戚安安在這種魔鬼式訓練下,奇跡般的學會了掃地洗碗切菜等一系列基本技能,魏庭誇獎她說,像她學習速度這麼快,要不了多久,她完全可以去餐館裡找份打雜的差事做做了。戚安安只能選擇沉默地接受他的「讚美」。
從初四開始,身為常務副總的他,被易沉楷遙控指揮去給各級領導拜年,在家的時間少了。
到了初六的晚上,一直等到十一點他才回來,一進門就抱歉地問:「沒吃飯吧?」
他這麼忙,還記掛著她,她感動,卻也歉疚,她不應該再麻煩他了。
「我吃過了……明天……我想回寺裡去了。「她低著頭。
魏庭愣了愣,過了半晌才開口:「其實,一直在寺裡住著不是個辦法,人不可能一輩子逃避現實。「
戚安安咬了咬下唇:「可是……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魏庭沉吟了一下:「我想,你死去的父親,最需要的,並不是你為他唸經,而是希望真正看到你成人。「
戚安安抬起頭,迷茫地看著他。
他頓了頓,又說:「你學東西很快,也很聰明,為什麼不能去學學做管理呢?「
戚安安的眼裡閃過一道亮光,瞬間又暗了下去:「我行嗎?「
「根據基因學原理,你身為企業家的後代,應該比別人更適合學管理。「魏庭又來了句冷笑話。
這一次,戚安安微笑了,這個笑話在此時,是個恰到好處的鼓勵。
「如果……你覺得我能行……我就去學吧。「她說。
魏庭很認真地看著她說:「重點不在於我覺得你行不行,而是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行!「
戚安安的心被震撼了,從父親死後開始,她已經被命運挫敗,活著唯一的信念,就是和易沉楷結婚,而當這個信念也破滅了之後,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簡直不知道,自己還要為什麼而活著。而現在,他告訴她,要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她的眼淚衝出了眼眶,卻又在微笑:「謝謝你,謝謝……「
說完這句話,已經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魏庭看著這個可憐的小女孩,深深地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
她的確曾經犯過不可饒恕的錯,可是命運已經同等地懲罰了她,所以他不忍心再對她抱著成見,也希望她能夠獲得新生。
戚安安那天,痛快地哭出了心裡的痛,心裡的悔。被淚水洗刷過的心靈,格外清朗。
第二天,魏庭出門的時候,她主動說:「今天……我要回家了。「
魏庭沒有挽留她,但是在送她到的士站將要離開的時候,對她說:「有事打我電話。「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戚安安含著眼淚對他揮手,從今往後,她的世界裡,終於有了一個在最痛的時候能夠信任依賴的人。但是,她會堅強,能忍的痛,她會自己忍著,她要對得起他的希望!
回到戚家,吳媽一看到她就驚呼:」夫人,夫人,小姐回來了。「
戚母激動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卻又強忍著坐了回去,冷冷淡淡地說:「還以為你永遠不回這個家了。」
戚安安輕輕叫了一聲「媽」,走過去站在她面前:「我今年想去公司上班。」
戚母不敢相信:「上班?」她這個除了花錢什麼都不會的女兒,居然主動提出去公司上班?
「是的。」戚安安被母親眼裡的質疑和輕視刺痛,但是仍然說了下去:「我想跟著吳伯伯他們學管理,如果不行,先從底層職員做起也行。」
戚母為女兒的話大為驚訝,但是內心深處,仍舊存著欣慰。無論女兒為了什麼而改變,至少是改變了。
「那也行吧,我回頭跟你吳伯伯說說。」她的語氣仍舊是淡淡的,卻已經緩和了許多。她又回頭叫吳媽:「中午把前天阿成他們拿來的山雞燉了,燉爛點。」
戚安安知道母親其實是心疼自己在寺裡清苦,想給自己進補。心裡溫暖了些,挨著母親坐下,輕輕揉了揉她的腿:「媽,平時還疼嗎?」
戚母眼熱了一下,別過頭去:「還好,就是變天的時候有點酸。」
「以後變天的時候,我給你揉。」戚安安看見了母親眼角的淚光,聲音也有些哽咽。
站在角落裡的吳媽,也撩起圍裙,擦了擦眼睛,然後腳步輕快地進廚房燉雞去了。
戚宗勝似乎也在照片裡,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女兒。
今日的戚家,少有的安靜詳和。